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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透过柳梢洒在窗台上。    沈芸屋里的灯还亮着,她在赶最后一篇《女戒》。    从她来到这里后,几乎没怎么消停过,这会儿负了伤,总算可以享几日清闲,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翻几页书、写几个字,就这样雁鸣还害怕把她给累着了。    “小姐,早些歇息吧。”雁鸣又过来催了一趟。    “不急,还有十来个字就抄完了,你若困了就先去睡吧。”沈芸手不停笔地道。    “不好好休息怎么能养好伤呢?”雁鸣有些急了,“听说老爷明日就回来了,总要精精神神的才好,这些字夫人也没说即刻就要,何必熬坏了身子呢。”    “一点皮肉伤,早就没大碍了。”沈芸耐着性子,“正是因为老爷要回来了,才更要抓紧些,万一夫人和老爷提起,这么久都没见我拿过去,还以为是我故意拖延呢。”    凭着记忆,沈芸对沈父的了解只限于刚毅俊郎的相貌、颇有威严的气势,实在拿不准,若他知道自己今日的行为后,会是个什么态度。    是可怜她年幼失去生母,既往不咎,还是偏向他的妻子和妾室,将她骂个狗血喷头?    既然猜不着,就只能按最为稳妥的方法来做了,尽可能少的留把柄。    “可是小姐有伤在身呀。”雁鸣脑袋还没转过来弯。    “说你傻还真不是埋汰你,小姐都说得这般清楚了,你怎么还拧不过弯来!”李妈妈抬脚进来,正好听见她们说话,恨铁不成钢地瞥了雁鸣一眼。    “若是晓得小姐想得这般周全,我就不来打搅了。”李妈妈看向沈芸,笑着说道。    见沈芸在抄书,就自行上前查看了一下烛台,拔下簪子将灯芯挑了挑,又摸了摸桌上的水热不热。    “妈妈先坐,我还有几个字就抄完了。”沈芸抬头和她打了声招呼。    李妈妈不敢打搅她,应了一声,就和雁鸣一边坐着去了。    说来也怪,以前沈芸怯懦的时候,李妈妈心里从没把她当成主子,从她们母女那里得了钱财,还暗恨她们没有眼色,不懂得巴结讨好老爷夫人,多给她谋些好处,甚是瞧不起她们,因此别人欺负她们母女时,她不但不帮衬,还有些幸灾乐祸。    如今遭沈芸一番整治,反倒打从心眼里服帖了,见沈芸不仅不疏远她,还肯照顾她儿子的生意,把银子交由她拿了去打金簪,并不猜疑,更是觉得心里说不出的舒坦。让她仿佛重新回到了沈老夫人还在世的时候,身上充满了干劲。    凭着她大半生的经验,她直觉沈芸或许会有些大造化,若有那么一天,她能跟着沾些光,也是长脸的事。    如此这般,对沈芸也热络起来,特别是在她回家的时候,出了沈芸被撞伤的事,让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真如她之前保证的那般,事事尽心。    等沈芸写完,收拾干净桌子,三人这才坐在一处吃茶。    “妈妈这么晚过来,想来是有什么要事吩咐?”沈芸先开口道。    “也说不上什么重要,人老了,觉也少,就来看小姐睡没睡。”李妈妈端着茶,唠家常一般,“刚才听小姐的话,是在忧心老爷的事,不是我乱排资历,打从老爷中了举人的时候,我就在府里伺候了,对老爷的性情还是知道那么一星半点的,小姐若是还没有困意,不如听我唠叨唠叨。”    “妈妈有心了。”沈芸闻言露出笑意,也不藏着掖着,索性摊开了说道:“妈妈也知道,我之前谨言慎行,孤僻了些,与府中上下都少有来往,近日一反常态,不知道爹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这我哪里说得准。”李妈妈谦恭地道,“以我所见,老爷是极为敬重夫人的,内宅的事,他是极少过问的,此次老爷出门月余,府中发生的事他全不知晓,全看夫人如何说了。”    “不知在妈妈眼里,老爷是如何性情的人?”沈芸直接挑自己最关心的问。    沈夫人是没指望了,如果沈父也不待见她,那就真是娘不亲爹不爱了,人生艰难啊。    “这个还真有些不好说,我权且说些府中的旧事,小姐或许理解的更清楚些。”李妈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摆出长谈的架势。    不听不知道,从李妈妈的话里,沈芸才了解到,原来她的生母程姨娘来沈家的时间,比李妈妈还要早上许多,沈父未有功名的时候,沈家也是一个贫寒人家,家里只有沈老夫人、沈父以及当时还是丫环的程姨娘。而且程姨娘也不怎么讨沈夫人的喜欢,反倒是当时的沈父待程姨娘好些,程姨娘也是一心一意地待沈父好,以致挺长一段时间里,李妈妈都当程姨娘是沈父的童养媳。    李妈妈刚到府里时,经常跑去和程姨娘套近乎,奇怪的是,无论她怎么问,程姨娘对自己的过往都咬紧牙关,只字不提,像是有什么忌讳似的。后来沈老夫人察觉了,还专门把她喊过去,说程姨娘是逃难过来的,她好心收留了她,过往都是伤心事,没有什么好打听的。    后来沈父一路青云直上,娶回了侯府的千金为妻,程姨娘不知道暗中落了多少泪。沈父多次去求老夫人,说程姨娘付出良多,要娶她做妾,只是老夫人一直没有同意,沈父是老夫人一手养大的,最是孝顺,不敢忤逆老夫人,只得作罢。    等沈夫人生下一女一子后,才由她出面,求老夫人准许沈父同时纳程姨娘和夏姨娘为妾。    沈父并不怎么喜欢夏姨娘,只是她一向善解人意,又有了子女傍身,天长日久,感情倒也和洽。    反倒是程姨娘,刚开始沈父还经常过来,后来她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等生下沈芸之后肚子再无动静,自己越发灰心丧气,沈父见不得她这样,加上事务繁忙,来的越发少了。    至于沈夫人,李妈妈也是所知甚少,只言除了沈父,她根本不把沈府任何人看在眼里,她是侯府的千金,天生的尊贵。    夏姨娘曾是沈夫人的贴身丫环,刚开始对沈夫人是惟命是从的,这几年沈越大了,书读得又好,反倒是沈夫人生的大公子沈煜,性情肖他外祖父,不喜读书,好舞枪弄棒,两相对比,夏姨娘的心也跟着高了,沈夫人对她也是面上和善,心里提防。    说起沈父,倒也是个奇人。十七岁入科场,二十七岁中状元,又攀上侯府的高门,可谓是前途无量,可他非但不珍惜,还与定北侯势同水火,在京城时,翁婿两人经常在大殿上争执不下,气的老侯爷有一段时间都不准沈夫人回娘家。    就是连皇帝,也曾被沈父顶的当场拂袖而去,将他赶出了京城。    “妈妈可知道父亲当时说了些什么话?”沈芸半信半疑,不是说封建社会,顶撞皇帝是欺君的罪过吗,怎么罚的这么轻?    “朝堂上的事,我哪里能知道,怕是要亲自去问老爷夫人了。”李妈妈遗憾地说道。    沈芸没有再追问,送走李妈妈,将她的话仔细回味了一遍,也算是对沈府众人有个大致的了解了。    看来沈父还是一个有个性、重情义的人,但愿看在程姨娘的情分上,对她能护佑些。    今晚不止她睡不着,沈夫人和夏姨娘那里也是灯火通明。    夏姨娘自然是在担心沈芸会不会告状的事,每回看到沈芸头上缠着的白纱布,她的右眼皮都直跳,恨不得沈芸能立马活蹦乱跳的才好。    沈夫人那里更多的是丈夫归家的喜悦,忙着安排沈父的起居。    见母亲没睡,也期盼父亲早些回来,沈宁和沈菱也都在她身边陪着。    母女在一处说话,说着说着,话题就跑到沈芸身上去了。    “等爹回来了,娘一定要把沈芸那死丫头装疯卖傻的事,好好给他说说,这几日都快把我气疯了!”沈菱噘嘴抱怨道。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沉不下性子,你与她去计较,不是自取其辱吗?”沈夫人宠溺地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怎么不学学你大姐,那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风度。”    “快别说大姐了,她从来都不帮着我,还向着那死丫头说话,真不知道谁才是她的亲妹子了!”沈菱冲沈宁做了个鬼脸,靠在沈夫人的怀里说道。    “每回都是你去招惹人家,还有脸在这里颠倒黑白!”沈宁也是一脸的无奈,“依我看,等爹回来,三妹妹别去告你一状就是万幸了。”    “她敢!她以为她换了个性子,就从泥窝里的土鸡变凤凰了,庶出永远是庶出,连夏姨娘都打得她,有娘在,看她能把我怎么样!”沈菱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都是娘把你给宠坏了,这样的话也敢随便说!”沈宁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她。    “姐姐你也太心善了,何必对她们和颜悦色的,我们又不欠着她们的,她和沈兰那个机灵鬼都是一样的,若是有朝一日爬到我们头上,你今日对她们的好就成了日后的恨了。”沈菱不依不饶,“娘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否则当年玉姨进宫做了妃子,外祖母不会联合皇后压制她了,不就是怕娘受委屈吗?”    “好了,就属你知道的多!”见她提起旧事,沈夫人也有些不高兴了,“言多必失,日后是要好好磨磨你的性子了!”    在沈父面前如何说沈芸的事,沈夫人尚未拿定主意,她此时只希望夏姨娘和沈芸都安安分分的,不要再给她添乱子,这样她和沈父说将沈芸养到夏姨娘名下的事,才能万无一失。    夏姨娘她是不怎么担心的,关键是沈芸,这个丫头最近的行为举止毫无章法,若是她真敢在沈父面前告一状,她也摆脱不了一个失职的责任。    但愿沈芸有足够的聪明,不要再在她的面前搬弄是非。    第二日直到傍晚,沈父才回到内宅。    除了沈芸借口养病未到,其他孩子都到沈夫人这里请了安。    沈父一路劳乏,听闻沈芸在养病,还以为是一直没有好,也没有多问。    沈芸这般老实,着实让沈夫人和夏姨娘都松了一口气。    只是才过了一日,她们的整颗心便又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沈父在沈夫人处留了两宿,便去了夏姨娘这里。    等到入夜时分,沈芸的房门突然开了,只见她身着素衣,头上缠着纱布,走到夏姨娘的房门外,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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