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之心? 如故不禁一愣,那是什么东西? 长右同霍雁翎也是一脸茫然,而遮止静息两兄妹似是知晓些什么,两人遂对看了一眼。 如故冷笑一声,似是带了些戏谑,道:“天帝伏羲早已经羽化归去不知多少万年,别说是心了,就连骨头都已经化成了灰——况且,即便伏羲之心有所存留,也该是在如今天庭手中,你现在跑过来问我要伏羲之心?真是可笑。” 那蔓罗夫人伸手指向如故,道:“你休想瞒我!魃族人精通卜术,他们早已占卜出伏羲之心就在天庭和你的南荒之中!” 魃族? 那个东海逐光岛上的魃族? 这蔓罗夫人,不,也许该说是荣桓,他竟与魃族还有牵扯? 稍稍垂头看了看右手掌心念冥偈应当存在的地方,如故再次疑惑:这荣桓究竟是想干什么? 如故抬头看向蔓罗夫人,冷声道:“占卜也好,观天也罢,我南荒确无什么伏羲之心,若一定要谈条件的话,还请换一个。” 然而,那蔓罗夫人却只当如故此言为托辞,她紧紧盯着如故,道:“你当真不肯交出伏羲之心?” 如故其人性格本也是最为孤傲难驯的,今日这蔓罗夫人的种种行为举止,早已经触了她心里的大霉头,然而,她因心中顾忌着被蔓罗囚在手中的如恒,所以才再三忍让。 只是这蔓罗夫人,却一点也不知见好就收,如故此刻神态虽冷冽着,心中早已似怒火燎原。 如故遂道:“阁下是耳目先天缺陷还是后天不足?我已说过了,此物在我南荒界地,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你是听不懂这话的意思吗?” 那蔓萝夫人闻言,眸色登时一暗,她沉声道:“看来你是真的不准备做交易了,如故。”说着宽大的衣袖又是一挥,似有一股强大灵力流落在了结界内的如恒身上,昏迷中的她突然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来,襟前的衣服登时染红了。 这女人,竟胆敢在她面前伤害如恒! 如故的双目登时因愤怒而开始发红。 只见她向前两步,剧烈狂风从她脚下平地而起,四周的迷瘴登时也消散了好些。 如故脚踩狂风缓缓离地,同时抬起右手,在空中迅速画符,等到和对面屋顶上的蔓罗夫人齐平时,如故已从解封的结界中取出了她许久未曾上手过的武器。 一轮晶莹剔透的红环,其上还携带着三途河畔曼殊沙华的缕缕幽香,又似纠缠着忘川其中无数冥魂的凄厉嘶喊。 美丽到了极致,却也诡邪的令人生怖。 那是用当年文殊菩萨亲手所植三途河畔曼珠沙华精髓,结合了至坚的三生石所造的武器,名曰彼岸。 如故脚踩狂风手握彼岸环立于半空中,一身白衣黑发如枯蝶乱舞。 长右仰头望着她,不知为何,唇边竟有了两分失神之意。 已经有多久不曾见到过这般模样的她? 他仍记得初见的那日,她也是这样一身白衣黑发,手持红白双环从天而降,将发着狂的他圈进了她的结界里,而后,看着奋力挣扎的他,她靠在结界壁上疑惑地出声,道:“能让我用出这对红白双环的人可不多,你叫什么名字?” 那一瞬间,她的声音和眼眸似乎为那个结界落了锁,将他牢牢圈住,再也挣脱不开。 这时,一旁遮止竟笑出声来,道:“今天当真有幸,竟然见到了传说中南荒女君的兵器,扶摇双环——若我不曾看错,这只红色的当是神鬼皆斩的彼岸环,长右神使,是也不是?” 长右复又恢复了清冷面色,道:“不错。” 霍雁翎似乎也是好奇,道:“既是双环,不该是成双么?” 长右面无表情,道:“白环荼蘼,多为织造防御结界和封印所用。女君四千年前回归四海八荒时似乎不小心遗失了,至今仍未寻回。” 遮止似乎很是惋惜,不禁砸了砸嘴,道:“白环荼蘼乃是西荒清泠之渊上古寒玉所造,四海八荒数一数二的防御兵器,就这样给如故丢了?真是可惜,可惜!” 长右不悦,侧目看了看遮止。 静息忙捶了遮止胳膊一下,而后对长右道:“长右神使,遮止他并无恶意,请不要往心里去。” 霍雁翎看着三人的互动,再打量了身旁的长右片刻,心觉八荒中传言果然不假。 长右在被如故收服到堂庭山之前乃是妖王赤湗座下的大将,后因不服赤湗而叛逃到了南荒柜山,曾经也是声名赫赫的一方妖仙霸主,连天庭都不敢小觑之。 看今天这状况,遮止本就是个缺心眼的就不用说了,静息虽是冥王,却也是对长右颇有些忌惮。 霍雁翎伸手抚了抚自己鬓边的碎发,想起平日在堂庭山时长右每日跟如故斗嘴吵架的模样,再想到今日长右在人前对如故处处礼敬回护的模样,只觉得原来如此。 纵然骄傲若长右,而这个白衣黑发手握彼岸环的女子,却是他真正愿意效忠俯首的君主。 身旁长右重新祭出了武器寒江长刀,霍雁翎遂也从结界中取出了随身的莫邪剑。 然而,如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冰冷若西荒雪渊终年不化的冰雪。 她道:“谁都不许插手,”而后,她复又看向对面的蔓罗夫人,道:“你今日敢伤我二姐,我一定要亲手让你加倍奉还!” 言毕便纵身向前,直扑向祠堂房顶,同那蔓罗夫人缠斗起来。 长右下意识向前追了两步,却还是一跺脚止住了步子。 静息同霍雁翎望着那两人缠斗的身影,神情也是揪心。 唯有遮止殿下轻轻摇了摇手中晶晶亮的玉珊瑚折扇,道:“都莫急。我看那什么蔓罗夫人身手也不过如此,你们没看见,如故祭出法器那一瞬间,她的脸色就有点不好了。” 霍雁翎观望着两人交手,此刻也点头道:“两人身手确实有差距。这才不过一炷□□夫,如故明显已在上风。” 长右面上却仍是绷的紧极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屋顶上如故的身影,身子如将要离弦之箭,似乎随时准备着上去助战。 遮止遂过去拿手肘撞了一下他的胳膊,道:“我说长右,虽然如故的身手算不得数一数二,但好歹也是南荒女君,想当年她也是靠着自己的实力一步步坐上这个位子的,她今日不过出手收拾这么个小角色,你至于护成这样么?” 长右素来不喜遮止这般风骚轻佻,此刻心系如故本已烦忧,又被他这么没心眼地一撞,便有些疾声厉色。 他道:“小角色?!她是魔尊重尧的宠姬,如何便是小角色?今日若非有备而来,她怎敢在我们面前这样嚣张?女君所能,四海八荒无人不知,但这蔓罗夫人所能,我们却一头雾水——敌在暗我在明,本已是忌讳中的忌讳,更何况荣桓自己也有可能隐于这暗中!这一战,怎会不凶险?!” 他这几句话,虽是心急至极,竟也还是带出了些威风凛凛的大将风范。对其他三人而言,则犹如当头棒喝,即便是遮止,此刻也收了折扇,神色略显凝重起来。 这时,如故同那蔓罗夫人已经一路从屋顶缠斗到了祠堂前的开阔地上。 如故此刻双目发红,手握传说中斩鬼弑神的彼岸红环,直截了当的招数,步步直逼,招招致命。 这样排山倒海般的气势,竟让蔓罗夫人心头也生出了几分惧意,而越是这般,她越是磕磕绊绊地挂了彩,越发落于了下风。 眼见如故一招又直逼她命门而来,蔓罗夫人心知不敌,只得伸手到怀中又祭出了方才那把七弦琴来。 方才离得远,如故尚未能看清,现在这般一瞧,这琴通身散发云青色微光,琴弦更是苍玉之髓所制,晶莹剔透,华光万千。 如故心中着实一惊,只因这琴竟非其他,却正是上古神器之一的伏羲琴。 传说这琴曾为青龙尊者所有,之后随其主一并下落不明,今日为何会在这个蔓罗夫人手中? 也许竟是荣桓千方百计得了此琴,以他魔尊之能,这倒也并非是让人错愕之事。但是,他竟愿意将这琴交托给这蔓罗夫人使用,不过一介宠姬,这蔓罗夫人在永夜城中的地位竟然高到了如此地步吗? 如故一瞬间思虑万千,思及所处之地,而后心中却越发光火,她怒道:“此处乃是北嚣山,守山的乃是以强大灵力为食的凶兽独狳,此刻祭出伏羲琴,你是嫌死在我手上尚且不够惨么?!” 两人正僵持着,蔓罗夫人此刻脸上沾着些鲜血,却又是妖媚一笑,而后在如故耳畔道:“想让我死?如故,只怕在那之前你和你的人会比我死的更难看——我之前好言相问,你却还是死鸭子嘴硬!你既不肯乖乖交出伏羲之心,今日我就用这伏羲琴杀了你,等我夫君坐上了南荒的帝君之位,我就不信,我们会拿不到伏羲之心!” 她话音甫落,此间众人便觉得脚底一晃,远远的,从北嚣山深处,似有某种巨大猛兽的低吼之声冲入耳膜。 其他人倒还可以忍受,但于霍雁翎这样新飞升的灵官而言,光是这声音中的灵力流,便已让她胸闷头痛起来。 静息忙扶住了脚步不稳的霍雁翎,疾声道:“不好了,这蔓罗夫人祭出伏羲琴,琴本身这么强大的灵力,只怕凶兽独狳马上就要清醒了!” 此刻,竟连遮止面上也有了罕见的急躁之色,他低声咒道:“竟然不惜祭出了伏羲琴,那个女人真是疯了!” 长右则更是心乱如麻:伏羲琴本就是上古神器,实力非同一般,如故的修为定也无法抵挡,虽说如故自己也是神器梵天印的主人,但是碍于凶兽独狳,她却万不敢在此时再祭出另一个灵力强大的神器来。 长右望向不远处僵持过后重新开始交手的两人,忽然咬牙悟得:原来这就是那蔓罗夫人的有备而来。 有了伏羲琴的加入,眼见如故战的吃力起来。 寒江长刀未被他收回,此间便一直悬浮在他身旁的结界当中,长右身法极快,上前握住刀柄,纵身一跃便要上前去助战。 然而下一秒,他却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墙挡了回来,而后身子一歪,险些不曾跌倒在地上。 遮止见状,也祭出法力向前一探,而后转过身来,疾声道:“方才‘不许插手’那句话,她竟给我们都下了真言结界!” 长右脸色阴沉极了,道:“不止是真言结界,真言结界加上无忧壁,我们现在处于万敌莫能近身的状态,绝对的安全,却也绝对的无法作为。” 静息此刻当真是心急如焚,她道:“她一个人怎么抵挡的了伏羲琴?更何况若不速战速决,独狳若真的醒了过来又该如何是好?!长右神使,到底该如何破除这个结界?” 长右的面色竟有了些灰暗,声音也有了些喑哑,他道:“你几时听说过有人破的了南荒梵天女君的结界?”他望向场地中央的如故,继续道:“莫说是你我,即便是重尧来了,也是束手无策。” 一句话说的其他三人的面色登时也灰了。 事实上,静息所言也正是如故所想。 伏羲琴之力,实非她一人可以长时间抵抗得了的,同时,若再拖下去,独狳真的醒了过来,那么他们几人也许真的都要葬身这北嚣山了。 如故一个回身,躲开了蔓罗夫人拨来的由伏羲琴乐律凝成的几支灵箭。 这样寿数天齐的人生,于他人而言或许是恩赐,但于她而言,却是诅咒。 怎么会不是? 原本百年就可以结束的苦楚伤痛,偏偏要拖上千年、万年。 所以,不是没有想过要结束这永生。 但却绝不是在这里,绝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这样一想,如故凝神屏气,攻势登时又快了一倍。 她需要速战速决,救下二姐如恒。 也许是因为蔓罗夫人灵力不高,并不能充分发挥伏羲琴的实力的缘故,如故竟又在缠斗中渐渐夺回了上风。 蔓罗夫人见状,登时阵脚有些乱了,这样一来便又给了如故可乘之机。 只见如故踩着诡秘迅疾的步伐,眼看就要将彼岸环的锋刃送到那蔓罗夫人颈下,却忽然被不知何处而来的一股强大灵力给撞开了,她回转了足足三圈方才稳住。 再回过头去时,竟看到魔尊荣桓也已立在了场院当中。 而且,那荣桓不知用了何法,已将蔓罗夫人手中的伏羲琴收回了自己身侧,而后抬手一挥,将伏羲琴收回了自己袍袖当中的结界里。 来自神器的强大的灵力流被切断,本来时不时传来的独狳的低吼声,在这之后竟也渐渐平息了,想来又是陷入了沉睡。 稍稍松了一口气,如故环目望去时,包括她在内的场中三人正呈三角站位。 伏羲琴被一人凭空夺了,蔓罗夫人先是一惊,看清来人后却又是一喜,边叫着:“魔尊!”边就要扑到他身边。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如故的彼岸环一挥,几道红光微闪,登时从蔓罗夫人脚下长出了几支鲜艳妖冶的曼殊沙华来,顺着她的身体缠缠绕绕,将她整个人都钉在了原地。 如故伸手抹去唇角几滴被荣桓的强大灵力震出的鲜血,素白色的衣袖上登时多开出了几片红花。 她的眸子冰冷中竟带几分嗜血意味,望着一身墨灰色古袍的荣桓,道:“我要杀她,若不想一起死,就滚开!” 滚……滚开? 永夜城巽风长老延维和离火长老祝黎正带着几个属下立在不远处,此刻听到如故言语,每个人的太阳穴都突地猛跳了一下。 荣桓却是禁不住挑了挑眉,他已经不知多少年不曾听到一个活人这样称呼他了,竟荒谬地觉得新鲜。 即便来到了北嚣山,左手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却仍旧散发着阵阵灼热的温度,荣桓环视四周,心中疑惑难解,只觉越发焦躁不堪。 他冷笑一声,抬手给不能行动的蔓罗夫人加上了一个防御结界,而后道:“她是我永夜城的人,岂是你想杀就杀的?” 如故再也不愿多说一个字,复又恢复攻势。 荣桓的实力她自然不敢小觑,因此并不敢跟他硬碰硬,只想着如何能把他暂时封印起来,或者困入结界当中,只奈何,未有一次能成功。 虽然心中怒极,但如故心知,有荣桓在,今日她只怕是杀不了这蔓罗夫人了。 又因顾忌着被囚的二姐如恒,如故遂想要救人落跑。 她向长右几人所在之处看了几眼,跟长右短暂对视之后,便悄无声息地解了他们几人的真言结界。 静息同霍雁翎心系如故,飞身就要上去帮她。 长右忙咬着牙疾声拦住,道:“勿要擅动!如今战况我们没有胜算,魔族人现在还没注意到我们,快先趁着瘴气掩映救下二公主,而后想法子脱身才是!” 静息道:“可是如故她——” 遮止轻揽住了她的肩,亦是疾声道:“她不会有事。纵然荣桓胆大包天,也绝不敢轻易把南荒女君如何。” 约又是一盏茶功夫后,那蔓罗夫人觉察到了自己的结界有异样,回头去看时,却见长右几人已经破了她的结界救出了如恒。 蔓罗夫人又惊又急,忙大声叫道:“魔尊,快拦住她们,他们把人质救走了!” 这边如故纵身后跃躲过了荣桓一招,余光不住地向长右几人那边瞟,见他们救下了如恒,心里登时一松。 不过,荣桓却并未理会蔓罗夫人的叫喊,此刻却又欺身到如故面前,道:“怎么,南荒女君的功夫,竟然都只是躲躲闪闪的轻功吗?” 心里算盘已然打定,如故抬眼直视荣桓,而后竟然略带轻蔑地一笑。 下一秒,她以假动作踮脚后退,看准同那蔓罗夫人之间的角度后,又倏然飞身向前。 如故本身修为特点是:长于封印控制,短于近身肉搏。因此她与人打架时,向来是遵循保守原则,贴身的防御结界犹如铠甲,从不会卸下。 不过,如故性格中却也另有一个重要至极的特点——懒。 单单完成一件事并不一定会给她多少成就感,她想要的,是怎样费最少的力气做到这一件事。 也因如此,如故其人,竟对开赌和冒险有着说不出的热情。 今日,也是如此。 荣桓的话却也不错,她的轻功,莫说是神族之中,即便是整个四海八荒,也少有敌手。 方才那个假动作已经拉开了她与荣桓之间的距离,纵然只是一小段,只要她不放松,他便不可能追上她。 而如今他们两人中,如故距离那蔓罗夫人稍远,而从这里开始,如故的赌博也便开始。 只见她衣袂飘飞着,周身的法力若红白相间的烈焰,只在眨眼间,便冲到了被禁锢着的蔓罗夫人面前。 再也无人阻挡于她,彼岸环凌厉的环锋便打破了荣桓设下的结界,切开蔓罗夫人胸前的肌肤、触到了滚烫的鲜血,如故似乎在那一瞬间稍稍勾了勾嘴角。 她的赌博其一,荣桓追的上她,打断她的突袭,那么她便正好趁他护下蔓罗夫人之际抽身离去。 赌博其二,荣桓追不上她,便不能打断她的奇袭,那么她在杀了蔓罗夫人之后荣桓也必当震惊悲痛,如此一来也会产生破绽,她仍可以趁机离去。 蔓罗夫人既为荣桓宠姬,长居永夜城中,错过了今日这样的时机,再想杀她并不容易。 一滴鲜血溅上了如故握着彼岸环的手,眼前蔓罗夫人的瞳孔因震惊而放大。 如故心想,她赢了第二个。 然而,就在这相同的一瞬间,就在如故用环锋刺中蔓罗夫人的一瞬间,她竟也觉得腹部一下尖锐刺痛。 低头看去时,一柄墨青色的方天戟不偏不倚地楔进了她的腹部,那么近的距离,戟身上雕刻盘踞着的青龙显得那般栩栩如生。 这是,与重尧的承均剑齐名的上古神兵,方天裂风。 视线沿着戟身看去,正是裂风戟的主人,魔尊荣桓。 在这如同永恒般的一瞬间,痛感尚未扩散开来,如故灵台中一片空白,而荣桓眼眸中却明明白白写着疑惑和惊讶。 ——怎么可能,这样轻易就伤到了如故? ——以她的轻功和灵敏度,为何竟未闪得开? 再凝目细看时,发现如故周身惯有的防御结界竟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荣桓眉梢竟是一挑:这如故,她竟为了确保打破他的结界奇袭蔓罗,撤掉了身边所有的防御和探测灵力,所有法力都凝在了这最后一击上,破釜沉舟。 如故只觉眼前景物都开始晃荡,她银牙一咬,劈空对荣桓就是一掌。 但毕竟受了伤,掌势也显得软绵绵的无力,荣桓稍稍错身后退便躲开了。 鲜血从伤口处汩汩流出,赤中带着点点银光,乃是如故身为四海八荒唯一一只银羽朱雀的身份象征。 四肢的力量开始丧失,如故腿一软,跪倒在地,手中的彼岸红环重重磕在地上,因其沾上了主人的鲜血,遂发出了铮铮哀鸣。 之后,那蔓罗夫人因被彼岸环所伤,也奄奄一息地倒在了如故身旁。 荣桓也并不着急去查看那蔓罗夫人的伤势,却望着喘息的如故,神色莫测难辨,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如故只是喘息着,尚且说不出话来,而荣桓忽觉从刚才开始便一直灼热着的白玉扳指倏然间变的滚烫,滚烫到他难以忍受。 与此同时,那扳指也发出了,一颤,如心跳般的,一颤。 这一下颤抖,仿佛是一个开关,连结着他的心脏和灵台,于是下一秒,这两个地方同时发出了如针扎般细密难耐的疼痛。 荣桓一手扶额,一手紧紧攥住了胸前的衣襟,只觉冷汗从四肢百骸冒了出来。 那边长右等人救下了如恒,却发现如故竟受了伤,正流着血跪倒在了地上。 这一惊着实非同小可,长右手握寒江长刀,一个跃身便落在了如故身前,将她挡在身后。 而后,他怒吼了一声,长刀带着凛凛森寒的杀气,直逼荣桓的面门。 荣桓虽在剧痛中,却仍是一招利落格挡,裂风戟的凌厉之势生生将长右的攻击逼退了回去。 此时,荣桓座下的巽风离火长老也已带人将他们围了起来。 看着荣桓似乎状态不佳,巽风长老延维遂低声道:“魔尊,是否痛症又发作了?” 荣桓一摆手,下颚的线条绷的很紧,却没说话。 于是离火长老祝黎遂道:“魔尊,这些人该怎么处置?” 痛感稍缓,顿了顿,荣桓只是略带疲惫道:“放了他们。” 如故闻言,抬起仍旧发红的眼眸,似是怒视一般瞪住了荣桓。 荣桓遂道:“我已说了要放你走,为何还要这样看我?” 借着长右和霍雁翎的搀扶,如故勉强站起了身子,一身素雪白衣上满是殷殷血迹。 她看着荣桓,道:“因我年少时的失误,致使失控的魇傀闯入魔界,今日我受你这一刺,这笔账,也算清了。” 绝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荣桓此刻竟是一愣。 如故继续道:“你究竟有什么的谋划诡计,我不清楚,也不感兴趣——但是荣桓,你的蔓罗夫人竟敢如此利用伤害我二姐,我今日未能杀的了她,是她今日走运——”如故面色煞白如雪,停下来喘了两口气,而后又道:“但是,往后她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我如故今日指天立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见她一次,杀她一次!” 荣桓只是沉着表情看着她,一语未发。 如故紧紧攥了一下长右的手臂,喘息着道:“我眼睛,有些看不清了,我二姐怎么样?” 见她伤成如此,长右只觉心中阵阵揪痛,忙道:“没事,二公主只有点轻伤,一切安好。” 攥着他的手放松了些力量,如故轻如呢喃地道了句:“走。”便只剩下了疼痛的喘息之声。 长右此刻心急如焚,竟再也顾不上别的,揽着如故便开始画符瞬移。 如故靠在他肩上,只觉视线愈来愈模糊。 当瞬移的灵光将她包围之时,她再也撑不住,闭上了双眼,意识滑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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