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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洛阳城郊外三十里的洛河之畔,有一处神秘的所在。武林之中对这里传言纷纷,又讳莫如深。这就是号称“天下第一庄阁”的“六通庄园”。  庄园毗邻洛河,河水滔滔,背依群山,地势险要。四周遍布密林,几里范围之内都是厚厚的泥沼,号称“黑沼”。黑沼范围广大,难以立足,不论人畜鸟兽,稍有不慎,便会陷入其中,毫无生路。    但是六通庄园中的人,被这黑沼所环绕,他们究竟是如何进入庄园,又是如何从庄园出去的,却从未有人得知。因为,六通庄园本来就是洛阳城中一处最为神秘,又最为惹眼的地方。广大无垠的“黑沼”,竟成了保护庄园不被外人入侵的最大屏障。    清晨,从黑沼附近升腾起的浓浓雾气裹挟着虫兽腐烂的瘴气,向着六通庄园周围渐渐弥散开,远远的洛河之畔,行来两个行人。他们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虬髯大汉,和一个二十出头的俊美少年。  那大汉虽络腮胡满脸,但仍掩不住眉宇间的勃勃英气,而俊美少年的额头上则格外缠着一条翡翠玉带抹额,二人一粗犷、一精致,看来似乎分外不搭。    他们在黑沼前立住了。拨开乱草丛,眼前的黑沼铺展开来,一览无余。方圆几里,毫无他物。虬髯大汉立了一会儿,见那少年并未出声,只是凝神观察,便咳嗽了一声:“雁姑娘,这六通庄园周围诡异的很。咱们要怎么进去?”  俊美少年白了他一眼:“什么‘雁姑娘’?跟你说了多少遍,咱们现在是乔装改扮,我现在是男子。你不要记错了。”    这少年和大汉,自然是化装假扮之后的雁留声和梁宣。他们商量好了要去六通庄园打探影翼阁的消息,于是一到洛阳,便风尘仆仆赶到了六通庄园。可是现在黑沼广大,果然远远超乎他们的预料。    梁宣道:“是。七弟,就听你的。你看现在要如何?”    雁留声望着那无边的黑沼,远处的庄园在晨光中、雾气里若隐若现,仿佛静静看着他们要如何走入这片神秘的迷宫。而庄园四周深远的密林,逶迤起伏的群山,更是藏着静默之极的绝望和苍凉。    “这黑沼范围太大。庄园四周确实别无他路。不过六通庄园中这么多人,想要一时半刻从庄园中出去,即使有密道,怕也不易。”雁留声忖道。  梁宣道:“只是我们现在连密道也不知在哪里?”    雁留声摇了摇头,拍着他的脑袋:“你这个脑袋不知是什么做的?说话也不仔细想想么?”  梁宣两眼呆了呆,讪讪地问:“我又说了什么不对了?”    雁留声转身边走边道:“是你不知道密道所在,可别连我也一块饶进去。真是平白当了冤大头。”    “你去哪儿?”梁宣摸了摸头,赶忙追上她。  “你别管,跟着我就是。”    ※※※※※    二人又一路回到洛阳城中,寻了一家客栈坐了一会儿。雁留声似乎是在等人。梁宣也不知她有什么打算,只是老老实实跟着。雁留声看了看天,那太阳已升到半中,便喃喃道:“时辰差不多了。”当下丢下一锭银子,又叫了梁宣走。二人信步往洛阳城中最热闹的城中心所在行去。    梁宣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穿着打扮也尽是衣冠楚楚、锦袍玉带,颇为阔绰,心下犹疑。又见人人脸上均是春风满面,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心中更觉不解。但雁留声不说话,他却也能忍住不问。    雁留声袖手领路,眉宇间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心思。二人正行着,忽见前方人群过处,一阵喧哗,空中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远远驶过来一辆高头马车,华丽的车顶金光闪耀,熠熠生辉——那马车的顶盖竟是黄金打造。    忽而人群让开,那马车驶了过来。当真令人眼前一亮。只见当先有六匹高头骏马左右护卫,仰头嘶鸣,神骏非凡;马上侍卫虎虎生风,英姿飒爽。当中一辆金镶玉带七香车,黄金为顶,白玉为轭,翡翠镶窗,玛瑙作帘,端的华贵非常。    众人见阵势不凡,纷纷让道,梁宣和雁留声混在人群中,见那马车从身边转过去,车床上帘幕低垂,看不见里面坐的何人,心中大感疑惑。身边的洛阳市民却纷纷露出艳羡之色。    梁宣便借机打听。有一人讶道:“这位大爷,怕不是洛阳城里的人?”  梁宣笑道:“我们确然不是。”  那人连连点头:“怪不得。这是洛阳城第一巨富,号称‘黄金百万’的金百万金老的马车,看这架势,这气派,洛阳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旁边有一人接口道:“是啊。想不到今日金百万也来了,我看咱们这些人还是该散的散,约莫也没什么好处可得了。”先前那人点头称是。    梁宣忙问道:“不知这金百万到底是去哪里?这样大张旗鼓?你们也是跟他一路么?”  那人鄙夷地瞧了他一眼:“你这汉子,瞧着威风,却原来一些儿事也不晓得,今日初五,还能有什么大事,那自然是‘摸金行’要开张啦!”    “摸金行?”梁宣正要再问,却被雁留声一把拽走,她不待梁宣分辨,笑吟吟对着先前那二人道:“二位仁兄莫误会,我们自然是知道的。方才不过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梁宣被雁留声拽得直趔趄,他强行立住,道:“你知道摸金行?”  雁留声点点头:“我自然知道。不然何必来此?”  梁宣道:“是了。你早一副算盘打在心里。自然不必跟我说。”他说完话就往前走。雁留声觉得好笑,追上来,道:“怎么,这就生气了?”    梁宣觉得她不可理喻。索性不理她。雁留声道:“你走错了方向了。还要往前么?”  梁宣迈出去的脚收住,闷声折回来,随她往前走。雁留声却终于不再卖关子了,直接介绍道:“摸金行是洛阳城中最有名的拍卖行,每月初五和十九举行拍卖。可谓是天下闻名——”她有意顿了顿,瞧着梁宣会意一笑,“只不过梁兄你想来是专心武学,对这些事自然不必知道。听说连长安、五陵一带的世家、富豪都会来此竞买宝物呢。”    梁宣道:“那这跟六通庄园有什么关系?”  雁留声道:“六通庄园的六位庄主,个个都是贪财善敛之徒,个个都有一己之所好,想当初那‘乐才子’和‘书文侯’为了一把古琴都能闹到不可开交、师门情分断绝,他们自然要来光顾这摸金行。”    正说着,前方已然来到了摸金行。单看其外表,已是不凡,但见庞然大物,圆顶翘脚,楼阁林立,组合成群。有无数商人、猎宝者、大小商贩纷纷正从门内进入。    二人随着众人几乎是被推着挤入其中,先是通过一条窄窄的甬道,两侧不时有些小角门;接着面前豁然开朗,只见偌大一个空旷的空间,自脚下到前方,一排又一排的台阶依次向下,每一排的台阶都由栏杆环绕。  仰头看去,屋顶极高,四壁两侧也都有隔间坐满了人;下方正中乃是戏台一般的圆形平台,数十丈方圆,大小惊人,共有三层,悬空排列。    此刻,四周都是人,挤挤挨挨,都在寻找着位子能够坐下。雁留声和梁宣找了高处的一处座位坐了,此处视野极佳,正好方便观看者四周热闹熙攘的场景。    梁宣目睹这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兴奋吵嚷的场面,情不自禁地感叹道:“果然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第一拍卖行’吸金无数,又好宝者众,当真是人间一大盛事。”  雁留声嘴角不置可否地冷笑着摇了摇头:“什么‘天下熙熙’?都是些泼皮破落户,多半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罢了。”说罢举目四顾,转头望向身后四周的隔间。    梁宣也随着她目光转去,只见身后隔间之上,有一处分外惹眼:十数个锦衣貂裘的卫士戍立两侧,另有七八个美貌丫鬟、清俊小厮,当中坐着一个体型短圆的胖子。他衣着灰绿锦绸,红润的圆脸上一脸富态,两只小眼则闪着精明。    梁宣认出那十数个卫士正是方才在路上见过的金百万马车前的左右护卫。于是低声道:“那便是金百万了。”  雁留声点头道:“看到没?那才是正主,周围这些人都是为他做嫁衣裳。”  梁宣低声又问:“那你说的六通庄园的人呢?怎的没看到?”    雁留声却并不回答,只是颇有意味的笑:“梁兄莫急,咱们且等着吧,一会儿说不定就有好戏看了。”    ※※※※※    少顷,所有的座位上都坐满了人,还有过道处也站上了观看的人。真是挤挤挨挨,热闹不凡。忽然,场正中的圆台上依次走出七人,皆一手持银盘,另一手握着柄银锤。这七人朝在场众人鞠了个躬,然后大家忽然一齐都安静下来。七人以银锤敲击银盘,声音清越高亢。    梁宣身边便有人低声道:“看来今日有七件宝物?”  梁宣好奇问道:“怎见得便是七件宝物?”  那人指着台上道:“台上出来多少人,便是今日有多少件宝物;这是摸金行向来的规矩,老兄你莫不是头一回来?”    梁宣讪讪地支吾了几句,转头看雁留声,但见她嘴角微微上翘,笑意微吐,但仍不发一言。似乎早已知道这其中的规矩,只是不告诉自己。    台上的银盘响动数声,摸金行拍卖厅的两扇大门“吱呀吱呀”地被推动着渐渐合上;门外还有许多没有来得及挤进来的人,此刻却也只能大喊大叫干着急。然而拍卖厅里的众人却越发安静了。  圆台上的七人渐渐退下去,便有另一人上台行礼,朗声道了几句客套话,略讲了下摸金行的规矩,都是老生常谈;随后很快就进入了拍卖的流程。    第二层的圆台上一直垂着的帘幕动了动,场下立即有人开始躁动。众人议论道:“今日怎的竟有如此多的大件儿么?”  “是啊,敢情头一件宝物便是如此高价!”    梁宣正想凑过去问旁边那人,身边一直坐着的雁留声便早已低声道:“这三层圆台是按照宝物的价钱排的。你看那第一层的圆台在最下面,此处登场的宝物是千两级的;第二层的圆台上出现的宝物就贵重些,起拍价便是万两以上;至于第三层,则是百万、千万两以上的无价之宝。”    梁宣讶道:“这宝物竟能值这么多钱?”    雁留声脸上露出大惊小怪的表情:“摸金行乃天下第一销金窟窿,岂能等闲视之?长安、洛阳等地自古多帝王名臣墓,此地的摸金行当相当了得,多奇珍异宝也不足为奇。”  梁宣看着她笑道:“你若是早告诉我这些,我也就不必来此了。”  雁留声略有不解:“为什么?”    梁宣指了指自己满脸的络腮胡,又指了指身上穿的衣服,笑道:“我这打扮简直一山野村夫,粗陋之极,又怎么敢进这种挥金如土的地方?”  雁留声笑了笑道:“俗话说‘真人不露相’。你可别小瞧了自己,一会儿有你出风头的时候。”    梁宣眼睛瞪了瞪,瞧着雁留声不知如何是好:“你又想了什么计策为难我?……”雁留声摇头只是笑,示意他噤口。    那第二层圆台上的重重帘幕已经缓缓拉开,明亮的烛火从顶上直照下来,众人只觉有紫色的荧光闪耀全厅,定睛一看,才惊呼出来:那圆台之上,赫然出现了一尊紫色的珊瑚。    珊瑚通体晶莹,紫光闪闪,华美异常,座下的紫檀木上镶嵌白玉镂空挂饰,更绝妙的是珊瑚似乎还是活着的,随着角度的转动微微轻颤,仿佛蕴藏着无尽的生机!    随即听到环佩叮咚的声音,转眼间一个美貌少女从珊瑚树后闪身而出。身段苗条,双眼含笑,头上绾两束“双月成环”髻,身披黄白相间的锦缎,一切装束都是华美异常。  这样的少女是“摸金行”宝物的一种“夸宝人”,被称之为“善财姑娘”。此刻这位善财姑娘向众人盈盈下拜,容态如若不胜,随即指着那紫色珊瑚树道:“这是七宝紫薇血珊瑚,相传为隋末炀帝杨广送与宠后萧氏的生辰大礼,高六尺七寸二分,长五尺五寸一分,此为今日开门头一件,容各位客官竞拍,起拍价一千两。”    善财姑娘说完,双手一收退后一步,倚着七宝紫薇珊瑚树盈盈而笑,笑容娇中带媚,映着身后的珊瑚树。此情此景令人心动神驰,不知是人借宝物的光,还是人的艳色为宝物增光?    便有两个小厮上来,一个持着小小香炉,另一个拈上一炷香,以确定时辰,少女手中取出银盘来,轻轻敲了一声,竞拍便随即开始。    ※※※※※    场下喊价之声时时不断,伴随着香火越烧越短,价格也越来越高。待香烧到一半时,最高叫价已经喊到了白银一万七千两。此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眼看香逐渐烧没,仍是无人出价。持价者是一个富贵公子,他得意地环视四周,以为自己成竹在胸,甚为自满。    善财姑娘朗声问了两遍,都无人应声,正要随着最后一抹香灰落锤,却听场下有人喊道“两万两!”  大家纷纷转头去看,只见场中与那富贵公子遥遥相对的方向,有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人面露微笑,重复了一遍:“两万两。成交么?”    富贵公子脸立刻变得通红,望向那中年男子;男子也望着他,淡淡地道:“长安武成伯的六公子,也来此快活?听武成伯说,六公子赴洛阳赶考,想不到竟是为了炀帝旧物而来?”    那武成伯的六公子正是王侯之子,此番瞒着家里人来到摸金行,本已犯了大忌,不成想被这中年男子揭了短。  六公子红着脸拱了拱手,客客气气地道:“原来是长安隆庆镖局的左爷,失敬失敬!宝物虽好,小可不过图个热闹,图个热闹,嘿嘿……”说完,掏出手帕悄悄擦了额头上的汗。    隆庆镖局是长安城第一大镖局,局主左千秋在关中一带也算响当当的人物,在官场和江湖都有人脉。此人更是家财万贯,不可小觑。方才三言两语打发了年轻小儿,更是不紧不慢出口就是“两万两”的大数目,不由得人不服。    善财姑娘笑道:“左爷已经出价两万两,香炉中的香烟已经烧没,按照摸金行的规矩,这宝物便归左爷所有。”她说罢,又对着众人盈盈一拜,场下这才有了鼓掌叫好声。那左千秋在人群中虽不起眼,此刻却早已是关注的焦点。他微笑示意,向众人一一点头。    梁宣叹道:“这位左爷一出手就是两万两,也当真是阔绰的紧。”  雁留声远远瞧着左千秋,冷笑道:“他是有些钱,不过也终究是跳梁小丑而已。真正的宝物还没来呢。行家也没出手。”  梁宣惊得呆了一呆,顿时没了话。    拍卖还在继续,其后的宝物一一竞拍,但都是在第二层的“千两级”台上出现。有南海的七十二玉斛珍珠,有传世的顾恺之的真迹,有清透如水的唐人玉净瓶,全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左千秋后来一直没有出手,宝物被其他几家豪富抢拍到手,那位长安城武成伯的“六公子”,早在被左千秋揭了短之后就悄悄退场,离开了竞争。  只有在第六件宝物时,左千秋当先第一个出手,抢拍“东海照壁夜明珠”,此珠据称是当年吕不韦向秦孝文王之宠妃华阳夫人进献的珍宝,华阳夫人对此爱不释手,由此宠幸质子异人为自己养子。    得此珍宝,左千秋自然不放过,出价即使惊人的高价:五万两!比方才的七宝紫薇珊瑚树还高出了三万两,足可见左千秋对此宝物之珍爱。出价如此之高,自然无人来抬价,这颗东海照壁夜明珠就这样被他收入囊中。    最后一件宝物是全场的压轴,就在众人都纷纷猜测时,早有人惊呼出来,指着高处叫道“第三层!第三层!”  果然,那第三层“万两级”的圆台之上,帷幕缓缓拉开。当看到那宝物真容之时,众人都不禁一齐叫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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