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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看到那宝物的具体模样,人们的眼睛便已经被金色的光刺得为之炫目。定睛细看,顿时瞠目。  这是一件完全黄金打造的战车,熠熠生辉,车型古朴,造型逼真之极,车帘则薄如蝉翼;车轮则精致细腻、一丝不苟;驾车的车夫梳着秦时武人的发髻,似在张口呼和,威武凛然;他手持缰绳,缰绳纤细如许却完好无损,而缰绳的另一端系着的则是一匹神采飞扬、仰颈长嘶的骏马,鬃毛缕缕翕张,微张马口,高抬前蹄,马身雄壮有力。  整个战车从主体的车到驭车的武士,再到马,俱是栩栩如生,仿佛真人,使人听到蹄声杂沓,觉得这马车要迎风而起,战场杀敌!    场下一时已经无人说话,大家惊骇地望着这件稀世奇珍——这件宝物身上的每一件,哪怕是一根小小的缰绳、哪怕是马车夫头上戴的发箍——随意哪一件取下来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先前所展示的六件珍宝跟它一比,简直不值一提。    忽听马车上吱呀一声,那车门径自开了!一个面容清秀的小童子嘻嘻笑着从车上翻身下来,这是摸金行另一种夸宝人,称之为“赏金童子”。赏金童子几步走到台前唱了个喏,拱手道:“各位客官看好,第七件宝物,今晚压轴之物,始皇帝陵中黄金战车马,是个什么样子各位已看清,不限价,一炷香,价高者得。”    众人面面相觑:始皇帝陵中之物?始皇帝陵在倒斗摸金一行的眼中那简直就是天下第一陵,出了名的难倒,据说始皇当年作陵,有水银为江河湖海,有万年鱼油熬成长明灯,更有亭台楼阁、兵甲百万,机关重重、防不胜防,这黄金战车马是如何从陵中盗出来的?  但看这马车如此精致,令人瞠目,纵然不是秦王帝陵之物,它既然已经出自鼎鼎大名的摸金行,就已经价值不菲。    拍卖很快开始,最开始,有人弱弱的出了一句“一万五千两”;此言一出,当即遭到众人嗤笑。    “什么眼光?这台子上的货出来就得一万两起价,您就加个‘五千’?敢情是说笑么?”  “一万五千两,我看也就买个马嚼子罢了!”  “方才那七宝珊瑚树都两万两嘞,这个黄金战车可比那个值钱多得多,这个是无价之宝、价值倾国哇!”    一阵斥责议论之声,那第一个出价之人羞得无地自容,居然惨叫一声,忽地吐出一口鲜血来,就此倒地。    梁宣摇头叹道:“这人也忒不担事儿,怎的就至于吐血晕倒呢?”  雁留声道:“你哪里知道,这‘摸金行’里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买不起的不出价,不知深浅的不出价,否则万一露了丑被人耻笑了去,坏了名声和眼光,以后在淘弄摸金这行当就走不下去啦!”    出价人吐血倒地,场边一度引发小小骚动,赏金童子镇定自若,指挥几人上前,将那出价者抬到了后台。出价又继续。先前一度领袖众人的左千秋,此刻苦恼不已,原来他两番出价抢宝,手头上的金银已经不够富余,当下也只有坐山观虎斗的份。    这回,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站在中间看台上,大声道:“七万两!成不成?成我就将这行头请到我眠月楼去!”  出价的人是洛阳眠月楼的老鸨珍珠娘,她一出口“七万两”的价格,也算不低,已经是那夜明珠和七宝珊瑚树相加之总和了。场下静默了片刻,众人议论纷纷。有人大声道:“珍珠娘!您的眠月楼可真有钱!花七万两随随便便买一辆金马车!是哪位姐儿挣的身子?”  场边传来一连串嘻嘻哈哈的坏笑声,男人们议论纷纷。    “我看八成是凝霜吧?”  “别瞎说!凝霜小姐卖艺不卖身!”  “哈哈哈……”  “珍珠娘,与其有钱买车,不如花钱买一张金床,咱们今儿个都去眠月楼舒坦舒坦!”  “嘿嘿,金床虽然看着好看,可那玩意硬啊,硌得人忒不舒服,还是金丝软缎的好!”    以下言谈渐涉猥亵,梁宣坐在雁留声身旁,更觉得尴尬。雁留声果然也听红了脸。这场中女子不多,雁留声女扮男装又坐在人群中,谁也看不出除了眠月楼老鸨还有其他女人在,男人们说起女人来都没了忌讳。  梁宣尴尬地咳嗽几声,正要说话,雁留声早握紧拳头打在座位上,咬牙切齿地道:“这群人越说越不要脸了,须不能让他们得意!”  梁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雁留声豁然起身,大声说道:“我出价八万两!”    此言一出,众人声音一滞,看向雁留声的方向。梁宣心中焦急:“我们身上可一分大钱都没带,她哪里来的胆量敢竞价?”站起来要拉雁留声,雁留声只作不理,用手狠狠掐了他的手一下,还打了一拳。梁宣吃痛坐下。    大家一看又有出价的,且出价的还是个年轻公子。有人见这公子生得模样如此俊美,把那善财姑娘的美色恨不得都比了下去,心中先就发了狎念。早有几人盯住雁留声,身子发软,痴痴呆呆,叹道:“乖乖,这世上竟还有生得这么俊的雏儿!”  “哪家的公子哥儿?”  “过来亲近亲近!”有一个笑嘻嘻地就往这边走。    雁留声冷眼盯了他一下,那走过来的汉子就觉得自己仿若是被人用针扎了一下眼睛,刺得生疼;不过这一盯之下的冷若冰霜,更是别有风情,让人销魂,越发激起了他的欲念。后面一人拉住那汉子,哈哈笑道:“蒋七郎,你这风流多情七郎子向来留意女人,怎的如今对这位公子哥儿也来了兴致!”    蒋七郎生得身材豪壮,相貌堂堂,一缕美髯,向来对自己的形象颇为自负。平生流连花丛,多有风流情债。如今见了雁留声绝色之容,自然一眼瞧出她是女扮男装,心中难以自抑。    蒋七郎笑道:“我见这位公子一表人才,多想结交结交!不知兄台尊姓?”说罢脚下不停,拱手而来。  梁宣见他表情猥琐,心中不知怎么生起一股强烈的怒意,有心要教训教训这人。正要出手,雁留声却哈哈大笑了出来:“不敢,蒋大哥既然有意结交,小弟也乐意之至,蒋大哥帮我抬价,今夜小弟愿与大哥喝个尽兴。”    梁宣听了此话,心中更是一紧,不自觉攥紧了拳头,低声叱道:“你胡乱说些什么?”    雁留声恍如未闻,袖手转向蒋七郎,美目含情,居然还春风一笑,把那蒋七郎迷得三魂丢了两魂,七魄丢了六魄。稍有江湖阅历的人都看出,这忽然出价的公子其实是位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而所谓的“今夜喝个尽兴”,其中的暗示也是暧昧之极。    蒋七郎强行定了定神,心中忽然起了豪兴,点头大声道“好!”,问向眠月楼老鸨珍珠娘:“珍珠娘,你还出不出价?”  珍珠娘浓妆艳抹的老脸上露出铁青之色,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道:“九万两!”    “十万两!”  “十一万两!”  “十二万!”  “十三万!”    ……    双方你来我往,杀得好不痛快。当抬价到二十万两之时,场中之人已经屏息凝气,议论纷纷:二十万两真是闻所未闻!出价的蒋七郎面色泛白,立身不稳;他转头望了望雁留声,但佳人早已连看都不看自己。  至此,蒋七郎不由得心中暗暗后悔:“这雏儿虽然绝色举世无双,但看来不是个简单角色,我莫不是被她当了棋子儿?糟糕糟糕!”当下打定主意,若眠月楼那边再出价,自己决不可做冤大头。    眠月楼珍珠娘头上也已经渗出来丝丝汗津,手帕被她搅弄得不成形。二十万两的天价早已喊破眠月楼的上限,珍珠娘把嘴一闭,居然不再出声。场中静默一时。    蒋七郎心中暗自心惊:“这老鸨儿居然退了!要死!难不成这二十万两竟要由我来出?”他方才一时色迷心窍,浑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仿佛那“二十万两”不是自己喊出来似的。    场边有人见珍珠娘退出,蒋七郎占上风。议论道:“想不到蒋七郎这色眯眯的浪子这么有钱?”  有一人低声道:“那是!你是不知他为谁做事么?……”话说到另一半却仿佛察觉了什么忌讳,硬生生憋了回去。  又有人大声笑道:“七郎!恭喜抱得战车归?美人一笑,可值千金,这话我看得改改,改成‘可值万金!’”    蒋七郎的脚步却在往后倒退,梁宣看他神色犹豫,心中略感镇定:“这人外强中干,看来是要悔棋,可是出价已定,若要悔改只怕赔偿不少。不过此人色迷心窍,当真可恶,实在是罪有应得。”    赏金童子笑道:“二十万两,可还有人出价?”他指了指那抹香,香已经烧了一半多,时辰所剩不多。  就在这时,忽然从远处偏僻角落里传出一个平稳的声音:“二十五万两。”    此言一出,场中顿时犹如炸了锅一般。蒋七郎长长呼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倒在地,这才发现自己后背上早已汗湿了一大片。他随着大家的目光仰头看去,要看看那个出价的人是何模样。可当他看到那人的样貌时,却两眼一呆,急忙躲了下去。    角落里坐了一个灰衫灰袍的瘦弱男子,外罩一件破烂的大氅,袖角上沾着零星的泥点。面容清苦,唇下几缕髭须。他静静靠墙坐在高处偏僻的角落里,双手交叠,手边盖着一顶乌纱斗笠。他看来是这样平凡又不堪,似乎是哪一个豪富巨子的车夫,静静地缩在一角。但众人都听到那一句“二十五万两”,确确实实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那声音虽不算大,却端端正正可以让众人听得清楚。    梁宣心中一凛,暗中思忖:“此人内力着实不错。不知何方神圣?”仰头看了看雁留声,拉她坐下。这回雁留声倒果然听话坐下,梁宣拽住她的手臂,但觉她的手臂在微微颤抖。    梁宣低声道:“莫怕了,这回有人出价,咱们不用管啦!”心中暗想:“七弟到底还是女子,方才那厮着实可恶,惊吓了她。一会儿须得教训教训那流氓。”他将雁留声的手掌握了握,手心果然都是汗。转头欲寻那蒋七郎,却发现蒋七郎不知何时早已不见了。    雁留声定了定神,忽然又提高声音说道:“二十八万两!”  梁宣心中一紧,攥紧她的手道:“疯了么?咱们可没带这么多钱……”  雁留声并不看他,将手抽出,拍了拍他的手背。那边又是那平稳的声音:“三十万两。”  雁留声接着跟:“三十三万两。”  男子也不退缩:“三十七万两。”  “四十万两。”  “……四十二万两。”  “四十三万两。”  “……四十五万两。”    两人你来我往,雁留声竟又和那神秘男子竞拍起来。价格越攀越高,从四十万两之后,男子略有犹豫,随即跟上,但竞价幅度已经越来越小。雁留声却毫不迟疑,出价便抬,且幅度时高时低。众人心中狐疑,暗想这年纪轻轻的少年怎么会有如此多的金银?    ※※※※※    “六十万两。”雁留声满脸自信,镇定自若地将价格抬入了六十万大关。角落里那男子轻呼了一口气。他拿着斗笠的手动了动:“这位小兄,六十万两不是个小数目。不知你是带了现银两还是要去票号兑换?”他的笑浮在嘴边。    雁留声笑道:“与您一样。您还出么?我看您应该是要到票号吧?”    那男子长久地与她对视,嘴角笑容不变。忽然转过脸,道:“一百万两。”    听了这劲爆的价钱,场边众人唏嘘不已,齐齐吐出一口长气。雁留声眼神转了转,等了片刻,那香已经快要烧没。她忽然又道:“三百万两。”    那男子忽地站起身来,定定瞧着雁留声,似乎要将她的样子钉在墙上一般。他的手里拿着那顶斗笠抬高到胸前。片刻后,他轻笑了笑,道:“五百万两。”    价格已经高到无以复加。  五百万两,这几乎是一个天价。众人目瞪口呆,仔细端详这一老一少、一美一丑两人,他们的竞价完全超出了自己心中的估量。    雁留声这时候仔细盯了一会儿那黄金战车。烛光下的战车灿烂辉煌,仿佛是一场人间盛宴。而这竞拍大厅里进行的出价与抬价不也是一场智斗与心斗的盛宴?  雁留声转过身,对着那陌生男子微微一笑,做出一个“请”的动作,随即坐下。示意自己明确退出了。    香灰飞快燃烧,追逐着香烛的末端,即将钻入炉泥之中。那男子这才微笑出来,手中拿着的斗笠藏在身后,也正要缓缓坐下。那边赏金童子声音又传出来:“五百万两,没有人出价,那么便成交……”    “我们家主人出价一千万两。”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上传来。  座中诸人,无不惊骇,仰头看去,只见那隔间之中,方才一直一语不发的金百万端坐其中。手捧着一碗茶,细眯着小眼望向下面的观众,仿佛君王睥睨着群臣。    “一千万两!”  “一千万两吗?”  “……”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不休。有人瞧着金百万从容那样子,底气不足地自言自语道:“唔,一千万两么,若是对别人自然不可能,不过若是对金百万金老板,那就合情合理咯!……”    一千万两。这完全是一个天价。纵然赏金童子见惯了阵势,此刻的声音也有了一丝颤抖。“小丫头,一千万两,是你家主人对你说的吗?”    那说话的小丫鬟站在金百万正前方,身边有一个清俊小厮。两人个头都不高,小丫鬟的下巴刚好够到栏杆。她将小脑袋伸出栏杆,很确定地点了点头:“恩。是的,就是一千万两……”  那小厮飞快地又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小丫鬟点头道:“对了。不是一千万两白银,是一千万两黄金。”    “一千万两黄金!”    这一声犹如晴空霹雳在场中当空炸开,场中人一片哗然,有些年纪大的商人、猎宝人竟晕了过去!  若说方才的一千万两白银已经是少有的天价的话,那么一千万两黄金,这恐怕将是摸金行历史上无可逾越的天价之最了。场下诸人纷纷以手抚膺,坐长叹息,更有的泪流满面、激动不已,还有的如若疯癫、大声叫骂,感叹自己没有见过那么多钱财。    梁宣长呼出一口气,看了看雁留声,她正饶有兴味地观赏着周围人的反应举止,那方才出价的陌生男子,早已经没人留意了。  那男子对着隔间上的金百万静静看了一会儿,嘴角划过一丝冷笑,手一抬,将斗笠戴在头上,转身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    ※※※※※    梁宣对雁留声道:“这就是你的用意?有意抬价?”  雁留声粲然一笑,如春风初绽、玉树摇光,看得人心中一荡;她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总算是抬了上去。真是不容易啊!”    “你到底有何用意?”梁宣一面给她用手帕擦汗,一边问道。  雁留声嘻嘻笑着:“跟你说了,到头来总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嘛!”  “战车还不是成了人家的?”梁宣两手一摆,不以为然。    雁留声“呸”了一声,打掉他的手,翻眼啐道:“谁告诉你战车是人家的?”    “啊?”梁宣满眼更加不解,望着雁留声的表情,顿时觉得刚才的谜团虽然解开了一个,但他又发现了新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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