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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留声转头瞪着他:“你胡说什么?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梁宣不理会她,直直望着崖下。  刘小刀哑然失笑道:“梁兄弟此话,是说笑么?”  梁宣道:“非是说笑,梁宣所言,句句为真。不知刘帮主意下如何?”  雁留声也随即大声道:“不算不算!他在说玩笑,你们千万不要信!这人纯粹是多管闲事!”她使劲拽了拽梁宣的衣服,梁宣不为所动。    刘小刀道:“梁兄弟乃正道之英,正所谓正邪不两立,怎么竟然对魔教妖女如此留情?敢是交情匪浅?”  雁留声当即点头道:“正是!正邪不两立,姓梁的你何德何能、能代替我佳期宫?”她声音说出来急促,但是已经中气不足,显然已经是十分焦急。  梁宣大声道:“此事无关正邪。梁某人与佳期宫主有些恩怨。实不相瞒,佳期宫主对梁宣有救命之恩,梁宣这条命,若非佳期宫主,只怕早已葬身。此次纯粹还报恩情,还望刘帮主知晓。”  雁留声道:“一派胡言!我从未救过姓梁的这泼皮,我跟他……跟他势不两立!”  梁宣转头瞪了她一眼:“我已全都知道,你不要再隐瞒!”  雁留声也瞪着他:“你知道什么?”  “逍遥谷元牝宫中……多多劳烦你了。我梁宣不想欠人情分。尤其不想欠你的情分。”梁宣闷声说道,看也不看她,施展轻功,飘然而下。悠悠落在众人面前。    众位匪徒们面面相觑,对这个少年此举大惑不解。心中均想:此人莫非是疯了?    梁宣向刘小刀拱手道:“刘帮主,代人受过,古已有之。雁留声救我一命,我以一命换一命。一点不亏。”他向着群雄大声道:“各位兄弟,你们有谁对佳期宫有冤仇,一并算到我梁宣头上吧!一人一刀,梁某人不敢皱一皱眉头!”  匪徒们低声议论起来。刘小刀不解地道:“梁兄弟执意如此么?”  梁宣拍了拍膝前的尘土,跪倒在地,表情肃然。周佩弦、王墨等人彼此看了看,均摇头长叹。高处草庐中的锦瑟先生叹道:“人间情多,恩怨难说。公子知恩图报,高义凛然,令人钦慕。”说罢,一曲古琴又起,却是一首《将军令》,令人想起壮士沙场,醉卧横笑,豪气干云。    霍十三娘“呸”了一声,骂道:“老不死的,有闲情在这里弹琴,不如想办法救救这傻小子。”  高处的雁留声忽然又道:“刘帮主,你若是想要对梁宣动手,也得掂量掂量自个儿的身家性命。”  “佳期宫主此话何意?梁兄弟自愿受过,自然是不会抵抗,我们又有何性命之忧?”刘小刀问道。  雁留声笑道:“他自然是不会主动抵抗,可你们可莫要忘了,他身上会什么武功?”    刘小刀与沙河帮众人对视一眼,心中一寒:“你说……噬功大法?”  雁留声点头:“不错。世人皆知梁宣这小子会噬功大法。据我所知,此邪功不受人控制,常可护体。你们以刀剑加诸其身,若是触动了他的噬功大法,到时候来个脱功而死,那可大大不妙。”  此言一出,匪徒们面上表情便是一变。显然正说中他们心事。    梁宣转头对着雁留声高声道:“你不要乱说话!此事绝对不会有,梁宣自愿受罚,绝不会伤沙河帮兄弟们一根毫毛!”  雁留声笑:“你是不会伤,可是你的噬功大法却会伤。你敢说自己已经对这邪功收放自如了么?”  梁宣被她一番话追问得无法回答,憋红了脸扭过头去。心中想:“我明明在为她受罚,她却偏要跟我作对!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傻的人?”    刘小刀点头道:“此话说得不无道理。梁兄弟,你好意难全,还是收手吧。兄弟少年英雄,我们本也不想伤害。”  雁留声赶紧道:“正是正是,你们快冲着我来!”  梁宣转头怒道:“冲着你来做什么?我梁宣不用你再充好人救命!”  雁留声道:“我没有在救命啊,他们本来就是要找我算账的。”    一直不语的书文侯王墨忽然道:“在下有一建议,不知刘帮主肯不肯听。”  刘小刀道:“请讲。”  “既然梁兄弟受不得刀剑,那么咱们大可不必以兵器相伤。刘帮主可还记得昔年丐帮在时,帮主接任,要受什么礼?”  刘小刀一呆:“那是‘唾荤礼’。每个弟子都向接任帮主之人吐一口口水,以表示为人乞丐者要受够天下人唾液口水之屈辱。”  “正是。这世上再没有比吐口水更能让人屈辱之事,不知此规矩可否用在今日?”    群雄们彼此一想:这倒是一个计策。每个人朝他吐一口口水,倒也不用担心会受什么噬功大法的伤害,还可以解气。  刘小刀心中一思量,暗想:“今日姓梁的小子看来铁定了要管闲事,又有霍十三娘和锦瑟先生在场,有台阶下不如就见好便收。”于是道:“如此甚好。不知梁公子以为如何”  梁宣低头道:“全凭刘帮主吩咐。”  高处的雁留声还在大叫:“真是好笑!这样的事情只有小孩子才做得出来,亏你们沙河帮号称江北第一大帮,好意思么?”    但是她一人在上面,已经制止不及;下面的众匪徒们从前到后,一一排起了队,每个人上来对着跪坐在地的梁宣就是一口口水。  当看到第一个人吐下口水之后,雁留声的脸色就变了,在高处又叫又骂,但是下面的人丝毫不理会。梁宣便如同一尊佛,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表情丝毫不变。  雁留声见激将法不管用,又骂得累了,一张脸气得通红,伏在竹边直喘气。大声道:“刘小刀你给我记着!今日你们吐了多少口水在梁宣身上,他日我……我一并都要还回去!我呸!呸!”她看到后来,已经脸都黑了,悲哀绝望的看了一会儿,索性回到草庐中去了。    而草庐之外,对面的锦瑟先生又弹起了琴,却是一曲欢快的《喜相逢》。    ※※※※※    梁宣将书文侯王墨与乐才子周佩弦都送上了霍十三娘所在的高崖之顶,回头一望,下面的沙河帮人早已经走得干净。三人一齐进入草庐之中,刚刚登门,便有一件衣衫劈头抛了过来,砸在梁宣脸上。梁宣拿着那件衣服,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衣服啊,这都认不出了?”雁留声没好气地道。她看也不看他,自己坐在桌前,正在用石臼捣着什么药草,空中飘过来一阵清香之气。  “你给我衣服做什么?”  “给你穿啊,还能做什么?”雁留声捣药的动作停了一下。“你这个样子进来,是要把人臭死么?”    梁宣这才了然,原来雁留声是嫌弃他方才代她受过、甘愿被沙河帮吐口水之事。他嗅了嗅自己浑身上下,果然四处都沾了不少唾沫。梁宣点了点头,道:“多谢。不过我用不到了。”  “怎么?”  “你看起来似乎已经大好了。”梁宣说道。  雁留声笑:“原来你是来看我是不是快死了?”  “随便你怎么说。”梁宣道。“总之我要走了。”他刚刚说完这句话,雁留声的动作果然便停了。  “走?你说你要走?”她回过头来望着他。  梁宣点点头:“你救了我的命。如今你性命已然无大碍。我自然便可以走。咱们后会有期。”他拱了拱手,转身,心中却忽然道:“后会有期”这句话,原也是不必说的。    素问却忽然道:“梁叔叔你这便要走么?我师姐她还要我等你哩,我要不要跟你一起走?”  梁宣这才想起还有一个小丫头来,于是停住脚步,雁留声抢着冷笑道:“最好跟着你梁叔叔走。你看他急着要逃开这儿,连你的病都不管了呢。”  梁宣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转而问素问道:“素问,你师姐把你送这儿来了?是来给你疗伤是么?”  素问点点头:“我师姐说,这里的霍婆婆非常厉害的,还有一位锦瑟先生,是住在对面的大和尚,他也很会治病的,他每天都弹琴给我听。我师姐说梁叔叔你得罪了闻琴姑娘和雁姐姐,心情一定糟的很,定然想要来岳麓山看看,到时候自然会相见。”    梁宣脸一红,还没接话,早就被雁留声又抢先一步:“得罪了闻琴姑娘?怎么,你跟李家姐姐闹别扭了?”  梁宣红着脸怒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雁留声嘻嘻笑了一下,没有回答。梁宣蹲下身来,扶着素问道:“你就在这里好生待着。跟着我,一路艰险,会有很多坏人来抓你。你师姐不久就来接你啦!”  王墨道:“不错。小丫头,我们也跟你一起留下。这里的霍婆婆还有锦瑟先生真的能治病。”    雁留声冷冷瞧了他一眼:“阁下想留在这儿?是来做什么?”  王墨指着自己的耳朵道:“还不是为了自己的耳朵。”当下便要将六通庄园发生的一切复述一遍,但他还没开口,雁留声就摆手道:“得了得了,你老儿先走吧。这里可看不了您这病。”  王墨瞪大眼睛道:“这是怎么话说?”  雁留声指着对面:“你的病,去找对面的锦瑟先生去看。能不能去,还要看您自个儿。”  对面正是万丈悬崖,两处草庐相聚遥远,仅凭王墨一人的轻功,那是绝对飞不过去。  梁宣道:“王大哥。我带你过去,那位锦瑟先生的草庐就在对面。这点距离还难不倒梁某人。  ”  王墨放心地点了点头。周佩弦又道:“那么我的病,自然也不得不劳烦霍十三娘医治了。”他说罢张开手掌来。  霍十三娘略看了看那掌心乌黑的字迹,眉头蹙起:“又是尸毒?”周佩弦点点头。  雁留声道:“你是书文侯的师哥乐才子,对不对?”  周佩弦点头道:“不错。姑娘好眼力。”    雁留声冷笑了一下,看了眼霍十三娘:“师父。徒儿也不喜欢这人,不如别给他看了。”  此话一出,不独周佩弦,连同梁宣在内的诸人都大惑不解。霍十三娘笑着摇头:“好。既然佳期宫主发话,那我这个已经隐退的便不得不听了。”  梁宣大声道:“婆婆,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霍十三娘叹道:“老婆子我虽然已老眼昏花,但好歹还是逍遥门中人。佳期宫如今已经易主,我却仍然是佳期宫中之人。宫主既然发话,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周佩弦一听此言,两眼一黑,当即就要向后倒,多亏梁宣和素问将他扶住。梁宣对雁留声道:“你跟人家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置人于死地?”  雁留声摇头:“谁说我要致他于死地?他只不过是手掌上中了一点点尸毒罢了,左右不过废一只手,砍掉,以后再也调不得素琴而已。”语气甚是好整以暇。    周佩弦两眼一翻,直着脖子叫了一声,再也没话了。素问叫道:“梁叔叔,他又晕过去啦!”  梁宣赶过去要给他渡真气,雁留声坐在旁边,就跟闲人一般看着热闹。梁宣心中气急,指着她怒道:“你简直是毒如蛇蝎!不可理喻!”  雁留声捣弄着石臼,道:“你的衣服换下来啊,还愣着做什么?”  梁宣怒道:“这里人命都要没了,还要什么衣服?”  雁留声捏着鼻子摇了摇头:“越来越臭了,罢了罢了。”  对面草庐之中此时忽然又传来一阵低声,那锦瑟先生道:“阿弥陀佛。十三娘,你这徒儿心中戾气太重。少不得多听几日清曲。”这笛声中混入了内力,梁宣一听这笛曲,顿时觉得十分熟悉:这正是那一日在长沙石万全家听到的那位化解危机的叶孤灯的笛曲!    原来对面草庐之中的这位锦瑟先生,便是外号“锦瑟年华玉笛灯”的叶孤灯,玉笛吹曲是他的拿手好戏,这一曲《思华年》更是他的武器之一。    梁宣奔出草庐,向着对面草庐大声道:“原来是叶老前辈!晚辈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前辈在此处高卧!”  叶孤灯的声音悠悠传来:“前辈也好,晚辈也罢,都是过眼云烟。如今老衲已入空门,前尘往事,无从细数也!”  梁宣道:“叶前辈功力深厚,但愿能救治周佩弦大哥的病症?”  叶孤灯叹道:“这位周施主所中的尸毒乃体内之毒,这却并非老衲所长。但老衲的笛声,可勉强一试。”  他继续吹奏,不一会儿,那周佩弦听了这曲子,果然又悠悠醒转。王墨起初在旁边看得心焦,还道自己的师哥真的没救了,见又醒转,心中又十分欢喜。道:“师哥,原来这乐曲也可以疗你的伤。不如咱们一并过去锦瑟先生那里。”  周佩弦叹道:“师弟。事已至此,我才知道万事终究没有性命重要。那……那焦尾名琴和《洛神赋》书帖,终究是没有好好活着重要。”    王墨连连摆手:“师哥这是说什么话?……”他还没说完,那边雁留声便突然插口道:“咄!什么……什么‘焦尾名琴’?你方才说的什么?”  王墨瞪了她一眼:“妖女。我师哥的死活,跟你有何相关?”  雁留声摇头:“不是这个。他方才说焦尾名琴做什么?”  王墨道:“不过是一把古琴上刻着书法字帖。这正是我师兄弟二人来此的起由。怎么,你也好琴么?”  雁留声道:“是不是蔡伯喈的焦尾琴,琴底上刻着王献之的《洛神赋》书帖?”  王墨奇道:“你怎的知道?”  雁留声方才还嬉笑轻松的脸上骤然转为肃然。她正色道:“这个你先不用问。你只说这两件宝物,是从哪儿来的,你们在六通庄园到底发生了何事?”    王墨和梁宣对望一眼,彼此都不知她为何忽然如此郑重。  雁留声见他们二人不信,又道:“师父。还劳烦您给这位乐才子看一看手掌上的毒。”霍十三娘将乐才子扶起来,走进内间。她似乎早已对徒儿也是上司的佳期宫主习以为常。  雁留声道:“现在,你们可以将原委一一告诉我了么?”  于是王墨将在路上对梁宣等人讲述的事又一五一十告诉给了雁留声。雁留声始终不发一言地听着,但是面色却依旧严肃。谁也不知她到底想到了什么。    王墨将这些都讲完,雁留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叹了一口气。道:“真是天意弄人。”  “怎么?这其中难道有何猫腻?”王墨半信半疑地道。  雁留声抬头看了他一眼,摇头:“那焦尾名琴,昔年我曾在长安见过一次,当时便有一位商人,手中握有王献之的《洛神赋》,那时候他与我携手相游,见到那名琴,竟花大价钱将其买下,还说有一日,要将这两件宝物合二为一。我那时候还不相信,却想不到他竟真的做到了。”说罢,大有唏嘘之感。  王墨道:“这么说你跟那商人还是旧相识。”    雁留声点了点头。她有意无意地瞥了眼梁宣。梁宣觉得,那眼神中似乎还藏了什么未说的秘密。雁留声方才的神色郑重之极,但最后这事情却只不过与她旧时的经历有巧合。这种情况不像她往日会做的。    他觉得,此中定然还有乾坤。    雁留声忽然道:“既然你们二人都有那宝物,看来也是有缘人。如今大可以在此疗伤。不日伤愈便可回洛阳。”  王墨怎么也没想到她的态度竟转变得如此之快,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梁宣哭笑不得,暗想雁留声也只不过在此疗伤,却弄得仿佛两边都是她的东道主一般。    梁宣心想自己在这儿已经没有事情了,便起身要告辞,不料雁留声却道:“梁兄,小弟还有一事相求,希望梁兄能先留一留。”  梁宣低下头,看着脚面道:“何事?你我……你我之间已尽于此,我如今便要走了。”他不想再跟她有更多的瓜葛。  但雁留声神色甚是郑重。“梁兄,此事并不是开玩笑。”    梁宣看她那熟悉的认真的样子,自己心中也有了一丝犹豫。一向调笑的她,这回又有了什么要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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