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瑄是被痒醒的。 有什么东西一直不其厌烦地挠着她的手指，在得不到回应后还试图缠住手腕要往上爬。 白瑄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但身体的本能已经促使她抓住罪魁祸首放到眼前。随着渐渐清晰的视线，她清楚看到手上有一团乱麻的栗色毛发如活物一样在不停蠕动。 “……” “啊！！！！！！！！！”白瑄几乎用上全身的力气将那团毛发狠狠甩开，顾不上自己还躺在地上，慌乱地借着手肘快速后退。直到“咚”的一声，她的“后路”才被阻断。 扶着因撞墙而生疼的脑袋，白瑄顺势靠在墙边，反而渐渐冷静下来。 既然能感觉到疼就说明现在不是做梦，她确实从舒服的床上被转移到这个陌生的地方。 白瑄正身处一个面积不大的房间当中，四面的墙壁或因时间久远而掉落不少涂料，洁白的墙面也染上程度不一的潮黄，跟墙体露出的灰色斑驳一片；地面铺着米色暗纹的瓷砖，似乎铺建时太过匆忙，只延伸到房间的三分之二便戛然而止，剩下脏兮兮的水泥桶挨在分界线上。 原本光滑的瓷砖地因积了厚灰而蒙尘，不远处显现的熟悉、躺倒的人型轮廓以及一道延伸至身下且比周围要干净一些的痕迹提醒白瑄自己用粉嫩的睡衣为这里的擦地板事业做出的卓越贡献。 白瑄努力忽视想抓住衣肩往前扯来好好看一下背后惨状的冲动，她把目光转到自己的左前方。 那里立着一个陈旧甚至缺了半边门的木柜，仅存的另一边门的把手勾着一个铁锁，紧贴锁眼处插着断边的钥匙。作为唯一一个明显的大物件，它的存在反而让这个房间显得越发空荡荡。 从现在的角度，白瑄可以看见柜子里除了滚在角落的一支记号笔基本空无一物。再转头，就是一扇紧闭的门，把手缠着一团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去、不停蠕动的毛发。 “……” 白瑄忽然升起一点隐秘的希望，她把手伸进口袋——摸了个空——早该知道的，穿着睡衣的她只会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 轻轻叹了口气，白瑄无奈接受外挂下线的事实。她盯着那扇在眼中象征着自由的门，纠结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 拉长袖口，用衣服把手包得密不透风，她又磨蹭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走近、伸手拉住一根比较长的毛发开始扯动。 白瑄原本打算先扯着一根两根，为后面直接一把扯下做心态建设。没想到那根纤细的毛发出奇坚韧，怎么扯都不断。 而毛发团从好奇地轻轻摩挲着睡衣布料，到后来被用吃奶的力气扯动后就炸了。 炸开的毛发团似乎十分愤怒，伸展着长长的发丝拼命挥动，发尖差点擦过白瑄的脸蛋。 这下把白瑄吓得往后踉跄了好几步，脸上满是被恶心到的厌恶。值得庆幸的是，毛发团仍用部分的发丝缠着把手，没有追过来的意思。 白瑄把目光移开、不停安慰自己没被直接触碰。然而恶心感却没有平复的趋势，反而一点点严重起来。 “不对，”她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恶心的根源不是那团东西，而是……”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白瑄再次仔仔细细地把房间打量一番，终于发现了端倪： 这个房间没有窗户。 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因为对于房间，窗户并不是绝对的存在——这句话只适用于一般人。 从小到大，白瑄长期生活的环境无论是家里的卧室、浴室、厨房、客厅，学校的教室、食堂、图书馆，公司的办公室、会议室、接待室，甚至是用来搭乘的交通工具，这些地方无一例外地都有窗户。 “这不是习惯，而是你身体本能的‘趋利避害’。”念书时和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少女聊到“以后我的房间一定要有窗户，毕竟习惯了”时，对方是这样说的，“别不相信嘛，都是根据、唔，那种有些玄乎的话说了你也不懂……你想知道？那我直白地解释一下吧。” “人类是种矛盾的生物，你是其中的‘佼佼者’。因为你的矛盾较之一般人要更加尖锐与极端，而所有的矛盾里，尤以气运为代表。气运无非两种，好与坏。你的极端矛盾化让气运同样极端地对立起来，会经常有非常非常好的运气、也会经常有非常非常坏的运气。打个比方，你随手买的彩票能中五百万，也能由于这张彩票被嫉恨的人砍死。先不提你会不会迷失在极端好运气里，光是极端坏运气就很恐怖了，更别说这两种还会交替出现。 “说到这里你可能要质疑我，毕竟你没有过这种夸张的好运气与坏运气。这点呢，就是我一开始所说的趋利避害——作为人类的另一特性，它在拥有极端矛盾气运体质的你身上也有明显的表现：窗。我们把人比作一个载体，那么所处的环境即为容器——如房间，好坏气运会从门口进来再从窗户出去；如果是有门无窗的房间，从门口进入却无法出去，在越积越多后对立程度加深，然后以极端好运气、极端坏运气表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如我刚才的举例。 “为了防止人生变得一团糟，你身体的趋利避害性会不知不觉让你自觉选择有门有窗的环境待着。不过人终究逃不过‘矛盾’二字，你避免了矛盾的气运造成后果的同时也因只能短暂停留在身体、某种程度上算是互相抵消的气运，成为一个运气普普通通的人。当然也不是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只要通过正确的引导，就可以在不触动坏运气下使用好运气啦。可惜现在的我功夫还不到家……” 少女说着说着就低落下来，完全没有前面侃侃而谈时神采飞扬的样子。 彼时的白瑄已经十分后悔因为好奇心而听了一堆枯燥的内容，期间还得碍于礼貌强忍住打哈欠的冲动，好不容易等到少女停下来的她马上插话：“加油就好了嘛！我好像快到站了，嗯……下次聊？” 少女摇摇头：“我这次只是碰巧坐这班车，可能以后没有相见的机会。” 她嘀咕着“反正是有缘人，我提醒两句应该不违规”，然后一脸正色地对她说：“总之你不要长时间待在有门无窗的地方！切记切记！” 天知道当时白瑄有多开心下次不会遇到少女，她表面认真地点头，其实在下车后就马上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时隔多年，白瑄的脑海却在此时此刻奇异、清楚地浮现了这段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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