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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都宇文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高祖皇帝苏韫挥师平定十国之乱,建立大景王朝之前,宇文族先祖就凭借着深厚盘根交错的根基和积累屹立不倒,纵览天下大局。宇文族中也有不少入世的大贤大圣着,其中更是有五代皆为相的佳话,曾有人说,宇文者,便是丈量这天下的一把衡尺。只是先帝时,外公宇文璋曾三拒先帝的拜请,退隐朝堂,举家迁府于江南琊郡江都,偏安一隅,自此,宇文族便也逐渐收敛锋芒。好似铅华褪去,安然出世,怡然自得。世人对比皆不解,不过这么了不起的家族,退出政治舞台,自有其慧智之处。  夜,迷雾薄暝,巍峨的朱漆大门口,两尊威武雄壮的石狮张口怒吼,姿态高贵,左边狮脚下压了一颗雕刻精致的玉球,而右边的石狮脚下则压了只憨态可掬的幼师。门檐下,两盏硕大的琉璃灯将门前照映亮如白昼。  亮光里,影影绰绰人身晃动,几十个家丁奴仆进进出出,似在搬什物件。白狮微微俯下,孟箬便跃身下地,微眯起眼瞧着熟悉的管家李邴也在其列,忙喊道:“李伯伯?”  那李邴抬头,只见一袭青竹色的衣裙少女立在巷口,与灰绿色的青砖几欲融为一体。光影打在她身上,皎洁的面容稚气未脱,身后一团白绒绒的狮子无聊地趴着,伸出粉红色的舌头,偶尔甩动一下尾巴。  “孙小姐!”李邴甚是激动,老泪纵横,朝门里边又大喊了几句“孙小姐,孙小姐来了!”  不一会儿咚咚哒哒地出来一群丫鬟婆子,为首的刘妈看到她,也是抬手抹了抹眼,忙将她扶进去。  刚一进院子里孟箬担心外公病情,执刘妈手问:“刘妈妈,阿公怎么样了?”  “孙小姐不必过于忧心,老爷没事,就是前阵子受了风寒。如今孙小姐来了,老爷不知道要有多欢心!老爷一直惦念着孙小姐。”  孟箬心中自有些惭愧,一走就是几年,都未曾来看望外公,反而还让他老人家记挂,当真是不孝。  “我去看看阿公。”  风生帐底,锦帐鼓动着,床榻上,瘦消的老人伸出虬枝般的手,一把将孟箬搂在怀里,虽在病中,老而弥坚的长者却将她搂得紧紧的,一句句“心肝儿” 直叫得围侍的一众丫鬟婆子仆从无不抬袖暗暗抹泪,一时间屋室内低低一片掩泣声。  “总算见着了,阿公就是去了也闭得上眼咯……”  “阿公……”孟箬早已咽不成声。  仙云飞鹤翠玉屏风后传来声轻咳声,脚步轻转走出来个粉砌玉面的男子,一袭白洽雪衣袍,指间灵活地旋转动一把竹骨镶蓝田玉片折扇,扇子未展开,看不得扇面图案,只隐隐见是墨绿色。  而后还紧随了一人,一身玄衣,腰间垂的绿绥剑穗随着步子轻轻摆动,宛如环佩,煞是好看。  白衣的男子以扇支颐,一双似笑非笑的狐狸眼眸光潋滟,道:“行了行了,阿爹,丫头来是件高兴事儿,你老人家就别这样了。”抬头扇子一指周围人,“你们也是,都打住啊。”  他白皙粉面,璧眸微勾,气韵微澜,一身白衣胜雪,翩跹然,好一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何况整个人还有种懒懒散散的洒脱,简直像只趴在林间晒太阳的狡黠狐狸。  这时,竟有个小丫鬟收住泪光,呆呆地看着自家的小公子,竟看愣住了,不觉得扑哧一声轻轻笑出声。  宇文璋放开孟箬,抬眼看看小儿子,从鼻子里哼出一气,“哼!你个臭小子!”  宇文笏耸耸肩,讪讪笑道:“阿爹,这不是匀甄先生连夜赶来拜会你。”  话未落,只见孟箬已在那玄衣的匀甄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师傅……”  匀甄俯身赶紧扶她起来,橘色烛光下他俊朗的面容,束发玉冠,一身玄衣如墨如瀑,丰神气华,宛如神祗不可侵犯。那腰间的宝剑,若细看,竟是把木剑!却有着幽幽的寒气凛然。  他看着她那泪色净过的明亮琥珀色眼眸,怔了怔。笑道:“这是做什么?还没过年,可没红包给你啊。”  “丫头啊,你还不放开你师傅,让他赶紧给阿爹诊治。”师徒相聚,感人款款的场面,又被宇文笏出声打断了。  孟箬不禁瞪了他一眼,嘴里却问匀甄道:“师傅,阿公他……”  “我瞧着宇文公气色未变,应是无碍。”  匀甄在给宇文璋把脉,宇文璋时不时会咳两声,此外室内静谧无声。  孟箬与宇文笏并肩站到一处,略低下头,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悄悄语。  “小舅舅,这次师傅怎么会来?”  宇文笏展开折扇半掩面,“还不是为了你这丫头和阿爹,我可是费了三寸不烂之舌才把你师傅劝来的。”  “哦?你不是随师傅云游了吗?怎么接到消息这么快,该不会是小舅舅舍不得梦仙居的花影姑娘吧?”  “胡说!你阿公病着,我是那种人吗?”  “是。”  “你,你,你,白瞎我疼你了。”  匀甄已诊完,转身看着这甥舅俩这模样,不禁笑了,那抹青绿色的身影形容尚小,还未长开,却已隐隐像极了另一个人。  他收起医具,颔首道:“宇文公无大碍,只须多修养,我再配上几副药,便可。”  宇文璋点点头,“有劳匀先生了。”  从宇文璋卧院出来,已过子时,墨碧色的夜空挂着一钩新月,和着镶嵌的繁星,一闪一闪的。  忽见一团白绒绒的东西朝着快速移动,定睛一看原来白狮从曲门外跑进来,宇文笏高兴得“小白,小白”的叫,并敞开了怀抱等待。谁知道,白狮像忠犬般直直一把仆到匀甄怀里,伸着舌头舔舐,小眼睛里细看竟然蓄了层薄晶晶的泪水。而尴尬的宇文公子手还抬在那,石化了般。一旁的孟箬早已笑得直不起腰了。  “不准笑!臭白狮,跟丫头一样没良心。”院内回响着杀猪般的怒吼声,惊起树上几只夜鸟。于是屋里被惊扰的人,传来苍劲的音:“臭小子!给我安静点!”  孟箬掩嘴又笑了,笑得都快滚到地上去了。  见此,匀甄嘴角微微上扬,也笑了。  “小舅舅,白狮是师傅捡来的,连我在它心里的地位都排第二,你还指望着你能排第一啊。哈哈……”  “哼!”  匀甄抚摸着白狮的头,敲了一记梆子,像对孩子般的语气感叹:“你呀,怎么贪吃吃的这么胖?都快成个球了。”白狮一脸委屈的缩着头,耍赖般在地上打滚,小眼睛看向孟箬,一旁的宇文芴幸灾乐祸地“啧啧”两声。  孟箬举起手,更无辜地道:“诶,可不是我,它自己要吃的。我看它不要叫白狮了,叫白球好了。”  一时间,三人轻轻的笑声在院里蔓延,月色晕染中。还有孟箬鹂莺般的声音,  “师傅,这次你回来能不能多住些日子?”  “不能,你师傅很忙。”  “又没问你,师傅?”  顿了顿,师傅的声音方才道,“天行的掌门约我决战,恐怕不能久留?”  “啊,决战?那要不要多备着药师傅?会很恐怖吗?”  “不用,下盘棋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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