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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残的房门挂在一旁,劈做两半的床榻无声表明甩下红鞭的力道之重。    屏刑和罗岑裳去而复返,唬了我一跳连忙拉过骆眠。    本也没指望骗过多久,给了寻觅轩时机离开,他不走也怨不得让人逮个正着。    只屏刑方才一眼看来的目光,隐隐有些不对劲。    罗岑裳红衣盛火,她长鞭悠悠一转指向我,气势汹汹:“让开!”    见少女意有所指,我一回头竟发现,寻觅轩不知何时躲在了身后。    “坏人!”寻觅轩探出头逞能道,又缩回脑袋妄图借我阻挡,“娘亲快救我!”他光头锃亮,眉目天真无辜求救。    我头上一凉,红鞭破空而甩,“给我让开!”罗岑裳闪身逼到寻觅轩身旁,追着他一路暴力毁坏桌椅屏风。    “小心。”屏刑丢下一句叮嘱,拔剑往前一道制服寻觅轩。    我果断拖过紧绷着脸的骆眠到房门外:“与你无关,离远一些。”一走廊个个房门紧闭,连看个热闹的也没有。    房内的寻觅轩哇哇直叫娘亲救命,我听着一阵头疼往里头扔了一句话:“悠着点,隔壁还有人住。”    当初好不容易保下来的孩子,亲眼看他们如此收拾也是太过残忍。    如此想着我牵着骆眠慢慢吞吞下楼,叫了一壶安神茶和糕点。    楼上噼里啪啦的翻倒的乱响,掌柜皱着眉摆弄账本,打发小二道:“快去瞧瞧,可别把客栈拆了。”    小二拍拍自个苦着的脸,不情不愿地上楼拉长声音道:“别打了——和气生财,客人们赶了一天路,有事明日再好好商量。”    “掌柜放心,执鞭的红衣姑娘定会补偿。”我事不关己地笑道,“顶多毁几间房罢了。”    强撑着困意的骆眠打着哈欠,他有点高兴地微抿起唇:“师兄同我说说,屏师兄可比那魔族厉害?”    “那是当然,”我揽过骆眠的肩,觑见一旁的孤身大汉闷头喝酒,金刀横立。我压低声音:“小声点,若让旁人听见,客栈可要掀翻天了。”    掌柜坐不住了,放下笔朝我念叨:“不太平啊,三天两头一言不合就开打,先生也不劝劝同行的人?”    “潜泷山办事,掌柜的要阻拦不成?”我喝了一口安神茶:“恩,清新淡雅。”    掌柜气急反笑:“敬你们是大宗,以德服人。在我的地盘,你们闹事还有理了?”    “掌柜严重了。”我不痛不痒打着哈哈。“哐”的一声响,闻声看去,满脸胡子的壮汉怒眼望来,他桌上的酒碗应声而碎成数片。    壮汉一掌落在桌面,直起高大的身形,一字一句念道:“潜…泷…山,”他醉醺醺满口酒气喷洒,“名门大派,尔等竟敢行丧尽天良的事?”    “就是。”还有背后义正言辞的小声附和。我一时不知该做何表情,拉过似被吓到的骆眠,面上心平气和道:“慎言,兄台喝多了。”    “笑话!”不想大汉反像受到了奇耻大辱,拍桌而应,“俺楼捕铸千杯不醉!掌柜的——再来三坛酒。”    掌柜还未应,楼大汉提着刀就往我这来:“说,你小子是不是瞧不起俺的酒量?”    我揽过僵着身子的骆眠到身后,挺直脊背紧盯着一脸横肉的大汉:“你酒量如何与我无关。”捏住装住迷散的锦囊,我头回怒极了眼,“想挑事,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楼捕铸眼一闪差点泄气,不知又哪来的嗤笑点燃他的怒火。“你小子找死!”他手上的金刀乍亮,携风而来直往我的脖颈上砍。    这才是一言不合就砍人啊。    “师弟蹲下,”金刀锋正对门面,我缩回身子躲开趁不注意迷散往前一洒,行动太快不小心跌了一跤。脚踝歪了疼意钻到心底,我闷哼一声。推开要扶起我的骆眠,我索性坐在桌旁,扯起嗓子大喊道:“砍人了——”    楼上的响声一停,我卖力的叫喊还没完,一阵火光闪过,碾过楼大汉胸口至脸上,他步步后退压扁木桌倒在地面,仰起碳色的面吐出一口若有若无的黑烟。    “不许伤她!”面色发冷的骆眠从我身旁走过。他青衫不动,手握金笔正是火焰的来处,侧在腰后的握拳微微发颤。    稚嫩少年面庞沉如死水,墨色双眼幽深:“滚开。”     一息之间客栈竟无人出声。楼捕铸吐出几口气,只有眼珠又惊又怕的动。    师弟在护着我啊。又甜又酸的念头涌进我的脑海,一点也不想放下。    谁能想到,这般风华少年眼不能视物?    “发生何事?”恰是屏刑出现,唤回我的胡思乱想。    我简单了然,隐隐自豪答道:“这位大哥喝醉乱砍人,骆眠是为了护我。”    察觉小少年侧过耳不言不语,和屏刑不赞同的眼色,我急忙补救道:“若不是骆眠,我已是身首异处。”    屏刑径直查看了大汉的伤势,塞给掌柜一些银两,嘱咐请个大夫。    骆眠朝我这边伸手,我避开受伤的脚,椅着他站起,低声道:“多谢师弟。”    反握住我的手颤的厉害,骆眠脸色惨白:“师…姐,可有伤着?”方才火势之大,想来他一时多耗了精力。    我赶忙道安全无事,又忍不住叮嘱:“师弟下次不可如此莽撞。此番那人是没有防备,师弟切记护好自己。”    骆眠沉默无言点头。    “好了,回去说。”替我们善后的屏刑一直肃着脸,他关上房门才总算松了口,“不是怪你们,出门在外,小心为上。”    我满口答应,骆眠轻恩一声。看着房内一片狼藉,屏刑才想起换间客房。    “那魔族呢?”我问道。    “跑了,罗姑娘刚追去。”屏刑似有遗憾,他又慎重道,“你的身体不同常人,还好未伤及筋骨。跌打酒先用着,明日我再找些好药。”    我感激屏刑的好意,婉言道:“酒就够,我有药。”    临走前,屏刑忽然一阵挤眉弄眼,我差点以为他眼睛不太正常。    忆着房内的惨烈一片,后来却无寻觅轩的声响。我心里不安,望他自求多福。    说来,寻觅轩不是魔尊之子,他何故出家当起小和尚?    罗岑裳还历数他罪恶滔天?    我百思不得其解,等察觉过来,骆眠捏住我的衣角站了许久。    “还不回屋?”我试图转身,低头少年藏不住的哭音惊得人心凉,“怎么了?”我别扭地扯回衣角,仔细去看骆眠紧抿着唇,双眼水汪汪的像默默憋住泪了良久。    我牵着含泪的少年坐在桌旁,不太熟练地用柔软的锦帕为他拭脸。见他双眼发红,我莫名心慌,不禁故意叹气笑说:“还这么爱哭?”    骆眠脸涨的通红,他抽噎着摇头,像是想辩解却说不出话。    “好了,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师姐不取笑你。”我顿时愧疚总惹小少年哭。他将来如何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告诉我,你缘何哭?是楼大汉吓到你了?”    “师姐,我怕…”骆眠忽然抓住我的手,“我看不见,如何护住师姐?”他抬起的眼没有神采,满满的墨黑如绝望深渊。    我不忍心看骆眠担惊受怕,拍拍他的手背,语重心长道:“我的好师弟,别忘了,你刚救了师姐一命。”    骆眠喃喃道:“我好怕,再晚一点师姐就身首异处…像师傅一样。”    “不会的,”后悔太一时冲动,我徒劳安慰骆眠。见他闷不吭声眨眼落下一滴泪,我放缓语调轻声道,“我同师弟讲一个故事好不好?”    骆眠乖乖点头。我拉过他在床榻躺上:“故事嘛,睡前听最是合适。你只管听,若梦见了,明日说给师姐听。”    骆眠扭捏红着脸:“我占了师姐的床,师姐不是无处可睡?”    “无妨,你我换一换。”我在人间游荡几百年,骆眠在我眼里是需爱护的小辈。为他盖上棉被,我兴致盎然地说起故事。    从前有个小女娃,她天生食不知味,却想像娘亲一般,做出名动天下的美宴。    旁人听了总笑她痴心妄想。她想,色香味三项,一件件做,总能做好。    小女娃偷着去城里最大的酒楼拜师学艺。人皇宫出来的御厨自是看不上她,不肯收她做徒弟。她也不恼,宁可洗碗切菜也要留在大厨身边。    用了一年,小女娃唯做到菜的卖相好,一入口便原形毕露,食不下咽。她用了一年又一年,未治好味觉,也不曾做出真正令人称赞的美味。    终有一日,女娃想着做最后一道菜。若不成,从此弃了这门学了五年的手艺。    尝了女娃孤注一掷的菜品,白发苍苍的大厨潸然泪下地道出一句肺腑之言……    自是做得极好。女娃无心插柳,竟也创出了独有的菜品。    客人亲手调味。自己调的味,再难吃也得咽下去。    说着说着,我发现骆眠合上了眼,安静入眠。意犹未尽吹灭蜡烛,月色透过窗缝留下淡淡光辉。    “任姑娘——”    悄悄的声音传入耳中,我募地转身,一袭白衣的屏刑正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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