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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宣从守备府顺利脱出后,便孤身一人去见逍遥侯。他当然不会忘,长生之前曾经告诉他,逍遥侯在蓬莱,其时便是在有名的蓬莱阁居住。  蓬莱阁位于东海之滨,乃天下名楼。栉风沐雨,可观沧海日月出入。阁上经常可以望到海市蜃楼,据说能见到神话传说中的蓬莱、方丈、瀛洲三仙山。但那不过是传说罢了。对于梁宣而言,它的意义,对他而言将是一个前所未见的挑战。    逍遥侯。这个从他卷入江湖起便一直挥之不去的名字,它像一团幽暗的光,时时刻刻跟随者他,照着他前行,照着他踟蹰。父母之仇、漂泊之苦、儿女之情的挣扎、闯荡江湖的腥风血雨,这一切的一切,一切的源头都是出自这个江湖上最让人恐慌、同时也最神秘的名字。    他知道,这次面对的敌人,比以往任何时候,甚至都要强大。    梁宣原本以为,鼎鼎大名的逍遥侯,所居之地本应是戒备森严、守备重重、堪比皇宫九五的。所以一早就做好了要打一场硬仗的准备。可是等他到了蓬莱阁,所见的情景却让自己大吃一惊。  蓬莱阁四周冷冷落落,一个看守的人也没有。阁下留一小小角门,正门早已关闭。门口两对大石狮子,破败不堪残旧多年,瞪着双无神的眼睛凝望来者。角门开着,一个小童正拿着扫帚扫地上的积雪。  这一切看来,仿佛此地是一处普通人家的宅院。或者是某个清净无人的寺院。而不是统御江湖上第一大魔门的权力首脑所在之地。    那小童见梁宣走了过来,有些吃惊,格外看了他一眼,手中扫地的动作也停住了。梁宣指了指里面,还未说话,那小童便问道:“公子是找人么?”  梁宣点点头。  小童仍旧颇不相信的样子,歪着头仔细端详着梁宣。“你确定……你要找的人在这里面?”  梁宣心中一动:“怎么这里面没有人么?”  小童摆摆手:“怎么会?当然有!只是……”  “只是什么?”  小童道:“只是我们老爷几乎没有客人……”    梁宣心中想道:“老爷?他口中说的‘老爷’,难道就是逍遥侯?但逍遥侯日理万机,怎么会没有客人?”想了想,于是拱了拱手,正色道:“我是来见逍遥侯的。你进去通报他,就说有人已经带了银汉童子和梁宣过来。”  谁知那小童听了却皱眉道:“逍遥侯是谁?银汉童子和梁宣又是谁?”    梁宣心中大是犹疑:“这小童竟不知逍遥侯?难道我找错了地方不成?”向上望了望,道:“此处难道不是蓬莱阁么?”  “是啊。”  梁宣无奈,于是道:“那好。我要见你家老爷。可否通报?”  小童挠了挠头,道:“那好吧。你跟我进来再说吧。”竟都不用通传。梁宣觉得莫名奇怪,跟着那小童进了阁中。    只见各处亭台楼阁,地方也并不大,主要的空间都在蓬莱阁的观澜楼上。但四处颇为干净,打扫勤快。只是他一路从里往内走,竟都没有看见一个人,哪怕是下人,也不见一个。  难道逍遥侯只养了这一个仆人?    小童领着他从正堂而入,转过侧门,进入后院偏房。又从楼梯而上,到了二楼。小童便道:“请公子在此等候。我家老爷如今在冰室。只怕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够出来。我先去给您泡杯茶喝。”  “好的。多谢。”  小童搭了个躬转身走了。梁宣见他掀开帘子走近内室,那帘子是极为普通的竹篾所编。远远看见帘子后,背对自己坐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小童走到他面前跟他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老者侧脸看了这边一下。他的面影被帘子所挡,但梁宣总觉得他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老者点点头。小童从地上拾起了几根柴火,往前面的灶台里添了柴。那灶台上的水便开始烧起来。梁宣明白这是准备烧水泡茶了。老者仍旧坐在灶台前不动。    梁宣便转过头看,打量这室内。只见窗明几净,陈设倒也简单。一对太师椅,一张八仙桌,墙上挂着一幅中堂,画的是东海的千里烟波图,海上一座仙山。——梁宣看到这里,心中渐渐明确,这应当是逍遥侯所居之地无疑了。因为他对东海瀛洲这一类的东西有一种特殊的偏好,不管是在各个分坛、还是在逍遥谷他自己所居的逍遥殿,都可以看到东海、瀛洲这样的东西。    墙上挂着一张匾额,上书三个大字,道是:“存雪堂。”  中堂两旁有一幅对联。道是:“露上寒林霜色重,云间皎月意生凉。”梁宣觉得奇怪,因为这对联上所描绘的意境跟中堂所画的内容根本毫无相关。    等了一会儿那水便烧开了。这时候老者站起来,手持竹舀将沸水捞起,反复掂量,还仔细嗅了嗅。如此一直往下便都是泡茶的动作,看得出来非常讲究。老者最后将茶叶撒上,倒入热水。又连续倒了几次热茶,才对那小童点点头,小童便捧着茶碗倒了一杯茶,掀开帘子端了出来。  梁宣闻得茶香四溢。看来那老者是专门管泡茶的,技艺高超。但梁宣的心思不在这里。他问道:“你们老爷还未出来么?”  小童笑道:“哪有那样快?公子莫着急。要不我去为公子请管家过来。”  梁宣点点头道了谢。心中想:“这里还有管家?不知是什么人……”    那小童便自走了。梁宣坐在堂中,薄薄啜了一口茶。果然清香满口,味道甚佳。但他并不嗜茶,因此不能体会其中的妙处。那老者在内室依旧一动不动地背对他坐着。  气氛有些古怪。  此时从另一边的内室中又走出一个美貌丫环。见了梁宣便是满面微笑,她手中捧着一盘鲜果。  丫鬟笑道:“公子远道而来,请先尝尝水果。”  “多谢。有劳。”    丫鬟将水果放下,打量了梁宣一眼。梁宣觉得她神色有些令人不舒服。但没吱声。由着她放了水果便离去了。盘中盛着的却是木瓜和佛手。黄橙相间的颜色格外鲜嫩惹眼。在北国这样冬末春初的季节,还能有这种南方水果,倒也稀奇。  但梁宣也并未吃。只是闻得木瓜和佛手之上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堂中安静得仿佛只有流动的时间。梁宣感觉自己并不是来见逍遥侯,而是到了一位清冷居士的宅院。    坐了一会儿,小童还未回来。梁宣慢慢觉得身上有些莫名燥热。此时那丫鬟又出来了,笑道:“公子,我家主人来了。请公子进屋里说话。”  梁宣点点头,长吐一口气。站了起来,随着丫鬟走入内室。  那丫鬟领着梁宣穿过后面的内室,走出一道小门,转身上了后院的走廊。梁宣并没有起疑,一直跟着。又上了后面的一座小小阁楼。进入里面的房间。那房中一进去,空中便有种非常古怪的香味扑鼻而来。甜腻而臃肿。周遭打量,只见四处垂香帐,一张大床,一张小几,窗前有梳妆的盒子。还有一面巨大的铜镜。  梁宣觉得有些不对,这房中陈设一看便是女子。那么这位“主人”自然不是逍遥侯了,那她又是谁?为什么要见他?    丫鬟指了指掩着帷幔的床,道:“请公子在床上就坐。我家主人就在里面。”她媚笑看了梁宣一眼。梁宣却面无表情。他也不想拒绝,他想看看这位“主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丫鬟翩跹而去,将门扉掩上。  梁宣走近床帐,他的手指接触到那垂着的帷幔,但觉温软香柔,如水一般无力。帐中依稀似薄雾袅袅。他轻轻掀开香帷,只见床上锦被覆盖,被里睡了一人。那女子背对而卧,不见容貌,一头青丝却委顿满床。    梁宣轻笑一声,也不说话,亦背对女子而坐下来。他在等。  那女子还在卧。但梁宣知道她等不了多久。    帷幔隐隐浮动。似乎何处飘来冷风。是窗户未曾掩好。那女子紧了紧被,蜷缩了几分,发出微微的呓语。但梁宣知道她不是酣睡,她一直都清醒着。  她在动,床很软,能感觉到震动。她慢慢朝他靠了过来。  女子终于开口:“好冷。你就这样坐着,难道也不过来帮我暖暖身子?”声音娇媚,带着诱惑和慵懒。  梁宣冷冷一笑。道:“你要怎样暖?”  女子不答。梁宣感觉一双手缓缓摸上自己的后背。纤细柔软的手指犹如水底摆来摆去的水草,皓腕细颈像一条水蛇。这蛇一直沿着他的脊背向上爬到了肩头,它探索着他的下巴和鬓角,试探性地碰了碰他那多日未曾修剪的胡须。上面好像生了一层幼苗。    细密的呼吸,喘出淋漓气息,悄悄扑打起来。女子的呼吸渐渐贴了近来,沿着他的后颈一路转了个弯。  女子伸手转过梁宣的脸。梁宣没有表示出丝毫反抗的意思。他很顺从地任由她摆布,脸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女子终于看清了梁宣的脸。    “是你?”早已孕育好如丝媚意的目光为之一变。  梁宣淡淡笑道:“玉露女使。别来无恙?”  玉露定定瞧着他。戒备的眼神忽然转瞬融化,又变得媚态横生。她已经念过四十,早已不再年轻。但看来年纪并未夺走她的青春。她的嘴角一漾,就是满池的妩媚和诱惑。    “我听说大功臣来了。带了门主要见的人。没想到便是你。银汉童子呢?”  “你想知道?”梁宣微微笑。“我后背上的便是。”  玉露瞧了一眼他后背上的包袱。从形状上她已经猜到了。微微惊讶。但随即又转如常。笑道:“梁少侠一别整载,想不到如今武功大进呢。上一次见你,还是在洞庭。如今你已是一派掌门。怎么会……”她伸手摸着梁宣的脸颊。“……怎么会又来我逍遥门?难道要投诚么?”  梁宣任由她肆意触摸,依旧笑道:“梁宣也觉得讶异。第一次在崂山见到女使之时,便领略了女使的美貌。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女使竟依然年华如旧。”    玉露咯咯娇笑起来,直笑得珠落玉盘,环佩碎雨。她轻轻搭着梁宣的肩膀,头歪在他身上。梁宣浓眉微蹙,但随即又展开。    “果然是人大心大。一年不见,你这老实小子也学会油腔滑调了。嗯?”  “一年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也可以改变很多。”  玉露敛了笑容,冷哼一声,道:“别说什么客气话。我知道你来这里,还不是为了救佳期宫主?”  梁宣点头道:“不错。我自然是为此。怎么女使想要助我寻她么?”  “你果然聪明人。说话爽快。我可以告诉你佳期宫主被关在什么地方。只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她的口又再次凑近梁宣,吐气如兰,香氛全都打在梁宣的耳垂之上。    梁宣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身上先前发热,现在更加明显。脸色也开始泛红。  媚药?    梁宣道:“什么条件?”胸膛一起一伏。  玉露见他这个样子,会心一笑:“你不要急。现在是不是觉得有些热?有些……冲动难耐?”  梁宣喉头一滚,道:“我……”  玉露笑道:“你看你这样子,是不是没经过事?那你现在只要……”她的手沿着梁宣的胸膛一直向下,越过他的丹田,往下摸到他两腿间。察觉到变化如她所料,玉露得意地笑了。“只要答应依了我,那我便告诉你,佳期宫主在哪儿……”    梁宣沉默了一会儿,并不答话。只是在气喘。玉露的手伸到他纽扣间,开始为他解开衣服。但梁宣忽然捂住她的手。    “怎么?”  梁宣低声轻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梁宣轻蔑的哼了一声。“听说玉露使者被逍遥侯豢养多年,辗转承欢于枕榻之间,我还道是被逼无奈。如今看来使者竟已养成了这等好功夫。”声音哪里还有先前的迷醉?已经全然变成了冷静。    玉露脸色一变,两颊潮红倏然退回。“什么意思?”  梁宣冷笑:“你的丫鬟在为我端去的水果上涂了媚药,先让我迷情。再行入帐。你好施展你的拿手好戏。只是你没料到来到人正是我梁宣本人。但我怎么说也是个男人。”  玉露道:“不错。你是个男人。是男人,总免不了色相。”  “你虽然想的是欢好,但其实却是在打我背上背的包袱的主意。假若事成,我定然是媚药入骨人事不知,你也正好可以借此夺过功劳,向逍遥侯邀功请赏。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实在是妙啊。”    玉露脸色大变。梁宣一口说破了她的动机。不错,当年她接近逍遥侯,主动献身于他,本来是想要夺得更高的权力地位。但不成想却成为逍遥侯的禁脔。只能左右于枕席之间,情形甚至还不如自己之前的地位。她已经受够了这样的生活。听说逍遥侯悬赏有谁能得到梁宣和银汉童子,就可以晋升为新的银汉童子,她也想利用这一个机会。  而且她还有更大的便利。因为只有她,可以长伴逍遥侯左右。不管是谁取得了功劳,一定会来她这里。到时候她只需要动一点点脑筋就可以将功劳夺过来。简直是守株待兔。    也许她唯一没料到的是,梁宣竟会成为那个带着功劳而来的人。    玉露眼中凶光大显,秀手一翻,一双弯刀利刃刷的翻了出来,且她整个人已经贴在了梁宣身上,手正对他腰间。正欲出手,梁宣却一缩腹,避了开去,肘部一撞,真气蓬勃而出,玉露吃痛,微微让开,梁宣转身从床上立了起来。    玉露心中惊讶:“这小子的内功竟然到了这等地步,当真骇人。”  梁宣冷冷地看着她道:“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你的主子还要见我。我可没时间跟你在这里耗。当年你和金风联手杀害闻琴父母一家,此仇还要报的。你且慢慢等着。”  玉露叱道:“咄!你这小淫贼,和雁留声那小贱人联手害我师兄,他如今被囚禁昆仑死牢,生不如死,这仇我还要同你算算哩!”说着一扬手,弯刀掷了出来,梁宣歪头避了过去,玉露下一招便用出自己看家的软刃来,扑空而至,软索带刀,如水蛇狂舞,梁宣闪身躲避,左腾右挪,姿态潇洒从容——那软刃竟丝毫近不了他身!    要知玉露这几下出招虽快,但梁宣的内功修为已臻极高之境,因此在他看来这样的出招无异于寒鸦戏水——出脚慢吞吞的,因此很轻松就躲了过去。梁宣大喝一声,扬起袖子,噬功大法隐隐发动,一阵劲风涌起,那软刃从玉露的手中刷的脱出,转瞬间已经被梁宣捏在手里。    玉露惊诧。望着梁宣说不出话。“……噬功大法?”  梁宣嘴角咧开,露出一丝嘲讽。手一扬,软刃落地。“留着你的力气吧。”说罢转身便走。  玉露愕然,随即张口便骂,此时门口忽然有人敲门:“女使在里面么?”  梁宣走到门口,将门打开。看到眼前那人时,愣住了。    此人竟是云中雁。    云中雁,外号穿云无影。当年曾奉命押送梁宣和闻琴去逍遥谷,路上待梁宣二人还算客气,甚至还曾传授梁宣武功。上一次看见他,是在金陵。当时他被雁留声吓走,想不到如今竟在这里遇见他?    “是你?”云中雁哑然道。“你小子怎的会在这里?你们……在做什么?”他望着梁宣和玉露,显然想到了什么暧昧的内容。  梁宣见了云中雁,竟不知如何说话。但他也不想解释。玉露冷哼了一声,道:“做什么?我要做什么,就凭你,也管得着么?”  云中雁道:“你什么时候将这小子弄到的?他……”  玉露冷笑:“他就是那个将银汉童子和梁宣一并带来的人。”    云中雁了然。梁宣道:“咱们出去说话。”看也不看玉露,将门推开,便向前走。云中雁随着他走出。问道:“方才阿凉来报,就是你来找门主?”  梁宣道:“阿凉?你说那个小童?不错。我就是来见逍遥侯的。”  云中雁挡在他面前。“你会主动来见门主?”他满脸不相信。“那……银汉童子呢?”  梁宣不说话。将背上的包袱解下。一手托着。另一手放在上面。“他……在里面。”  “你……将他杀了?”  梁宣微微一笑:“前辈你是不是问的太多了?请问逍遥侯出来了没有?我已等了很长时间。”    云中雁见他如此说话,倒也无话可答。于是点点头。“你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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