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院的丫鬟很高傲，虽然称呼是尊称，五老爷、五太太叫的很欢快，但是眼神泄露了她根本瞧不起汤媛一家人，当然了，丫鬟对汤媛眼神完全是好奇的打量，之后就是嫌弃中带着点可怜。 所以汤媛在知道是东院里的老太太派人来请她过去一趟之后，就很不乐意，冷冷地根本不理会过来叫人的丫鬟，最后还是汤老爹使了好几个眼色汤媛才同意的，只不过一路上汤媛都没有搭理领路的丫鬟一句。 因为汤媛的冷淡态度，原本多话的丫鬟也不再出声，两人只是一前一后默默地赶路，从西院跨进东院，就像是……从平民区来到了别墅区。 虽然建筑的风格还是很相似的，但是建筑材料的档次是相差很多的，就连脚底铺的砖都是不一样的，所以……这该是怎样的阶层划分？ 东院的地面还设计了好看的花纹，就是看起来有些晕眼罢了，所以汤媛一下子就没了好感，果然也都是些奢华而又不实用的东西，汤媛在内心吐槽而又嫌弃地道。 “这是老太爷留下的八卦阵图，听说当年老太爷就是靠着这个阵图打了一场胜仗，咱们汤家才有了现在的荣光，在这寸土寸金的铜锣巷有了这么大的一片土地，汤姑娘不要一直盯着地上的图案看，听说会……” 如果不是这丫鬟的提醒，汤媛还真的以为地上的图案只是有人审美不好的杰作，但是听到这是八卦图，汤媛瞬间就觉得脚下的这片土地格调提高了不少，而后汤媛干脆蹲在地上研究起上面的图案了。 八卦图，汤媛从来没有研究过，但她潜意识中就认为这是一项非常复杂的知识体系，《易经》中提到的“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汤媛还是知道的，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原来八卦图还可以用来打仗？ 这真是一个神奇而又用途广泛的东西，除了让汤媛看的眼花，眼晕之外，对汤媛而言没有任何的作用，所以只是盯了一小会汤媛就又重新站了起来，却看到身后的丫鬟脸色已经发黑了。 “汤姑娘，老夫人还在上房等着你，你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失礼了。” 被一个丫鬟指着鼻子说失礼，汤媛就不说是怎样的心情了，她，不伺候了！所以汤媛也管不着有没有人等着她了，直接转身就往回走，还挥挥手说道，“哦，这样啊，那就麻烦这位千金丫鬟帮忙传一句话，我就不去了。” 汤媛本来就很不情愿去见什么东院的老太太，因为这些跟她都没有什么关系好吧，所以她说走就走，毫不迟疑，如果不是身后的那一跪太过震撼，汤媛是怎么着也不会停下的，更不用说卖什么面子的。 汤媛刚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一声闷响，然后汤媛就看到刚刚还对她说话毫不客气的丫鬟居然直接磕起了头。 “汤姑娘，是婢子嘴贱，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给婢子一般见识，今天要是不能请您过去，婢子是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掉的，婢子这里给您赔罪了。” 是实打实的磕头声，本来汤媛是想置之不理的，但……还是心软了。 “好了，不用磕了，赶紧走吧。” 汤媛直接绕过丫鬟就朝前走，但是方向却错了，身后的丫鬟直接赶了上来，低眉顺眼地说道，“还是让玲兰为姑娘引路吧。” 这是汤媛第一次知道这丫鬟的名字，也是刚看清她头上被磕出红印，这次一路上就再也没有人说话了，快到地方的时候，铃兰拨了拨前面的头发，将红印掩在了刘海里，还小声地恳求道，“汤姑娘一定不要计较婢子的无礼，求你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铃兰前后的态度为何会相差如此之大，汤媛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最后才由其他人引进了上房。 两边的婢女帮忙打帘，跨门槛的时候还有人小心地提醒注意脚下，第一次被这么伺候汤媛浑身觉得很不自在，进去上房后汤媛才发现房间里侯着的并不只有老夫人一人，左右都坐着好多人，更像是举行什么盛大的宴会一般，而且看向汤媛的眼神全是打量和好奇，甚至彼此间的窃窃私语也是在讨论着汤媛。 坐在主座上的东院老太太虽然年龄已经很大了，但是人长得很富态，头发虽已经全部变成了银色，精神却是特别的好，自汤媛进门以后那位叫她来的老太太就一直没有说话，闭目养神的样子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汤媛的到来。 “汤沅拜见老太太。” 汤媛抱拳施了个礼，不过主座上的老太太还是没听到的样子，而房间里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多，甚至还有轻笑声。 第一次，汤媛觉得自己是被围观的猴子，不过她这只猴子可不是就这么轻易地就让别人看笑话的，于是汤媛将声音提的更大了些。 “汤沅拜见老太太。” 汤媛的声音压过了所有的私语声，而且她话音刚落就准备再次出声，根本就不相信眼前的这位老太太听不到她的讲话，于是汤媛最后的声音几乎都是吼出来的，“汤沅拜见……” 这次汤媛话直接被打断了，而之前假寐的老太太总算是发话了，不过说的却是，“好了，别喊了，你这孩子怎么跟你爹一样，直愣愣的也没个眼色，实诚的不像话。” 汤老爹？很实诚，还……可以这么说吧。但是她……跟汤老爹一样，这点老太太应该是判断失误了吧！汤媛从来不觉得她跟汤老爹是同一类人，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圆滑一点的，不过对于老太太的话汤媛也没有反驳就是了。 “其他人就先出去吧，媛儿留下。” 因为老太太的发话，之前那些窃窃私语的人行礼之后就都离开了，她们称呼老太太“奶奶”，“婆婆”，“太奶奶”等等，称呼虽然很乱，但很明显这些都是这府上的主子们，汤媛安静地站在原地，等着所有人离开，但是汤媛没想到会有人离开的时候还凑到她跟前说话，“看你穿的这是什么衣服，就连行礼都不伦不类的，学什么男子的抱拳礼，等会太奶奶一定会教训你的。” 呃。。。 汤媛只是用眼角扫了一眼跟她说话的少女，根本就没有搭话，她穿什么，怎么行礼，这都是汤媛自己的事情，汤媛意外的是……刚刚离开的那些人好像都是知道她女子的身份的，甚至之前的私语和轻笑都是在说她的穿着和举动，这让汤媛有些不爽。 “好了，媛丫头，奶奶叫你过来就这么不情愿，你摆出的那一副臭脸是怎么回事？” 汤媛脸上的不爽根本没有逃过老太太的那双眼睛，虽然在汤媛看来老太太还是一副闭着眼睛的样子，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清汤媛的表情的。 摆正了心态，汤媛再次行了个礼，道，“汤沅不敢。” “敢，你敢的很，跟你那个没心没肝的爹一样，胆子大的很。” 老太太是敲着拐杖说的话，似乎突然间就生气了，一直眯着的眼睛也睁开了，眼睛虽然不大，但是却泛着精光，或者说……晶光？ 意外发现老太太的眼里泛着的是水光，汤媛一下子就慌了，完了！虽然她什么都没有干，但老太太突然间这个样子，这下子她还能完整地走出东院吗？ 只平复了一小会，老太太的语气就和缓了下来，不过说的话还是带了点训斥的意味，“还不赶紧过来，是等着我这把老骨头去接你吗？” 过去？汤媛看了看她跟老太太之间的距离，再走几步就能被拐杖给敲到了，这老太太是想打她？虽然不明所以，但汤媛还是小心地挪动着位置朝着老太太拿着拐杖的右手处走去，还专门挑了一个死角，就站在老太太的身旁，反正老太太又没有说让她走多近，不是吗？ 汤媛刚走近，停住脚，就发现老太太眼里的水光越来越多了，满的就像是要溢出来的模样，汤媛慌忙递过去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结果还是被嫌弃了。 “你这丫头，身上带着的手帕连个花都没有绣，女红学了多少，女戒学了没有，整天穿成这个样子，赶紧把你的那个伴读给辞了，成天跟个男子待在一起像什么话，再这样下去你还能嫁出去吗？” 汤媛望天无语中，但老太太的话她又不敢反驳，毕竟这可是长辈。 粗糙的手摩挲这汤媛的脸，汤媛回过神就发现老太太正认真地端详着她这张脸，好像是透过她的脸在追忆另一个人，汤媛之所以没有推开老太太，是因为她发现老太太的脸上已经遍布了泪痕。 “你这个狠心的信儿，走了这么些年，这么些年了……” 老太太的声音已经带了哽咽，就在汤媛准备上前安慰的时候，老太太直接将手抽离，并将汤媛推开，老太太重新坐在了凳子上，也不嫌弃汤媛的手帕没有绣花了，用手帕拭着泪，沉默了片刻就将守在外面的丫鬟给叫了进来，而汤媛……也被赶走了。 汤媛是被请来的，但却是被赶走的，因为老太太说了，“不想看到她，直教人伤心。” 因为老太太有丫鬟们伺候着，所以汤媛也就默默地离开了，悠悠地逛出院子，而后这次没有给汤媛带路，本来一刻多钟的路程硬是让她多花了一倍的时间，回到院子的时候，汤老爹还是站在院子里，看到汤媛回来他问了一句，“老太太跟沅儿说了什么？” 汤老爹问话的时候还一直紧盯着汤媛，汤媛知道这是因为汤老爹紧张了，汤老爹这是怕老太太跟她说什么话吗？ “老太太说了，沅儿跟阿爹一样实诚，而且阿爹还是一个没心没肺，胆子很大的人。” 汤媛的话成功地让汤老爹冷哼了一声，胡子又开始翘了起来。 而汤媛则慢慢地蹲在了地上，无聊地拿起了木棍给负责搬运的蚂蚁们捣乱，良久之后汤媛才又补充了一句，“后来……老太太就哭了，沅儿被赶出来了。” 其实汤媛还想问:阿爹，老太太嘴里骂的那个人不是你吧。 不过汤媛并没有问出这句话，反而重新打起精神，跑到房间里又跟汤母说了几句话，逗弄了两下小宝，就跟汤老爹汇报，“晚上沅儿还得回去住，明天我还会再过来的，阿爹我先走了。” 汤媛说完之后没有给汤老爹反应的时间，就一蹦一跳地跑出了院子里，老远她还能听到身后汤老爹的暴怒声，“你个臭小子！” 巷子外，申月准时地守在外面，看到汤媛走过来并没有问她怎么找到的家人会是在这个巷子里，申月只是望着贡院的方向发呆，汤媛爬上马车好久之后申月才说了句，“也不知道公子怎么样了，这都一天了，贡院也不让出来，公子会不会吃的不好，会不会受凉。” 从未想到申月还会有这样的担忧，汤媛也学着他的样子，钻出了马车，同样是望着贡院的方向，说道，“是啊，也不知道仲良现在怎么样了？那些题对他而言一定是很简单，估计早就写完了，说不定正坐在号房里无聊到发呆呢？也没个书看，真可怜。” 汤媛这么一番话下来，申月也不发呆了，他瞪了汤媛一眼，硬邦邦地说道，“汤公子坐好了，马车要走了。” 汤媛只是笑了笑就重新钻进了马车里，其实她刚刚真的是那样想的，邵晔会不会是已经写完了试卷，正无聊到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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