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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似浮云,身系孤舟。惊然回眸间,才觉那个带着冷梅香的身影已渐渐远离我而去。——孟箬  桐琴摔落地,宽大的身躯一头栽下,徐徐倒进她怀中,板墙上投下一片阴影。  舱外“吱嘎...吱嘎”循规的桨声里,船只拨开云雾现天日,镜湖的水波荡漾着船舷。  她伸手捞起那支刚从他身体里□□的箭,血淋淋的,箭尖犹有余温。手骤地握紧,指关节骇然泛白。拔箭这关他算是挺过去了,常公公不明白,用琴是为转移他的注意,以至拔箭过程中不昏撅,所以她赌了一把。  苏衍背上血流如注,太医忙着逢治。偶尔举眉抬眼间,鲍老太医不由赞叹,殿下真是忍常人所不能。拔回钩箭之致命锥痛,莫说是自小娇生惯养的皇子,就是终年习武之人也未必受得了,他却连哼都没哼一声。  孟箬不记得怎么回到皇宫,也不记得旁人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她一直抱着他,任谁来劝都不放开。直至皇后赶到,说劝了许久,孟箬才肯松开让苏衍躺到榻上。  他猛地坐起,狠狠推开了她,气若游丝却低吼道:“让她走...”像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一般,说完,他剧烈地咳了起来,殿内突兀着压低了的咳嗽声。她踉跄了后退了几步,撞到案前的插紫竹兰的瓷瓶,皓腕被碎片割伤,却浑不在意,只是不可思议地睁大眼,望着他。他那是……在赶她走?明知道她根本走不开,怎么可以这么残忍?要眼睁睁看他生死煎熬,而且这伤却是为了救她至此。  “不,我不走!”  皇后道:“三小姐先行回去吧,孟老将军也该担心了,这里有本宫。元公公,送她回去。”  殿门在身后徐徐关闭,她缓缓蹲下,伸手环抱住自己,暮风习习穿过大理石筑的玉阶,吹在半湿的衣衫上,冷极了。  孟姿赶到时,已是申时,月当半空。只见孟箬正靠在柱上,半阖着眼假寐。  “小妹,跟我回去吧。”  孟姿将身上的披风脱下裹到孟箬身上。  孟箬睁开眼帘,眼底布满了血丝,面上已是憔悴的倦意,发也有些蓬乱了,衣襟上沾染了尘土。孟姿鼻间一涩,忍不住湿了眼,她家的小妹,一向高傲如翎雀的小妹啊,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二姐,你回去吧,我要守在这儿,看着他没事。”久时滴水未进,她的声音已是盈弱如丝。  孟姿蹲下,平视着她的眼睛,“他只是不想让你看到他的狼狈,才会把你赶出来的。”  “我知道。”孟箬侧眸望着紧闭的雕栏殿门,目光沉沉。仿佛是透过这道厚重的大门注视着里边那个她心心相念的人。  “所以先跟我回去换套衣裳,把自己照顾好,也不要让他在病痛中还但心。否则岂不是辜负了他的苦心?”  孟箬沉默了片刻,道:“二姐,太医说今夜他会回烧,是生是死全在于此夜能否安然度过。我想陪他。”  孟姿微不可闻地叹息了声,站起身。“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份执着,我不阻止你。”   那一夜,他发了整夜的烧,宫人们手忙脚乱,倒水送药的进进出出。高烧不退,好几下差些断了气,连太医都担心会烧坏脑子。她倚在在冰凉的柱子上,听着来来往往的宫人低语这些。没人有精力在意回廊上的那抹青衣,更不会注意到暗夜中那双空洞如同离魂的眼。天明时分,在太医松了口气道出那一声“平安无恙”,她方才转身离开……  息尊殿内,  “陛下,司空大人到了。”  贤帝端坐,太医正为其处理臂上的箭伤。闻声,他不急不缓地从奏折中抬首,退去了旒冕的面容略显病态。  “让他进来吧。”   “臣扣见陛下。”一进门,隔着重重帏幕与屏风,司空镜便扑通一声跪下行君臣之礼。  “起来吧,可有查到些什么?”  “启禀陛下,微臣查知,那日在林里伏击的,是刺客团的第一刺客。神箭煞,此人诡异可怕到了极限,聚气为箭,变化万千,杀人无形。孟箬仅凭一己之力将神箭煞斩杀,此女了不得,不愧为匀甄先生的高徒。”  “神箭煞?他不是只在西域一带活动吗?怎么跑到这来了?”贤帝单手支颔,略有疑惑问道。  “刺客团行动向来不定。据臣所知,神箭煞几年之前已被逐出刺客团,复被人收留。”  “哦?谁收留了他?”  空中有片刻的诡静,司空镜深一口气,首府得更低。   “大皇子赵王。赵王素来善收能人异士,而神箭煞不过是其中之一。”  贤帝不语,烛焰猛地跳跃了下,一时间静谧得可怕,闷湿的空气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之势。  许久才听到他冷冷道,凛冽地似决杀。   “查。”  “诺。”  司空镜迟疑半刻,道:“还有一事。十六皇子斩杀恶蛟,民间都传言赤龙转世……必承帝位。”  “咔!”木倚扶手应声折断,贤帝煞笑道:“朕的好儿子们,朕还没死呢,一个二个都按耐不住了!”  贤帝气痂攻心,猛地吐了口血,太医慌乱,“皇上...皇上...不好,箭伤有毒!”  朝堂上炸开了锅。猎场遇刺,皇上龙体受损,雷霆震怒,御命内阁司空大人彻查此案。负责狩猎场布设的狄大人已被右迁离庭。就连一向备受圣宠的赵王也停职赋闲。  皇上龙体报恙,早朝便早早散了,百官陆续离殿。高高的九华玉阶上上下下散布着高官大臣。  “司空大人,近来昼夜不歇地查案,可畏辛苦啊!”丞相公输段笑得像只老奸巨猾的狐狸。  司空镜冷冷一哼,“为吾皇效命,鞠躬尽瘁死而已,何来辛苦之说?”内阁司空镜向来正直,最厌私下拉帮结派。能如此不承公输丞相的情,当今世上也唯有他一人。哪怕是圣上也得对丞相礼让三分,谁让人家公输丞相是当世第一权臣。不过这也是贤帝赏识司空镜的原由,利以制衡。  “那就祝司空大人早日查个水落石出,为陛下解忧。”公输段横眉冷哼,拂袖离去。  司空镜矗立,朝阳照进其微蹙的眉峰,冷若寒冰,望着公输段离去的背影。这场注定血腥残酷的帝位之争,不知会有多少人被卷进无边的漩涡。赵王背后有高家,四皇子燕王背后有云家,十九皇子背后有公输家,那么十六皇子背后又有谁?他能感知,那绝对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到底是谁?  门外响了两下敲门声,孟姿头也不抬道:“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轻悄得好似怕惊扰到里边的人。孟箬讪讪走进,手里托着一托盘,里着一叠整齐的青衣罗裳。  “二姐,我的衣裳有点破了,能不能帮补一下?”  孟姿手中的针线顿下,从绣台上抬起头看她,再看到她手里的托盘。  “又是炼功破的?”  孟箬低下头,低低声了个音:“嗯。”头埋得跟一鸵鸟似的,自己也知道太麻烦二姐,这阵子隔三岔武就送破衣服来。二姐不语,以为她又要训自己,连忙开口抢说到:“我...我下次一定学女工。”  孟姿蹙起好看的眉,似叹息般地摇了摇头,“我不是怪怨,只是疼惜你。看看现在你没日没夜地炼功,要么就是喝酒,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你太不懂事了。”  孟箬似惊醒的小鹿抬起头,目光撞到二姐的秋水明眸,复又低下。“对不起。”  孟姿微不闻地叹息了声,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衣裳,:“罢了。你和十六皇子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孟箬转了头,不想让孟姿透过眼眸究探着她的心思。  孟姿望着她,欲言,又止。没事?没事他会让另一个姑娘在他养伤期间配伴照顾。还托着带伤的身子陪那姑娘上街,为她买华胜亲手别于发间,你浓我浓。  “小妹,你应该找他问清楚。”  “不用了,”孟箬长卷的睫毛微颤,犹如被惊起的蝴蝶轻轻扇动翅膀。“我不想见他。”  孟姿苦笑摇头,她家的小妹啊,正困在自己作的茧里,而自己却不自知。  “是不想,还是不敢?”  其实外面那些传闻她又怎会不知,只不愿意相信罢了,若非亲眼目睹……  孟箬缓缓闭上眼,若因如此,那么还不如让她瞎了,聋了,就不会听见,不会看见。当日夕阳下,一品居门前映着霞辉的一对身影,是多么和谐,仿佛乾之于坤,日之于月,天生就该般配的。  那么和谐应景中,他吻了她额角,她笑了,一双细长的眉眼好似落了山月,孤清姣美。  “快些回去吧,我让刘叔送你。小心伤口。”许君岫抬手给他理了理髻发,再转手系好披风。  苏衍略是低沉的嗓音应道:“嗯,好。”  宝马香车后车,只露出她青衣一角,矗立在街道中央。天呢,她到底看了什么,阿衍,和她一向敬重的许姐姐?她恍如置身梦境,连动都忘记动一下。  刘叔掀了帘,苏衍欲登车,瞥眼却见那抹熟悉的青色,眸骤然紧缩,张了张口,许久才能从喉间声出一个名字:“箬...”后一个箬字没有念出口,他冷然地转头,不去看她。声音镀上了淡淡的冷漠,“你怎会在这里?”  “酒酒...”许君岫难以置信地掩唇,望着不知何时出现的熟悉的身影。  孟箬回神,面容不阴不晴,只慢慢走近,扫了眼他身后的许君岫,缓缓抬起琥珀色的眸问:“这就是理由?”  声音淡淡,无波无澜,听不出怎样的情愫。她想起那根墨绿的襟带舞在空中的碎片,想起及笄那日他低下头去的一声“对不起”,如果许君岫是他拒绝她的理由,那也太过残忍,一时之间,她失去了朋友,失去了爱人。  “是。”而他却正残忍地在一点一点撕碎着她的疼痛,心上朱砂漫沿成血。看着他干燥得起皮屑,苍白毫无血色的唇,她突然很想笑,就真的笑出来了。不要命了吗?托着重伤的身体也要来看她,就真得那么爱她吗?  “混蛋!”  “噼啪”一声,孟箬将手中的一坛酒甩到他脚下,酒混着坛一起碎裂,碎片飞溅四面,他却谓丝未动。许君岫扑了上来,母鹰护雏般将苏衍护在身后。  “酒酒,你别怪他,是我,对不起你。”许君岫有些慌乱,孟箬的武功她当然清楚,怕她真要动起手来会打伤苏衍,况且苏衍还身负着伤。  孟箬瞧着许君岫蹙紧的细眉,这就是她的许姐姐啊,极少能有事慌乱的,如却放下骄傲几欲哀求于她。  “够了!”孟箬像笑,却极为苦涩,像哭,却一滴泪也没有。只看着他冻结的深眸,声音黯哑得似裂帛,逐字逐句道:“苏衍,你我师徒情谊,从此恩断义绝!”  她睁开眼,见孟姿正担忧欲言地望着自己,不由苦笑。“二姐,我真的没事,舅舅来信说外公染疾,过两天我想去江都陪陪他老人家。”  孟姿松泄口气,“也好。去静静于你有益。替我向你外公,舅舅问好。”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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