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 我打算逃。 我忽然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拥抱竹里山的清净了。幸好还有小鱼,无论我怎么选择,她都坚定地站在我这一边,然后小鱼忽然又蹦出来一句:“小姐,你真的真的确定要回竹里山吗?” 她问得我的心都快动摇了。 她每问一次,我都知道她是在提醒我,逃避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总不能在竹里山躲一辈子吧。 我败下阵来:“算了算了,回去睡觉,回去睡觉。” 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面对它。 当然了,以什么样的方式面对它,就是我的选择了。自从我娘的告示宣布出去后,源源不断地有人踏进贺兰府,踏进我的闺房。 我答应我娘我要好好和人家交谈,当然了,我娘会躲在门外偷听,我确实说得中规中矩,但也温温柔柔,落落大方,无奈就是没有一个看中我的,每位公子都以惋惜的面容出来,表示:贺兰小姐很好,但是我们不合适。 我娘百思不得其解,她女儿有那么差吗? 过了几天,全京城的人都传出消息,贺兰家的女儿是个长相极为难看的丑女,从此以后再也无人登门拜访。 我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头一回深感庆幸小时候师父对自己很严格,一点都不让偷懒,我这才学有所成。 我娘拿鸡毛掸子追我:“好哇,贺兰僖,故意把自己的脸弄花,你要和我闹是不是?” 我东躲西藏,最后跳到我哥身后:“哥,救我救我。” 我哥顺势拦住娘亲,谦和地说:“娘,我也觉得僖儿才回来,没必要为了一个预言灾祸让她嫁出去。你看她现在生龙活虎的不是?” 我附和说:“就是就是。” 我爹和嫂嫂也站了出来:“既然僖儿不想,咱们就不要勉强她好了。” 招夫的事情,我娘就暂时以失败告终。 不过这依旧挡不住她继续选人的热情,但好在,我终于可以清净清净了。 我像个老人一样,整日过着幽静的生活,每天浇浇花,种种草。一天,我浇花时,小鱼忽然对我惊呼:“小姐,那个太子又来了!” 我抬眼望去,见卫晅慢悠悠地信步走来,身后跟着几个侍卫,侍卫手上抱着一堆贺礼。 我对小鱼道:“他八成是来找嫂嫂的。” 哥哥和嫂嫂都不在,我便回屋,迅速换了一身男装。 等到卫晅走来时,他用颇为不屑的语气笑话我浇水:“给你的,上次本太子走的匆匆,没来得及送礼。” 这应该算是示好,于是,我转过头笑眯眯地对小鱼挥一挥手:“收了。”又笑眯眯地望着卫晅:“太子那日为何走得如此匆忙?喜酒都未喝完,我当时看到你的脸都黑了。” 卫晅脸色顿时又黑了黑,对侍卫和小鱼道:“你们先下去,我有话要单独和贺兰公子说。” 闲杂人等一走,卫晅就差点要揪起我的衣领:“贺兰勰,你居然敢笑话本太子?” 我后退一步,躲避他的纠缠,佯作茫然:“为何要笑话太子?” 卫晅一怔,原来当日那个戴面具的丫鬟并没有将他的囧事说出来。 他脸色自然起来,顿时有了气势:“灵儿呢?” 我只顾弯腰浇水不看他:“太子老是惦记别人的夫人是不对的。” “贺兰勰,你可别太过分,虽然你娶了她,但不让我见她就是你的不对了!”他生气。 我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如实地说:“灵儿去庙里祈福了,希望早点和我生个胖儿子。”这的确是她和哥哥的想法。 卫晅气得说:“好好,贺兰勰,算你狠。”随即怒极反笑,“那你妹妹呢?我要见她。” 我一怔,直起了身子,笑:“太子认识我妹妹?” “认识,当然认识,全京城出了名的丑女嘛,”他笑得很是挑衅,我有些不爽,接着他又说,“我要娶她。” 我差点一个踉跄:“什么?” 卫晅眯眼笑:“听说你妹妹丑得都没人要?本太子勉强娶了她。但是,”他逼近我一步,差点将我整个人圈起来试图在气势上压倒我,“本太子娶她,可不是因为喜欢她。你娶了灵儿折磨我,我就折磨你妹妹。” 我直勾勾地说:“太子,你心肠这么黑,吃下去的饭是怎么消化的?” 他没说话,竟一把捏住了我的脸,仔细瞧瞧的模样:“你这缩骨功练得不错,皮肤都练得这么嫩滑,真不像个男人。”然后冷不丁地推了我一把,我趔趄,他鄙视地说,“弱不禁风,算了,本太子走了,娶你妹妹的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去就向父皇禀告。” 我一时脑中竟然短暂地停止了思考,只喊道:“太子!太子!太……去你大爷的太子!”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卫晅动作还挺快的,明德帝宠他也是有些过度溺爱了,二话不说,才过去一天这门婚事就定下来了。 圣旨下来的时候,我娘格外震惊。当天就去庙里拜了拜佛,真是老天有眼,寻了那么多身份高贵的男子都无果,没想到却捡了个太子的便宜。 我娘说:“你真是上辈子积德了。”然后将圣旨转交到我手里,悄声附在我耳边,“别这么不情不愿,你爹虽然是丞相,但皇帝地位最高。你别抗旨,抗旨要杀头的。” 我作愤然状道:“死有何惧?” 娘瞪我一眼:“说什么鬼话?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这句话真有威慑性,我乖乖将圣旨抱住,大声道:“谢皇上恩典!” 夜里却在寻思另一种出路。 我已经在竹里山靠着思念度过了一生中最年轻的时光,余生,我可不能再因为太子的戏弄之举而荒废自己的生命。 睡不着,我觉得心烦意乱,连淡定也佯装不出来,始作俑者都是卿諝。 卿諝啊卿諝,你犹如三月里的春风,搅皱了我一池静谧的春水,泛起涟漪阵阵,到现在还有余波。 “春风……”我喃喃自语,忽然生气地说,“我看是大暴风才对!” 小鱼睡在我旁边,被我吵醒了,迷糊地问道:“小姐,什么大暴风?” 我迅速坐起来,做了一个决定:“小鱼,陪我去一趟恒王府!” 之所以带上小鱼,是因为我要单独悄悄夜访卿諝,所以走正门不大好,会惊动很多人。 小鱼的轻功一流,轻轻松松飞檐走壁,而带上我这个有点恐高只会紧紧抱着她腰的累赘,就有点碍事了。 飞了好几个屋顶,包括卿諝的卧房,都没有瞧见他的身影。小鱼干脆停下来,将我随便放在一个屋顶上方,说:“小姐,恒王府太大了,你还是在这里等我吧,等我找到七皇子了,我就来接你。” 我双手赞成:“就这么办。” 小鱼“嗖”的一下就飞走了,我干坐在屋顶上无聊地等,看着下面几个小厮在外面巡夜,我悄悄趴了下来不让他们发现。 这时,我发现自己不小心挪动了瓦片,从里面冒出白雾来。我一只眼睛探过去瞧了瞧,隐隐约约的朦胧感,瞧不太清,我干脆又掀掉了几片瓦,顿时,我就感觉有那么一道凌冽且不太友好的目光盯上了我,唰的一下,里面的人就准确无误地击垮了我呆的地方,我理所当然地掉了下去。 又是水。 还是很热的水。 幸好水浅,我继续扑腾着,然后摸到了一个人。顺势睁开眼,就看见卿諝一双漆黑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贺兰小姐,屋顶上的风景好看?还是屋里的风景好看?” 此时,我的手还摸在他的胳膊上,顿时意识到他现在是在沐浴。我的脸瞬间红透了,干笑两声:“风景各有各的好,但是嘛……我不是来看风景的。” 这时,忽然有人毫无征兆闯了进来,我瞬间有些慌张,卿諝忽地将我拉近,紧贴在他的胸膛,以一种掩护的手势双手环住我。 那人急切道:“王爷,属下听闻响声进来,王爷没事吧?” 卿諝十分自然地说:“没事,不过是水温有些过高,所以打破屋顶透透气。成蹊,你吩咐下去,不用烧柴了。” 成蹊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后,道:“是!” 然后迅速离开。 而我像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一样一动不动,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陡然之间恍惚自己的心跳都感觉不到了。 他微微低头对我说:“人走了。” 我喃喃地说:“哦。” 他微扬的嗓音戏谑:“你还要继续抱着我吗?” 我顿时惊觉,他早已经松开了之前为掩护我而环住我的双手。 我窘迫,低头:“谢谢你掩护我。” 他淡然地道:“你很快就要嫁给太子了,我只是不想让你因为这件事损了名誉,嫁不出去罢了。” 我一怔,果然,我娘浩浩荡荡为我招夫的事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皇上的赐婚他也知道了,他一定认为我被他拒绝之后,便一心恨嫁。 我不气馁。 我望着卿諝的眼睛,再一次认真地对他说:“七皇子,对于你,我想再争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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