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城中,近来颇有些不同寻常的氛围到处蔓延。 阖城皆知,东昊筑中住了位女客。 这位客人,很是不同寻常。 虽是年纪轻轻,却持着八荒闻名的彼岸红环做武器,倾城姣好的容颜,左眼尾处镌刻着半朵胭脂红色的海棠花。 只奇怪的是,这女客无名无姓,魔尊荣桓下令吩咐,一律称她为“姑娘”。 祝黎方才又在荣桓面前说错了话,挨了顿不冷不热的骂之后,退下来忿忿然向延维抱怨着,道:“……什么姑娘不姑娘的,这是要让我们睁着眼说瞎话吗?!她脸上那海棠花刻印,还有那红环,那银羽朱雀的元神——我就说了那是如故又怎么了?!我哪儿说错了?!” 延维听他大嗓门,没奈何道:“你小声点!挨骂不够,还想挨罚是不是?——魔尊这也是为了安全考虑,那南荒女君现在受了重伤,北极宫二公主和那魇傀的尸体也在咱们城里,十几天了,南荒和北极宫现在是掘地三尺地找人,万一消息走漏了,咱们真是百口莫辩,跳进忘川也洗不清!” 祝黎道:“我当时就说不要管她,不要管她,可魔尊偏不听!咱们本来是做了好事,费劲巴力地救了她回来,怎么现在反而像做贼的一样了?!这是什么道理?” 祝黎这么一问,延维心里登时又有些没底,遂没说话。 祝黎乃是急脾气,如今又有些着恼,遂也不要听他的回答,道了句:“老子气闷,去城外骑马溜达一会儿!”而后转身便跑了。 延维立在原地,夜风拂过一旁的红豆杉树,枝叶婆娑作响。 魔尊近来两次痛症发作,不知为何,都碰上了跟那南荒女君有关。 这到底…… 他向前走了一步。 是巧合吗? 夜色深深,风清月白。 他轻声自语道:“万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啊……” 东昊筑里,如故喝完了药,伸手将药碗交还给了一旁侍立着的红衣侍女。 那侍女一语不发,连目光也是呆滞的,接下药碗放在托盘上,而后行了个礼,便转身出去了。 如故若有所思,盯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方才收回视线。 那侍女刚走,荣桓便抬脚走了进来。 如故仍是方才的表情,此刻便盯着他直看。 荣桓到了她床榻边,道:“今日觉得如何?” 如故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 荣桓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瞧,遂道:“怎么了?” 如故拿指节轻触了一下自己的唇角,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你怎么会救了我。” 荣桓挑挑眉,道:“你不是早有自己的答案了?” 如故道:“你分明爱极了蔓罗,而我杀了她——我只是在想,究竟伏羲之心对你来讲意味着什么,才能让你横下心救我?” 荣桓闻言,竟是一笑,笑容里带着些轻蔑之意,而后撩起袍角,坐在了床榻不远处的一张矮凳上。 如故道:“你笑什么?” 荣桓神色淡淡,道:“我只是在想,你到底可以有多么自以为是。” 如故的目光掉了一个度,抿着唇角转开了眼。 荣桓道:“怎么?知道理亏便不说话了?” 如故道:“我只是在想,魔尊大人究竟是有多谦逊低调,才能这样莫须有地指责别人?” 荣桓道:“为什么又提起蔓罗?” 如故便道:“既是我戳了魔尊大人的伤心事,抱歉,当我没说过。” 荣桓道:“本尊在问你,为何不说?” 他的口气甚是颐指气使,如故便有些恼火,道:“我爱说便说,不爱说便不说,你管得着我吗?” 见她竟莫名恼了,荣桓登时也有些急,站起身道:“本尊面前,岂是你可以这样大呼小叫的?” 如故火气上来,便也顾不得伤口疼痛,高声叫道:“我便是大呼小叫了,你待如何?!” 荣桓道:“本尊救了你,你便是这样——” 不待他说完,如故便打断道:“谁让你救了?你要救我经过我同意了吗?!” 荣桓怒道:“你!——” 如故道:“我怎样?!” 荣桓道:“胡搅蛮缠!不可理喻!”言毕拂袖便走了。 走到门口时,便听到屋中传来如故煽心搜肺的大咳之声,想必是方才动了气,牵动了伤口。 他登时恨恨地低咒了一声。 好容易救回来了,她还非要这样作践自己。 待要转身回去时,却又担心她仍要跟自己生气,便招招手,遣了自己跟随的侍从去传药官来,而后又回头向屋里望了望,最终还是走了。 第二日傍晚,延维来到东苍殿,荣桓正坐在建木座上阅文书。 延维行了个礼,道:“尊上。” 荣桓头也不抬,道:“你从东昊筑过来?” 延维道:“是。” 荣桓道:“怎么样?” 延维道:“回尊上,似乎,不是很好。” 荣桓仍没抬头,声调却有些沉了,他道:“什么意思?” 延维道:“姑娘说要见尊上,她说,要尊上放她走。” 荣桓道:“不是说过了,暂时不用理睬她这些。” 延维道:“是,属下开始也是这般做的,但姑娘便说,一直被困在这里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今天一天便没吃药,而且——” 荣桓此刻,终于抬了眼。 延维便继续道:“而且,姑娘还说,她虽受了伤,御魂法力也还是在的,若尊上真打算再这样囚禁她,她便把整个永夜城都变成傀儡城。” 看着延维斟酌的模样,荣桓便知,如故的原话或许还要难听几倍。 荣桓勾起嘴角,面无表情地一笑,道:“你这就被她唬住了?” 延维却是真的笑了,道:“回禀尊上,从来都只听说姑娘的御魂法术如何如何厉害,到底没有真的眼见过,所以属下以为,多加个小心总是没错的。” 荣桓扔下了手里的文书,冷哼一声,靠在了椅背上,道:“囚禁?——她还当真说得出口。几时我永夜城的囚犯有这般好茶好饭还能四处撒野的待遇了?” 延维垂了目,没说话。 荣桓便站起身,道:“我倒要看看,她还能胡搅蛮缠到什么地步。” 荣桓走进屋子里的时候,如故正靠坐在床榻边上,手里摩挲着她随身的平沙凤骨萧,愣愣的出神。 屋中烛火昏黄,她的侧颜在烛光映衬下,显得明明暗暗的不真实,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这个想法如此突兀,手指上的白玉扳指忽然间便开始发暖,荣桓一下顿住了脚步。 如故却已听到他的脚步声,她侧头去看他,而后收起手中的玉箫,坐直了些身子,不冷不热道:“魔尊大驾光临,感激不尽。” 荣桓走过来,面无表情道:“听说女君阁下要把我整个永夜城变成傀儡城,我自然不得不来看看。” 如故身着云纹绉纱袍,一头黑发散着,用一根藕荷色缎带松松挽在了左肩头。 受伤的缘故,她的面色有些发白,下巴也愈发瘦削。 她直截道:“你想要什么,荣桓?” 荣桓一身木灰色衣袍,从容坐在床榻不远处的一张矮凳上,道:“怎么,你不是都很清楚吗?我到底想要什么。” 如故道:“荣桓,我可以帮你,但不论如何,我不会正面跟天庭起冲突。” 荣桓挑挑眉,颇有兴趣地看着她,道:“为何?” 如故道:“原因如何与你无关。” 荣桓竟一笑,道:“因为重尧?” 如故忽略了他的话,径直道:“除此之外,我的底线你想必也清楚——北极宫绝不能受到波及,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荣桓看着她,心中竟觉得几分好笑。 在这样对她完全不利的境遇里,她竟还能这样骄傲的跟他谈条件,眼里一丝怯弱也不带。 然而,她说的却也没错。 若是不能真正确认两人的结盟关系,贸然放走如故,便是将永夜城置于不必要的危险当中。 虽说他不惧天庭和北极宫,但是为了大业,他仍须保存实力。 荣桓点头,道:“自然,”而后又道:”不过——” 如故的目光登时一紧。 荣桓道:“我自然信你,如故,只不过,两军结盟,只有信任还是不够的。” “你什么意思?” 荣桓道:“我会命人好生照看寒霜洞中的如恒二人,待到你助我毁掉伏羲之心之后,我会分毫不差地将他们还给你。” 如故胸腔的起伏明显有些快了,但是眸色却越发深沉,看不出情绪来。 半晌,荣桓又道:“如何?” 如故唇边似乎扯开了一抹淡极了的弧度,但声音却是冰凉的。 她道:“看来,魔尊已经不信那念冥偈了。” 沉默一瞬,荣桓道:“我不得不如此,如故,我确实错算了你。” 如故似笑非笑,道:“错算了什么?错算了我居然不怕死吗?” 荣桓没说话。 如故便又道:“既然如此,明晚仍是这个时候,我们白纸黑字来签契约,签订之后,你我便正式结盟了。” 荣桓竟是一愣,道:“签契约?” 如故点头,道:“对,签字画押。” 荣桓皱眉道:“什么画押?从未听说过。” 如故耸耸肩,伸手比划,想解释给他听。 荣桓却将信将疑,道:“如故,你休要耍什么花样来骗我。” 如故道:“你有你的条件,我自然也有我的规矩——我既然说了要跟你结盟,自然是一片诚心,你若不察,便算了。”说着便偏过了头去。 荣桓皱着双眉思考了片刻,而后站起了身子,声调有些沉,但最终道:“一言为定。”而后转身便走了。 堂庭山。磐园。 泽盼睁开眼时,外面天光已尽然不见。 磐园里一片静悄,连烛火也不见一盏。 她只手撑起身子,另一只手拂在胸口。 深吸两口气,觉得心口的疼痛感减弱了不少。 她坐在那里,望着满室漆黑,只觉自己仿佛还是在梦境中。 梦的最初,总是草长莺飞、川明水秀的故乡,然后一瞬间,她转过身去时,明媚尽数被灰暗吞噬,她面前是遍地散落、面目全非的尸体。 再然后,那些尸体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她方才发现,那些人,她都识得。 有些是她一同长大的玩伴,有些是曾牵她抱她的叔伯。 那些尸体散发着浑浊的黑烟,一步步向她逼近。 她惊惶且痛心,忍不住放声大叫。 而后她转身欲逃,回过身来时,眼前仍是一派春和景明。 这时,她便听到了她爹的声音。 他说:“盼儿,永远向前,永远不要回头。” 这般坐了半晌,泽盼想,她已经有几日未曾收到过爹爹的传信了,不知爹是否忙极了。 梦里的话,在她离开故乡之前,爹爹也曾对她讲过。 她想,她能明白爹的意思。 她能无碍地留在四海八荒中这样许久,除了天赋使然,从降生起便有着较为丰厚的灵力外,十数个族中长老用生命献祭,将自己的灵力传给了她。 所以,从踏出逐光岛那刻起,她的身上就背负了十几条人命。 她怎能回头? 但是,心底里,她却难以相信自己。 对于这个四海八荒的神仙世界,她更多的,是恐惧。 她的族人,曾是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同袍,但他们却忍心害她阖族到了这样的境地。 她要如何,才能在这些神仙当中周旋,完成自己的使命? 趿鞋下了床,泽盼点起了桌案上的灯。 磐园中仍是静寂无声,想必长右和霍雁翎带人出去寻找如故,还没有回来。 她低头看看案上的笔墨,想起还未给永夜城回信汇报,便摸出一张信笺来,伏案细写。 完成后,再从书架上拿起一本泛着黄的《金刚经》,翻出夹在里面的永夜城传送符,便将信笺送了出去。 之后,她立在书架前半晌,想着自己在南荒探查了这些日子都没有收获,不知荣桓会作何反应。 月亮渐从东天升起,磐园中灯火未起,便显得月光格外清亮。 泽盼站在窗边,看着花草葱郁、光影婆娑的庭院,心中又是担忧。 阿姐失踪已经十天有余了,只是,任凭长右神使将整个八荒都颠翻了过来,也还是一点音讯也没有。 后来,北极宫又传来消息,说二公主如恒也已多天下落不明,失踪日期竟和阿姐相仿。 思及前些日子岐山闹了不小的动静,有人说,那样邪异的灵力,多半是隐匿了多年的魇魔。 泽盼这才知道,如故与如恒竟还有着这样的过往。 只是,她却有些想不通,如故她,如何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她分明,为了自己的姐姐,连自己的命都可以拼上,她怎么可能忍心这般伤害如恒? 心思有些烦乱。 今日身体不适,她已在屋中卧床了一整天,此刻看见外面夜色渐渐深沉,她便从窗台上摸出了火折子,再缓步开门走到了园中。 泽盼一身细粉色对襟烟罗长衫,缓步走在园中,一盏一盏点起石灯中的灯火。 一个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道:“怎么一个人点灯?” 泽盼回头去,果然,舒云白袍,紫檀抹额,正是重尧。 她笑笑,还没来得及说话,重尧便走过来,又道:“长右他们还没回来吗?” 泽盼摇头,道:“一大早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泽盼手里捏着尚未来得及被点起的蜡烛,垂了目,道:“还没有,”而后又抬头道:“你那边,有找到什么吗?” 然而,其实也不须问,只是重尧的神态语气,她便也已猜到了。 泽盼便又垂了头。 重尧负了手,道:“我思来想去,这件事必定和岐山的异动有关——如故探查魇傀的踪迹已有多年,既然知道了岐山有线索,她便不可能放过。她之所以跟长右说把人手撤出岐山,大概是她知道此中凶险,不想旁人牵涉进来。” 泽盼点头,道:“长右神使也是这般说的——只是,岐山如今也已经什么线索都没有了,”而后又道:“我只觉得,这件事情怕是不太好,你说,我阿姐她会不会——” 重尧却是很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不会。如故是天定的南荒女君,羽化之时天地都会震动——也许是被困在了什么地方,但不管怎样,她的性命应是无碍的。” 泽盼点着了手里的蜡烛,温黄的光线下,重尧觉得她的面色有些心事重重的苍白。 他便道:“你可还好?” 泽盼将烛火放进石灯中,重尧又走近了一步,他身上的檀木香气盈入她的鼻息,泽盼觉得神思似乎也安定了些。 她抬头,微笑道:“我没事,只是担忧阿姐。” 重尧看着她,道:“你们两人,当真投契。” 两人慢慢走向下一个石灯烛台,泽盼摸出里面的蜡烛,道:“我很敬佩她,”点着蜡烛后,又道:“为了回护家人,她可以不顾一切。” 烛火在几不可察的风息中闪动着,泽盼微笑着,抬头去看重尧,道:“我也想像她那样,虽然我现在还是很没用——但是总有一天,我会变强,能够保护我的家人。” 又是这样。 最初遇见时,仿佛只是一个懵懂稚气的少女。 时时眼神里有些无措,再或者,有些惊惧。 后来,愈发体会到了她的细心温柔,善解人意,也发觉了印在她眼底的谨慎。 就仿佛,不论何时何刻,她都从不曾放松过,从不曾卸下防备。 就仿佛现在,她这样说着话,但是话语当中,似乎都是未尽之语。 泽盼将蜡烛放回石灯中,两人慢慢走下下一个石灯。 重尧没说话,泽盼便又道:“你跟阿姐,认识很久了,是吗?” 重尧望望夜色朦胧的磐园,似是轻叹了一声,道:“是。很久,很久了。” 泽盼道:“我近来听到许多传闻,有褒有贬,都在讲述阿姐当初平定南荒、整顿南荒的种种。也许是我太胆小,但很多事情,即便现在听起来,都让我觉得害怕。” 圆月渐渐升高,偶有一只夜眉鸟叫着,扑棱棱从一棵树的树冠飞到另一棵。 泽盼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呢?那么多让我觉得害怕极了的事,她是怎么有勇气一个人做下来的呢?即便要承受那么多非议,即便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她到底是怎么做到那般勇敢的呢?” 提起往事,重尧的唇边竟多了两分笑意。 他道:“因为,她总是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守护南荒,向来是她放在首位的责任,她不会容许任何人来霍乱这片土地,”而后又道:“当初她要动用离隐咒跟魇魔交易,我很是生气,极力反对,你猜最后如何?” “如何?” 重尧微笑着,道:“最后,她对我下了昏睡封印。” 泽盼一愣,道:“什么?怎么会?——可是,你的修为这样高,阿姐不可能得手的吧?” 重尧似是有些无奈,道:“我万没想过她会对我出手,一丝防备也没有,她便得手了。” 泽盼讶异极了,手里的蜡烛也忘了点,愣了片刻,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堂堂重尧神尊,也有这样的时候?” 半晌止了笑,忽然又道:“但我只是觉得,即便是为了南荒,我也很难想象阿姐真的会做那样的事——对你也好,对如恒公主也好。” 重尧唇边的笑意便渐渐消散了,神态又如往常般,冷峻又肃然。 半晌,他望着远处婆娑的树影,方道:“这么多年过去,她大概已经和当初不同了。” 泽盼闻言,停下了步子,转身看着他,道:“那你呢?” 她的眼眸,是纯净的黑白色,在烛光下,却又仿佛是五彩流动的漩涡。 泽盼道:“你还是和当初,一样吗?” 鬼使神差地问出了口,泽盼方觉不妥。 她的睫毛登时有些发颤,眼神中似乎也带了几分怯意。 而后,不待重尧看清,她便垂下了眼帘。 一阵微凉的夜风吹来,挟来阵阵摩诃曼陀罗花的炽烈香气。也许太过浓烈,反而带了些无望的心伤。 泽盼穿的单薄,旧疾又未愈,此时便忍不住咳了两声。 重尧细看去,才发现她只穿了件薄薄的烟罗纱衣。 未多说什么,他伸手脱下了自己的外袍罩在她身上,而后轻轻一抬手,偌大磐园中的灯火便都亮起来了。 他道:“好了,灯都点好了,你该进屋去了——我也该走了。长右回来,你让他再传信给我。” 泽盼看着远处一盏盏亮起的灯火,再看看手里的火折子,心中却是一片摇晃的怅然。 重尧已经走出了五步开外,忽然又回过了身来。 顿了一下,他方道:“许久没有同你下棋了,你可是荒废了?” 泽盼忙上前了一步,道:“没有!我每天都有在练习!” 重尧唇边弯起了一抹弧度,道:“好。等如故安全回来了,我便派人接你回参木宫,试试你的长进。” 而后竟又是一笑,转身便走了。 只留泽盼一人,握着火折子,有些发愣地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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