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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忙完这一阵子闲下来,可以写写小说了。这一章非常重要,几乎揭示了大多数重要的线索。下面就要讲到他们出海了。  冰室。  幽光若寒冰筛影,丝丝缕缕从井形石壁上投射而下。洁白晶莹的白色奇花繁星万点,缀落其间。好奇般地争相偷窥这冰室之中的人物。  阿凉推着轮车,缓缓行入冰室。车轮在粗糙的地面上碾过,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元地书沉默无言地坐在车里,脸面低向光影的阴暗处。任由阿凉将自己推到逍遥侯的面前。    “老爷,人我送到了。”  “好。”逍遥侯淡淡答应一声,目光复落到元地书之上。  后者一直低着头,似乎沉入了睡梦。周身都散发着一股懒散而颓废的气息。    “元先生如今身体感觉可还好?”    元地书缓缓抬头,注视着面前那个戴着面具的男子。冰室中如同黑夜,只有烛光熹微。他分辨不清那脸孔后是什么面容,只能看到那双闪烁着光彩的黑亮眼珠。    “如今元某人一条命都在你身上。是生是死,还不都是逍遥侯一人说了算?问这样的话,到底有何意思呢。”语气颇有一丝无奈兼愤然。    逍遥侯微微转头沉吟:“你的儿子和徒孙如今都在我这里,我自然要好好待你。”  “不敢……逍遥侯说笑了。在你这样的地方,我元地书并不曾认识一人。”他冷冷地答道。    “你跟我自然没什么话可讲。我也不必听你说。今日带你来,为的却是要让你听我说。”  “听你说?”元地书眉头涌上一层疑惑。    逍遥侯没有回答。此时身后又传来一人的回禀声:“门主。梁宣带到了。”    元地书回过头去,果然见梁宣站在云中雁的身后。脸上似乎是茫然的表情。他先是看了看逍遥侯,接着这才看见了元地书。    “啊!元师叔,你怎的也在这儿?如今可还好?”    梁宣说着就要走过来。元地书一伸手,冷笑道:“不敢多劳少侠过问。元地书一时半刻还死不了。有赖少侠将元某人接过来,否则,元某只怕如今还昏迷不醒。”    梁宣生生止住了脚步。心想:元师叔原本极开明的一个性情,怎么如今说话越来越像黄英师叔了?是了,他一定还在为那夜将他从客店中接来的事情对我耿耿于怀。  梁宣对此无话可辨。他知道以元地书的身份,断然不肯与逍遥侯同处一个屋檐下,更何况还要接受他的救治?那简直是奇耻大辱。任何一个名门正派的人,都不会愿意与江湖中第一等的魔头待在一处。若是换了黄英,此刻只怕早已自刎也说不定。只是他原本性情开阔,又兼遇上亲子背叛师门这等丧尽人伦的悲剧,此刻心中早已是意冷心灰、无如之何了。因此万事都不再计较。    “不要再管别人的事了,梁宣。”逍遥侯打断他的思路。“今日叫你来我这里,为的就是要将那件事情告诉你。”  “那件事情?哪件事?”梁宣疑惑。    逍遥侯没有立即回答。他注视着梁宣,梁宣也回望他。时间过去了大约有几秒。    他转头吩咐阿凉:“将那两件东西拿过来。”    阿凉点点头,转身走到远处石台之上。梁宣看见那里放着两把剑。他心中一动,已经知道那是什么。阿凉将两把剑抱在怀里,剑身沉甸甸的重量压在他孱弱的少年身上,他颇为吃力。脚步有些散乱,慢慢走了过来。    “老爷。”  逍遥侯接过剑来,拿在手中。梁宣和元地书、云中雁等人此刻都情不自禁抬头望着。    梁宣道:“你拿碧水青云双剑做什么?”    碧水、青云两把绝世名剑,此刻双双被持握在逍遥侯手中。他一手一剑,倒提剑柄。手腕微微晃了晃,那剑鞘“咔嚓”一声便从剑身上剥落下来。露出两柄利刃。一雌一雄,一青一碧,烛光的映衬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这整件事情,便都是因为这两把剑。”逍遥侯仔细观察着碧水青云双剑。持着剑的胳膊缓缓抬起。“原来他们长成这幅模样,呵……”他的笑声苍然,又有一丝自嘲。  “不过如此……”    梁宣目不转睛凝望着他拿剑的样子。为了这两把剑,他花费了多少心血,苦苦求索?闹得江湖人心惶惶,搅动风雷震怒,有多少江湖儿女的血泪性命都折在这两柄剑之上?他此刻说出这样的话,却是如此轻巧,听来当真是刺耳之极。    “你苦心孤诣要找这两把剑,不会就是为了要看看它们是什么样子吧?”梁宣不无嘲讽的冷然道。    逍遥侯微微摇了摇头。他将剑缓缓放下,置入身旁的水池之中。剑身遇水,青碧二色的光泽大放异彩,如同冰室中、暗夜里骤然迸放的烟花。璀璨而壮烈。  这光芒之中,闪烁的却分明都是英雄血!    “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找了他们……找了他们很多年。”逍遥侯喃喃道。眼神似是有些迷离萧索。但很快又恢复了清明镇定。他很认真地回望梁宣。  “今日叫你前来,就是为了要告诉你,我到底为什么要找他们。”    还没等梁宣发问,逍遥侯持着双剑忽然凑到一处,梁宣心中一惊,只见他将碧水剑的剑身轻轻在青云剑上蹭了蹭,空中便簌簌落下青碧夹杂的粉末来,粼粼跃动着光芒。    “你这是在做什么?”梁宣惊问道。不独梁宣,连元地书也几乎要从轮椅上站起来:“这……这碧水青云双剑乃稀世名剑,不容你这样亵渎!快……快住手!”    逍遥侯仔细凝视着双剑的剑身。喃喃低语道:“果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语气中露出一丝喜悦和释然。  “是什么?你在说什么?”    逍遥侯不理会梁宣的发问,他继续将双剑互相打磨起来。动作越来越快,仿佛是铸剑的剑师一般。梁宣看得目瞪口呆:原来两把剑的剑身之上,各自都有这样一层粉末,只有双剑摩擦才会剥落!  青碧二色的粉末渐渐落下,空中飘起一股灿烂的光,犹如流星坠落。火花点点,淋漓飘洒,终至于熄灭,消失于黑暗的空气中。    而原本呈现鲜艳色泽的两把名剑,在磨去那层粉末之后,渐渐呈现出原本玄色的剑身。    ※※※※※    元地书呆呆看了半晌,这才张口结舌地道:“想不到……这两把剑原本竟是这等样子么?”    逍遥侯鼻中微微哼了一声,冷笑道:“所谓的青云、碧水只不过是噱头而已,当年剑侠李愤在这两把剑上做了一点玄虚,只为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藏在剑上,如今我只不过将盖住这秘密的东西揭开而已。”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双剑的剑身之上。    “什么秘密?”    逍遥侯注视着梁宣,他的目光似乎突然又变得认真而专注起来。“你可曾听说过……雪衣岛的传说?”  “雪衣岛?”梁宣眼中却全是不解。好好的怎么会忽然提起什么传说?“你说的可是那江湖中传说的东海外的仙岛?”(参见第三十八章《武林旧事》,作者注)    “不错。你一定已经听说过。不过你应该还不知道,与此相关的另一件事,那是很多年前九大门派集体出动的一件大事,正是在这蓬莱阁。”    梁宣正在回想那是一件什么大事,一旁一直默默听着的元地书突然沉沉发声答道:“是蓬莱雅集。”  他脸色有些苍白,眼睛望着这里。似乎也对逍遥侯所说的事情有所了解。    逍遥侯点头道:“不错。原来元先生果然是颇多涉猎,这等江湖上多年前的往事,你竟也知道。”  梁宣恍惚间想起,“蓬莱雅集”这件事似乎义父曾对他言及过。(参见第72章《往事如雾亦如电》)但当时只是大略说了说,并未深究。此时元地书忽然提起来,他才想到此事。只听元地书继续道:“相传当年九大门派俊杰之士相聚东海蓬莱——便是在这里——那是快八十年前的事情了。人们传说,群雄们相约出海,往东海外去寻那传说中的雪衣仙岛,我泰山派先代祖师、家师冥缺之师兄冥毁,也在其中……但他们去了,便再也未曾回来。前辈们提起这件事来,都以为是英雄们往海外逍遥快活去了,还以为是一件风雅之事。”    梁宣道:“但是这件事同碧水青云双剑又有什么关系?”  逍遥侯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又问道:“你以为这是真有其事、还是只是传闻?”    梁宣一愣:他怎么会知道?他只是一个江湖后辈而已,此事发生距现在已经快八十年了,当时元地书甚至都还未出生。那么久远的事,又有谁来考证其真假呢?    此时元地书又道:“冥毁师祖的衣冠冢如今还在泰山,人不知去向。此事自然是真的。”  梁宣点头道:“那便是真的了。又能怎样?”  逍遥侯道:“想那雪衣岛到底有何妙处,何以能吸引武林中如此多的英雄前去投奔?从此一去不回?放下门派中的诸多要事,转去一个荒岛?难道你就不曾怀疑过此事?”    梁宣沉吟未答。他一直以为这不过是一件往事传说,从未思考过其中的真假。现在想来,逍遥侯所疑问的确实有道理。    元地书长出一口气,冷然道:“能让武林中的人趋之若鹜的,自古以来便只有三种可能。要么为财,要么为权,要么为武。”  “所以那雪衣岛竟是真实存在的?”梁宣问道。  “到了这个程度你还怀疑它是假的?梁宣,难道你不知道雪衣岛是如何被发现的么?”  “你是说……”梁宣犹疑地瞧了一眼元地书。谁知后者直接说道:“你不必在意我。我自然也知道雪衣岛与林朝宗祖师的关系。”此事泰山派上下皆有耳闻,止步崖的来历全派人人皆知,只是不好随处议论罢了。    “不错。你们泰山派的老祖宗林朝宗当年喜欢游山玩水,世人只知他有这等闲情雅致,殊不知他真正的目的远非如此。雪衣岛的传说由来已久,东海一带早已流传渔人出海遇仙岛、归来长生不老的传说。林朝宗当年远涉东海,竟然真叫他找到了那传说中的孤岛。并且他真正得到了他所要寻觅的东西。”  “他要寻觅……什么东西?”梁宣期待元地书师叔能再次给与解答,但他此时的脸色却变得异常沉重。紧闭双唇,眉头深锁,显然是有什么心事藏而未发。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那个岛上,有林朝宗一直想要的东西。你们以为他是去游山玩水,但他可没有如此你们想的如此雅兴。但可悲的是,这个东西……最终却大大害了他。”逍遥侯语有讽刺地道。他的目光转移到了元地书的身上。    元地书终于忍不住抬头问他道:“你信誓旦旦地说起这些,难道你有什么证据不成?你如何证明那雪衣岛当真存在过?此事我究查多年,终究是没有实据可考!”  “我当然知道。那是有实据的。”逍遥侯轻松地道。又是那种熟悉的笑意从他的声音中透耳而来。他转望着梁宣,一字一字道:“我,就是那个实据。还有……梁宣……你。”    “我?这……我怎么会知道?”梁宣惊讶不已。    逍遥侯缓缓走近他。他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清冷的幽光照着他的瞳仁,凛冽而明亮。“你我……就是雪衣岛存在这中原大地的证据。因为我们都是……雪衣岛族人的后裔。”    梁宣的瞳孔骤然放大。这句话如一道惊雷,霎时击中他的心脏。虽然他想过自己和逍遥侯会有某种联系,但却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  那个什么岛屿……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可是从未听说过!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是……我从未听过这件事!”    “你自己当然不知道。”逍遥侯淡淡笑道。“但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身上流着相似的血液。我们的祖先在多年以前漂洋过海,来到这中原之地。繁衍子孙。如今后代凋零,你和我……恐怕是为数不多的两人。”他眼里流露出黯然。忽然用手拍着梁宣的肩膀。    “你凭什么如此说?”梁宣狠狠瞪视着他。甩开他放在他肩头的手。“我是土生土长的中原人。我的家,就在东海边的小渔村。我的父母都是老老实实的中原人。我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    逍遥侯嗤笑一声:“哦?果然么?那你瞧瞧你的眼睛便知道了。你明白它是什么颜色的么?你看看我的眼睛那便明白了。”    逍遥侯的眼睛如同暗夜的星,静静散发着透亮的微光。梁宣看见那眼睛,是如雾霭烟水一般的淡灰色。那是同他一样的瞳色。  他以前从未注意到逍遥侯的眼眸是何种颜色。他也未曾计较过自己那特殊的瞳色。他一直以为瞳色的特别,不过是常见之事。但殊不知,正是这一直忽略的事实之中暗藏着他身世的秘密。    “不!不!”梁宣猛然往后退,连连摇头。“你一定是弄错了!仅凭眼睛……仅凭眼睛又能说明什么?”    逍遥侯也不上前追赶他。他依然立在那里,等他接受这一切。等他的慌乱和排斥感渐渐散去。他继续道:“若你还是不肯相信的话。那便想想,你为何会噬功大法?”    “噬功大法”四个字再次让梁宣的头脑懵然一震。他整个人都如同被石化,僵立,动弹不得。是的。为何他会噬功大法?这门厉害的邪功,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却只有他和逍遥侯会用。    “那是……是我无意中学……”  “你以为是你学来的?其实你是不想接受,那是你天生便有的本领。”  “天生便有?”  “不错。”逍遥侯缓缓仰起头,望向平白的虚空,远处石壁上的白色花朵将他的面具照得如同敷上了一层银色。“我们雪衣族人有天赐的能力,这就是这种藏在血液中的奇异本领。这种本领,让所有武林中人垂涎。他们想尽办法要获得这种可以吸噬人功力的超能力,为此不择手段。然而我们却是生而如此。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礼物,也是……我们的不幸。”    梁宣忽然想起。他早已知道噬功大法可以通过血液传播。那是藏地王告诉他的。只是他还不知,自己的这身武功却也是天生便有。他一直以为那是在泰山山洞中学来的林朝宗刻在崖壁上的文字。    “梁宣,不管你相不相信。你都必得接受这一切。这就是你的根,你的源。你我共同的来历。”  “这么说我的家人……”    逍遥侯低下了头,轻轻咳嗽了一声。“你的父母……必有一方是雪衣族人。或者二人皆是。我想你的父母为何会将家安在东海之滨,大约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那泰山后山山洞中那些文字是……”梁宣刚刚说出这话就觉失言。但显然元地书早已听出。他飞快追问道:“山洞中什么文字?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梁宣还未回答,逍遥侯便道:“你以为是因为你学了那些文字,才会了噬功大法么?那些林朝宗留在石壁上的文字?”  “你怎么知道那是林朝宗前辈留下的?”梁宣奇道。    元地书听到这里,猛然拍了一下额头:“啊!果然如此!”  “师叔,你在说什么?难道你也早已知道?”    元地书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此事……此事乃泰山绝密之事……”    逍遥侯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绝密之事?你们泰山派做出了什么事情,竟还不欲旁人知道?那想必不是什么光明正大之事。”  元地书冷冷地道:“逍遥侯恐怕早已对此事心知肚明。如何还让我一个老朽在此,多嘴多舌又有何意义?”  “我是怕梁宣这小子不肯相信,多一个你来证明,他自然会明白这一切。”逍遥侯指了指梁宣。    “到底是什么事?你们能不能从头到尾说个明白?”梁宣听得简直是云里雾里。从进来这里,他听到的这一切一层深入一层,令他茫然而不知所措,直要将他引入无边幻境了。    逍遥侯收敛笑意,语气渐渐归于肃整。他继续道:“当年林朝宗出海寻雪衣岛,最终登上了孤岛。他在岛上发现了我们雪衣族人身上的这种天生的本领,大是羡慕,于是想方设法习得此术。他带着这身本领从东海外返归中原,但怎奈他无法压制噬功大法的发作,因为他不是天然获得的。发作之时,走火入魔难以自持。因此你们看到他是孤身一人返回了中原。其实,以他的身份怎么会独行离去?那些他带去的弟子,并不是留在了雪衣岛,而是在他归来的路上皆被他吸噬功力,变成了干尸,抛入茫茫大海。”    梁宣心中忽然想到泰山派关于林朝宗的传闻,于是道:“所以后来传说中,林掌门暴毙之后,所发现的那几位亡去师兄们的尸首,其死状与被噬功大法侵蚀无异,竟是因为此么……”  “唔,他那是回到泰山之后,依旧无法压制体内的真气所致。”逍遥侯解释道。    元地书道:“昔日在逍遥谷逍遥殿后的密道里,那些地下洞穴中,有几位中了怪花剧毒的沙河帮弟子,其症状简直与当年传说中林掌门暴毙的弟子惨状别无二致。我便想到林掌门或许真的与噬功大法有关。”  逍遥侯点头道:“那是中了雪灵兰之毒。”    “雪灵兰?”梁宣奇道。    逍遥侯指了指井壁上四周所种的植物。“便是这些。此乃雪衣岛之特有奇花。我们雪衣族人世代以此花的花朵为食。祖先世代传说,我们身上的本领全赖此花。但是它们的叶子含有剧毒,便是我炼制‘一片冰心在玉壶’的来源所在。服用花朵可以解毒。我们雪衣族人世代食用雪灵兰,早已是百毒不侵。”    梁宣望着井壁四周生长的白色花朵,此刻它们冷凉的微光似乎对自己有了一种特殊的意义。他望着它们那白色的面庞,细长的叶子,仿佛触摸到了一个来自远古的同宗。  “你说它们……是雪衣岛上的……”    “林掌门当年的确从海外带回了这种植物。”元地书道。“那传说中他曾在自己门前种植的花草,大抵便是这种奇花。只是大家都不知,这种花竟是有剧毒的。”    逍遥侯凝视着手中的碧水青云双剑,道:“雪灵兰需要终年低温方能正常生长、开花。林朝宗乃外族人,若是想要噬功大法,必须与雪族女子交合。但此种方法所得功力极不稳定。很容易被反噬,需要以雪灵兰之花化解。他应当是想要以雪灵兰压制体内的噬功大法,但泰山并没有雪衣岛上的高寒气候,他在泰山种不到花开,那便只有身受其毒了。”    “所以林掌门最终竟是被噬功大法所害?毒发而亡?”梁宣问道。    逍遥侯冷冷一笑:“这一层,我便不得确知了。到底林朝宗是怎么死的,那就只有当年的那些先人才掌握真相了。但无论如何,一代名侠是毁在自己之手了。”    “逍遥侯既然如此说,那自然是知道真相并非这么简单了吧?”元地书忽然悠悠地道。  “怎么,师叔你也知道此事么?”    元地书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去。“梁宣,我今日将此事告与你,已经是完全不把你当泰山派之人看。望你以后千万保守此事,不要说与旁人知道。此事从来只有泰山掌门代代相传,我……我也是当年无意中获知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元地书并不抬头,仍然一手扶着额头,将脸隐藏在阴影之中。回忆道:“当年我与掌门师兄一同在碧霞堂一边饮酒,一边下棋。我因一直输给他,气不过,便告辞而去。却因酒醉发作并未出门,而是睡倒在门外窗下花丛里。当夜师尊冥缺至门,与掌门师兄谈话,我那时正酒醒,听了这番话当真是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连半分醉意也无了。……”  “师叔你是听到了什么?”    元地书摇了摇头,叹道:“原来当年林掌门从海外归来后,日夜练功,渐渐精神趋于癫狂。终于噬功大法发作,魔态凶悍,令那时的众位祖师大为震惊。但众祖师考虑到此事有损泰山派的声誉,先是秘而不发;怎奈林掌门之病一发而不可收拾,转至于屠杀师门徒孙。于是当时的唐代英祖师召集其他几位同门宗师,决定……”    “决定什么?”梁宣追问道。    元地书猛拍了一下座椅,道:“决定与其他几人联合起来,合力围杀林掌门!”  “围杀……?”梁宣惊愕道。难道林朝宗并不是走火入魔而亡的?    元地书继续道:“他们趁林掌门神智还清醒、噬功大法尚未发作之时,骗他往月观峰观景。却早联合起来,围而攻之;林掌门武功虽高,但噬功大法伤身已久,元气大损;众位祖师忌惮他的邪功,丝毫不敢轻敌:他们一路边打边退,当时月观峰、日观峰附近尽数被提前封锁起来,外人丝毫不知;林掌门最终寡不敌众,被他们从舍身崖绝壁上打下去,跌入万丈深渊;但众位宗师并不放心,他们悄悄派人下山到崖底打捞尸身,却一无所获。第二日后便公布于泰山,发布讣闻,云是暴毙。……其后多年,也并未见林掌门再出现于江湖之上。但这件事的真相却成了泰山乃至江湖上人人都不得而知之事。”  他讲到这里,忽然又问梁宣道:“你当日曾跌落舍身崖,我记得你后来交代之时言语闪烁,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梁宣叹道:“师叔你料得不错。林掌门当日并未身死,他只是落入一山洞之中。但他受伤当是太重,绝壁四周又无处可遁。他曾试图将山洞挖通,但终究放弃,功亏一篑,就此困死在山洞中。那年我被暗算落下悬崖,也正是凑巧入了那山洞,才见到了这一切。也见到了他刻在崖壁上的文字。”  他至今仍旧记得那崖壁上刻的几行文字,除了噬功大法的心决,还有一行道是:    “哀我泰山,枉做名门。手足相残,杀人如麻。我行实恶,我心伤悲,悔之晚矣,莫知我哀!”    无论是善是恶,都早已成为往事的陈迹。当年泰山派众人竟然决意围杀林朝宗,林朝宗之死并非传说中的暴毙,此事当真令人大吃一惊。虽然林朝宗因为噬功大法害人良多,但作为名门正派做出这等事也确令人大跌眼镜。不过,林朝宗自己自作孽,又怎能令旁人可怜他呢?    逍遥侯道:“林朝宗死后,雪衣岛却知道了东海之外还有一方更为广大的天地。从那以后,便有我们雪族人陆续来到中原,他们在此生息繁衍,但最终因为种种原因日渐稀少,如今,便只剩你我了。”  “雪族人的后裔,应当也包括当年的血昆仑圣女雪林月吧?此人想必与你的关系非同一般。”梁宣道。    逍遥侯闻言声音一滞:“你已经知道雪林月了?”  梁宣苦笑:“机缘巧合。说来话长。”    逍遥侯沉默良久。忽然将碧水剑和青云剑都递给梁宣:“你既然已经知道关于我这么多,那便不用再多说了。”  梁宣一愣:“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看看上面……”逍遥侯一挥手,将那烛光打得更加耀眼。梁宣低头一看,竟然见到那双宝剑的剑身之上,依稀刻画着蝇头小字。    “这……这是什么?”  “这是当年林朝宗去雪衣岛的证据。不过这却不是他写的,而是他的好友。”  “好友?”  逍遥侯嘴角一笑:“剑侠李愤。”    “当年林朝宗邀李愤一同出海,他们一定是都到了那岛上。但李愤想必是见到了林朝宗心性大变,心生厌倦失望,因此提前返回中原。他后来就曾住在泰山玉泉寺——这一点想必你已经了解——他就在那里,将这两把绝世名剑铸成。那传说中的什么‘北极冰原下的玄铁’,不过是他为了掩盖真相杜撰出来的谎话罢了。他将这一事实尽数记载在了这两把剑上,又为了不让众人得知,将其掩上一种莫名的石料……”    “并非是普通的石料。”梁宣一边看那所谓的游记,一边打断他的话。“这上面说,这石料乃是用雪衣岛附近的岛礁上所产的一种名为‘雪晶石’的石头铸成。其遇水会泛荧光。且这石料在玉泉寺还有残余一块……”他喃喃念道,忽然心中一亮,“水桶!?”  “什么?”逍遥侯疑惑地问他道。    梁宣不答。他这时想起了玉泉寺用来打水的那提水桶。那水桶,每一个入玉泉寺的弟子都要提三年打水;他还记得那水桶的材料颇为古怪,非红非黑,遇水还会闪烁奇异的光彩!他当时怎么没想到这与碧水剑很像呢?    “但你是如何得知碧水青云剑的来历,以及李愤住在玉泉寺这一节的呢?”梁宣刚问出了这一问题便马上有些后悔。他真蠢啊,以逍遥侯的探听能力,怎么会想不到这一切呢?    但逍遥侯依然为他进行了解答:“我一直听闻江湖上传言,剑侠李愤剑术高超,但不擅书法。最初我并未对其在意,但后来仔细推想,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虽是事实,但这样的细枝末节又是如何传出来的?有谁会在意一代大侠写的字好与不好?此中原由必有隐情。……我仔细考察传闻的来历,才知道他曾经因自己书法不好,而拜托人为他写一篇序,而这写序之人,我又是可以寻根究底查出来的。便是那东林寺的牛鼻子道士。据他所言,当日在玉泉寺中伺候李愤的小僧曾为其抄诗。我将这些诗一一搜集记录,发现其中最多的一首,便是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其余的,也多与海、岛相关的诗文、游记相关,那便说明……”  “说明李愤当年曾经出海。而他在为此写游记之时,并不想让外人过多得知此事,因此即使他书法不佳,拜托人为其写字,也是依照游记内容东拼西凑。为的就是不让代笔之人知道游记的内容。”梁宣随着解释道。    逍遥侯点头:“不错。但我推察他与林朝宗生活的年代,猜测他们可能曾同行出海,而其后李愤却留下一双宝剑,声称什么‘游历北极而来’,那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有意说与有心人知道的了。可怜李愤一片苦心,其用意全在后世百代之上。到了今世,才终于派上用场。”    “所以你苦心孤诣地搜集碧水青云剑,为的就是得到这上面所记的游记?”  “不错。只有看到了他,我……不,应该是我和你,我们才能够知道,如何回家。”  “回家?”    梁宣愣住了。逍遥侯又对他微微笑了笑。“小子,你还在想什么?你我都是同样的亲缘。如今我正是要带你回家,回我们的最初发祥之地。”    “你说……要带我回雪衣岛?”    梁宣完全没有料到,逍遥侯说的“那件事”,原来是为此。怪不得他当初要说,这件事,也是为了他。可是这其中,实在隔了太多的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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