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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宣翻身而出,手中的刀立时便忘了是刀,什么招数也顾不得,为求自卫随意地使了出来,这几招之中便藏了泰山派的剑法。司徒博云冷笑道:“原来阁下是泰山派门下!”  黄英和元地书当然也看出这确实是泰山剑法,但却不认得此人,心念一动,在旁观看。只见那黑髯汉子又一刀作剑使过去,元地书看的分明,发现这一招正是荒字门的“千山暮雪”,元地书惊喝道:“是剑秋么?”他见这汉子面容粗豪,年纪也大,正怀疑是荒剑秋。    “疯了么,怎么可能是他?”黄英怪道,两人再回头看时,只见那汉子手中朴刀陡然上提,顷刻间身前出现了一大片刀影,司徒博云的双剑竟被刀影所缠,无法脱开!  元地书惊叫道:“万剑归宗!”他与黄英对望一眼:这是师父冥缺的绝招,泰山派中只有掌门师兄谢微云学得这一招,那这汉子到底何人?  “当”的一声,司徒博云狂笑起来,地上多了一把断刀!    黑髯汉子手中空空如也!手中的刀毕竟不是碧水剑,也不是龙吟剑,而司徒博云的兵刃却颇为厉害!  他眼睁睁看着司徒博云对着自己的胸膛刺下来,这一招是避无可避!  黄英等失声叫出来,当即翻起一掌拍到司徒博云后心;司徒博云却早有防范,双腿后踢,黄英叫了一声,便向后倒去,但觉周身内力如泄气一般散了出去!身子霎时间瘫了下来!    “师妹!你怎样!”  “我中了毒!”  “什么!”  只听司徒博云狞笑道:“归元散!”  元地书这一次如何不惊?归元散三字一出,场中诸人齐齐变色!    归元散是逍遥门的独门秘毒,中毒者每一运功,内力减其半,着实狠辣!这假司徒博云难道是……  逍遥谷的人?  这样想着,只见司徒博云长剑已刺破梁宣胸前皮肉!身后人惊呼不已,暗想这黑髯汉子,武功卓绝,又抱打不平,着实是个人才,难道就此毙命?    忽听得旁边一个老者的声音大声长喝,只见一人,举剑疾刺,端端正正打在司徒博云长剑之上;司徒博云吃了一惊,飞起一腿,暗剑向那老者刺去;但是他本已刺入梁宣皮肉的长剑便因此偏了半分,未能致命,横划一道,他心中一气,翻转手腕再刺,却被梁宣一把捏住!    元地书飞起一掌,不顾那“归元散”奇毒,砰地一声就拍到了司徒博云后背!这一掌下去,却觉内力“呲溜”一声没入他后背,源源不断向司徒博云涌入!  元地书大惊,与此同时,前面的黑髯汉子忽然一声长啸,后背“腾”地窜起几丈高的白烟,他的衣衫顿时爆裂开来,脸上胡须飞散!  周围众人但觉一股劲风从汉子身上吹起,将附近的兵器一一吸了过去,连拿在手中的也晃抖不止;高处的几棵槐树树叶疯狂颤动,枯枝落叶乱卷,随着劲风裹挟,一起被吸下来,将汉子包在其中,场面震撼至极!    而那司徒博云、元地书竟然定在空中,一动不动!    正当那些枯枝落叶被卷到空中,绕着梁宣、元地书和司徒博云等人旋转之时,忽然自高空之外,又席卷来另一股狂风,如海如潮,很快便将这些落叶吹散到各处。有一人在不知何处清啸,道:“衡山派徒儿金盆洗手,如何不叫老夫?又如何会有门派外人搅局?”声音低沉,但内力十足,场中之人听得大惊:这来人武功之高,当世罕见!    正当人人变色之时,墙外却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声音宛转,听来能令人心静。梁宣正觉五内欲焚,难以招架,听到这一阵笛声,竟然觉得分外沉静心安!体内的内息瞬间便犹如江河被水师安抚了一般,纷纷各归其位。  他心有余力,于是猛的叫了一声“分!”,顿时,叶落满天,如风如雪,司徒博云和元地书分分跌倒在地。    司徒博云抚着胸膛,一口鲜血倒地,转身望着天上,大声道:“何方高人?为何不现身?装神弄鬼欺瞒众人作何?”  笛声不停,但依然有人淡淡答道:“小兄弟并非我衡山中人,却冒充‘霹雳弦惊’司徒博云,装神弄鬼,说的该是小兄弟你吧。”声音隐隐自有股威严。  梁宣站起身,拱手道:“多谢前辈笛声相助,请问高姓大名?”  那声音却并不回答,笛声依然悠扬,隐约有一种沧桑和幽怨。忽然一人大声道:“是师父!是师父!”宗肃端伏在地上,他腹部方才被假司徒博云刺中,重伤倒地,此刻激动大叫,眼泪横流。  “师父!徒儿……您老人家终于来了么?”宗肃端四顾高空墙外,可是哪里有人影?只有笛声悠扬不断。  “这……这一首《锦瑟华年》,您曾经给徒儿们吹过!徒儿怎么会忘?”他转身招呼衡山派弟子:“快拜见你们的师祖!”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惊讶,原来这吹笛之人,竟是失踪多年的“锦瑟华年玉笛灯”叶孤灯!此人久已隐匿江湖,想不到今日他高徒金盆洗手,他也来了。只是为何不现身?  衡山派弟子们纷纷下跪,抬头看,但是空中只有笛声,却哪里有人?    梁宣站起身大声道:“多谢叶老前辈搭救之恩!叶老前辈何不现身,惩治这逍遥门恶徒?”他指着地上的假司徒博云道。  众人一听“逍遥门”三个字,又脸色大变:原来这假的司徒博云是逍遥门的人?    此时笛声终于停止。那声音转为肃然,缓缓答道:“江湖少年英雄多。年轻人,你的噬功大法精纯熟练,只是要学会运用得当,否则贻害无穷!”  众人一听“噬功大法”,悚然变色,如同炸开了锅一般:噬功大法不是逍遥侯才会的吗?那可是江湖上第一邪功!再看那黑髯汉子……他哪里是汉子?明明是个年纪轻轻的英俊少年!    地上躺着的假司徒博云此时忽然狂笑出来,大声道:“好一个噬功大法!说到底,今日制服大家的,还是我逍遥门的功夫!”他得意地望了梁宣一眼:“小兄弟,崂山一别,你可还好?”  梁宣面无表情,伸出手冷冷道:“金风使者,如今叶前辈、九大门众位都在场,你还有何话说?那‘归元散’的解药呢?”  那司徒博云正是金凤使者假扮,他口角鲜血未干,方才被梁宣以噬功大法吸噬内力,又忌惮未曾现身的叶孤灯,因此只是冷笑不语。  “是谁叫你来,是要挑拨九大门派么?”梁宣怒道。  金风伏在地上,低笑道:“你过来,我只悄悄与你一人说。”  梁宣俯身弯腰过去,听见他在自己耳边道:“宗元使者和他女儿……果然说的不错,你的确是个危险角色,呵……”  “你说什么?”梁宣一愣。    但是金风却忽然趁他失神,一把毒粉撒出来,梁宣竟然还恍若未觉。金风飞身而起,忽然半空中跌落一物,众人看去,却是一本薄册和一把剑!  金风低声惊呼道:“啊哟!不好!碧水剑和秘籍掉了!”  众人听了,又惊讶不已。空中立即掠过一个人影,那所谓的碧水剑和秘笈便都不见了!  只听一人纵声狂笑道:“哈哈哈!碧水剑和秘籍终究教我得到了!”声音正是崆峒派冯守正的。  青城的真元道人一听,果然变色,手掌心一撒,空中立即便浓烟滚滚,不辨踪迹。  又听一个人娘声娘气地叫道:“冯师兄等等我,我们可说好了的!”声音也已经远去,可不是真元道人是谁?    浓雾渐渐散去,场中人,金风、真元、冯守正、慕容连州都不见了踪影。而宗肃端、黄英、元地书伏在地上,连连喘息;至于石万全,却早已中毒,倒地多时,动也不动。    梁宣脸色一变,连忙与灵枢过去查看,只见那石万全脸面向下,卧倒在地,触手一碰时,但觉后背已然僵硬。  灵枢把着石万全的手脉,只片刻间,便无奈地摇了摇头:“是归元散和鹤顶红一齐下的。分量太大,不中用了。”  石家门人见灵枢摇头,一齐拥过来,果然见石万全早已气绝多时,顿时哭嚎起来。    宗肃端瘫倒在地,他腹部方才中了暗剑,兀自流血,此时见师兄亡身,悲从中来,当即仰天大啸数声:“师父!逍遥门恶徒杀了师哥!您还不现身么?……”他说得激动,一歪头,竟然便昏了过去!  不知从何处,叶孤灯的声音又悠悠传来。他叹息一声,道:“哀我江湖!难止纷争!怜我世人!英雄狗熊!何必?何必?……”听声音,竟似已经是看破万事一般。笛声再起,一首《锦瑟华年》悠扬而来,却渐行渐远,只有叶孤灯低沉沧桑的声音唱道: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众人听那笛声远去,惊讶不已:这叶孤灯竟是连自己的徒儿身死也不顾了!  衡山派众位弟子跪倒在地,连叫“师祖”,大呼不止。那声音已经近乎消失,这时才远远传话道:“叶孤灯已万事皆空,与这江湖再无瓜葛。你们好生安葬自己的师父,各自散了罢……”  衡山派弟子们面面相觑,空中,那“散了罢”三个字回响不断。众弟子们一时无言,禁不住流下泪来。    ※※※※※    叶孤灯神秘而来,神秘而去。另一边,黄英和元地书也倒在地上,元地书脸色略微苍白,但是黄英却早已面如金纸:她方才也中了归元散!  梁宣心中一惊,连忙喊灵枢过来,给黄英查看伤情。黄英已然昏迷。  元地书坐在地上,只是微微喘气,泰山派众弟子将他扶了起来。他看着方才那个黑髯汉子:“你……你是……你是梁宣?”  梁宣心中一沉,低头道:“是。元师叔,我……我……”他支支吾吾,不知所言。  元地书叹了口气,道:“我早该知道,会这噬功大法的,除了逍遥侯,便只有你了!……可是你怎会在这儿?”  梁宣面有难色,道:“师叔。此中情形一言难尽。我……我还不能够一时之间说出来……”    元地书见他面色如此,早已猜到其中必有关节,也不再言语。二人相对无话。此时黄英忽然坐起来,尖叫道:“噬功大法!噬功大法!”她瞪着通红的双眼,直直望着梁宣:“是你!是你!小贼,你还没死?你还活着!”她似乎恨极了梁宣一般,居然作势就要站起来。  灵枢连忙点中她后颈。黄英身子一软,又昏了过去。  灵枢肃然道:“梁大哥,这位老师身中归元散,只是分量尚轻,并不足危及性命。可也须得尽快拿到那解药才是。”  梁宣点点头,站起身来倒退几步,胸膛之中气血翻腾,大声道:“好!各位师叔师伯……你们好生等着 ,我去去就回!”转身便走。  元地书在后面叫道:“你去哪儿?”  “我去逍遥谷,找雁云清那厮要解药。”梁宣头也不回地道。    元地书叹道:“单凭你一人,怎是逍遥谷的对手?”  梁宣心思踌躇,转过身来,望着元地书:“……那……那可怎么办?如今几位前辈性命都危在旦夕!”  元地书冷冷笑了一下,眼神坚毅:“我们一同去逍遥谷,看看那逍遥侯到底要闹什么名堂。”  一直在旁不语的荒剑离,此刻突然道:“师叔,如今青城和崆峒都去追赶碧水剑和所谓的秘笈去了。他们会不会去了逍遥谷?”  元地书道:“那自然是!什么碧水剑和秘笈?自然是假的。试想那金风使者若真的带了碧水剑,怎会如此轻易便遗失在地?”    渡恶奇道:“元师兄怎的便能断定,碧水剑是假?碧水剑如今已经在逍遥谷,金风这妖人拿了碧水剑来引诱九大门派中人,也不足为奇。”她这一问,旁边的众人也纷纷质询。  在场之人,多有关心碧水剑下落者,方才见了青城和崆峒抢了碧水剑和秘笈而去,不少人心有所动。  这样一来,元地书也有些不确定起来。正在为难。只听旁边,梁宣忍不住大声道:“那定然不是碧水剑!”  众人见这少年突然出口,都是一奇。便有人问道:“你怎知那不是碧水剑?”  梁宣道:“我梁某人敢担保,那绝不是碧水剑!真的碧水剑,现在另有踪迹。”他方才显露噬功大法神功,众人都对他颇有些忌惮,现在虽然他只说一句话,却也有些分量。    此时又有人忍不住问道:“少侠如何敢担保?难道你见过真的碧水剑了?”  梁宣脸一红,想到自己之前跟雁留声的约定。这约定隐秘之极,他当然不会将雁留声的名字在众人面前讲出来,于是道:“我……我之前听人提起过,碧水剑如今在逍遥谷中一位……一位神秘人手中,只是这人不肯透漏名姓,但绝不是金风。”  那人又冷笑道:“什么神秘人?逍遥谷中的人,还能有什么好人?左右不过是跟金风同样的人罢了。”  梁宣心中一沉,感觉他的话无法反驳。心想:“不错。我虽然不知雁留声的身份。但她在谷中位置非凡,想来,又跟金风有什么差别?”    众人彼此看看,脸上均露出凝重的神色。到底逍遥谷在弄什么玄虚?不得而知,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等到了逍遥谷鼎剑台,是非曲直,立时判然。  梁宣只觉得头脑欲裂,精疲力竭地坐在地上,旁边搁着那把朴刀。灵枢牵着一人,坐到他旁边。梁宣抬头看去,见那正是石万全之子石荆生。他举止还是同方才一般痴傻呆滞。  “这孩子可有事?”  灵枢叹道:“已经为他解过毒了。只是那‘如意千岁引’中毒颇深,还需要时日调理,方能恢复清醒。”    两人一齐看着不远处,已经被抬到榻上停尸的石万全。暗想一代大侠,居然顷刻间便毙命。逍遥门下毒的本事,着实令人忌惮。又想到石万全一场金盆洗手大典,最后竟是为了要夺回幼子!可是谁料夺回了幼子,自己却早已没了性命,着实可叹。  梁宣猛然一拳击打在地上,恨声道:“我好后悔!若是早一点识破那司徒博云是金风假扮的,石大侠也不必送命了!”  灵枢道:“这也不是你的错。谁也没想到他身上竟然带着归元散。梁大哥,你若不是用了噬功大法将他镇住,他早就要害了更多的人。你这功夫连宗元使者都忌惮几分,那他更是要见了望风而逃了。”  梁宣心中一惊,忽然转头看着灵枢,脸上血气翻涌,心中早已是百转千回。    灵枢奇怪地道:“梁大哥,你怎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梁宣两耳翁然一响,摇摇头,并不说话。心中,方才金风附在他耳边的声音却犹然回响:  “宗元使者和他的女儿……说的果然不错,你的确是个厉害角色。”  他又想到方才,场中那不知名男人的质询:“逍遥谷中的人,还能有什么好人?左右不过是跟金风同样的人罢了。”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今日金风手中的碧水剑,竟然是真的?难道是雁留声故意交给金风,用来引诱九大门派中人追随而去的?  他转念又是一想:难道说今日的金盆洗手大会,一切阴谋,都是雁云清和雁留声父女俩合谋做的一场戏?  梁宣想到这一对父女的智计手段,心里不寒而栗!  雁留声口口声声要让他带着汪灵枢离开青螺寨,以躲开宗元使者的追杀,并以为素问求解药为名,去了逍遥谷。紧接着,长沙石家便发生了这场大闹。九大门派斗得不可开交,自相残杀……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么?  会不会是雁留声故意摆脱自己的追踪,与自己的父亲汇合……会不会……    梁宣越想,越觉得心中发颤:从揽月楼的初见,到金陵江畔的解围,再到江州的虚与委蛇,最后洞庭君山的一夜相处……这一切,到底是真实还是做戏?难道那些所谓的真实、所谓开诚布公的交谈,也是一场做戏?  他想起和雁留声在月夜莲花池中的夜话。那一夜在自己心中留下的难言滋味还未散去,难道那一切,都也是一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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