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 柳昔亲自给聂赢奉上茶来:“侧君,您请!” “多谢!”聂赢正默默想着心事,并没注意到他看向自己的殷切目光。 柳昔瞥了两眼守在旁边的朱雀、玄武,暗道:这两个人成日监视着我,讨厌透了,该想个什么法子,把他们支出去,我好和赢哥叙叙旧。 聂赢礼节性的饮了一口茶,随意问道:“请问总管贵姓?” “┄┄姓柳┄┄”柳昔稍一愣神,立刻答道。旁边朱雀丢了个大白眼给他:真会顺杆爬,什么总管,宫主才抬举你留在身旁跟班┄┄ “侧君,我家宫主有些话想同您说┄┄”柳昔眼珠一转。 “哦?”聂赢一皱眉:同我说话?估计是让我把话转告英王吧?可英王亲身来了,还用多此一举么? 柳昔咳嗽一声,端起内堂总管的架势来,吩咐朱雀、玄武:“你们两个守在外面,不要放闲人进来打搅!” “┄┄”朱雀眉毛都要倒立起来了,玄武也是疑惑不解。 柳昔朝他俩甩甩袖子:“快去!不要让侧君笑话府内没有规矩!” “┄┄”朱雀、玄武都是怒目瞪来,却又不好当着英王侧君的面揭穿这位自封的“柳总管”的真面目,踌躇片刻,只能忍气吞声的步出了房门。 柳昔追过来关门,又指了指院子:“站到那边门口去,宫主有什么消息传过来,速报我知!” 朱雀气的想挥拳,不妨柳昔对着他做了个鬼脸儿,无声的动了动口:“乖小鸟儿,别闹!小心再拉肚子!” 玄武见朱雀脸都气成绿色了,皱眉问道:“他什么意思?” 朱雀恨恨言道:“前夜,我怕他不肯就范,误了主子的事儿,就把他扒光了丢在床上,威胁了两句。这小子胆敢报复我,不知给饭食里搁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害得我上吐下泻,折腾两天了。” 聂赢看柳昔神神秘秘的,很觉奇怪:“柳总管,有什么话您就说吧┄┄” 柳昔闭好房门,回身再看聂赢,已然压不住心情的激荡,他几步奔过来,颤颤喊道:“赢哥!” “┄┄”聂赢一愣:“你是┄┄” “我是柳昔啊!”柳昔泣道:“你不记得我了?” “柳昔!”聂赢大惊,猛然起身握住他手臂,上上下下的仔细端详,等瞧见那一双琥珀色的狭长桃花眼,方认了出来:“你┄┄你怎么变成这副鬼模样了?” 柳昔哽咽了两声:“我装扮的!在这府里,我不敢露出真容实貌!” 久别重逢,物是人非,两人都是感慨万端,禁不住抱头一哭。过了许久,柳昔方止住泪水:“好不容易才得见面,赢哥,我可想死你了!” “我以为再见不着你了呢!没想到老天这般眷顾!”聂赢强笑了一声,转而又问:“我听说你被贡去雪璃,流落在相府之中,一切┄┄可还好?” 柳昔点了点头:“当日我才下轿子,谢府的管家就不见了踪影,因他没和雪璃馆驿的人交代我的身份,我就被当做普通美人,送去大堂阅看了。那会儿我年纪小,才变声,脸上还起着七七八八的小痘印,刚从乳父家来,穿戴都平常已极,人也恍恍惚惚,不知状况,更没有拿出什么孝敬管事,贿赂公公的像样东西。那些人自然不喜,就随便把我扔去下等院落了。 我不想当这献贡的美男,被人白糟蹋了去。瞧见院子角落里长着菸龑草,就偷偷拔了几棵,混在晚饭里吃下,让自己起了一身疹子,又红又大又痒,我挠破了一些,又发起烧来,同院的美人都躲我不及。我便趁着这个机会,一点点把自己的容貌遮掩起来,画上麻点,涂些菸龑草的汁液,弄成黑丑模样,当了个侍候美人的小杂役。 很快,雪璃使团就启程回国了。半路遇见从玉渊赶来的葛府内堂二总管,把美人名册整理了一遍,发现有三个金乌世家贡来的子弟竟不在上院住着,当即大怒。管事公公们不敢怠慢,将其它院子的美人都宣到一处,重新点名。我亲眼瞧见王家、荀家的两个被挑了回去,他们容貌一般,又傲气凌人的,该是故意被扔到下院敲打敲打。等念到“谢晴岚”的名字,我就忐忑不安了,不知该怎么才能蒙混过关┄┄ 第一遍只叫了“谢晴岚”,没人应声;第二遍,那管事就喊“衡武侯甥、布政司赞善谢曼曼大人之子谢晴岚,”虽还是没人应声,院子里却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大家都不知道这位谢家少爷为何不肯现身。那几位管事也着急起来,说这个美人可不能没有,那是葛相点名向谢家要的。我又急又怕,冷汗出了一背一头。再等第三遍,管事刚喊了“谢晴岚”三字,下面就有一人娇滴滴应了!” “啊┄┄”聂赢一皱眉:“是谁?” “是个和我年纪相仿的男子,长得妩媚娇怯,一颦一笑都满带风情。管事们问他,何以方才不应,他说自己在家时只有小名,“谢晴岚”这名字是临来前现起的,他自己不知道,听管事们念到母亲的官职名讳,才敢应答。管事们只怕这“谢晴岚”丢了,不好向上峰交代,听了他这说辞,也不疑有假,又见他生的美貌,很是符合谢氏“美人世家”的称谓,就急急忙忙的给请了回去。” “此人审时度势,恰到好处的鱼目混珠,心机不可谓不深!”聂赢琢磨道:“你可知他是什么来历?” “他既当上了谢晴岚,谁还探的出他原本的身份!”柳昔吐出口浊气:“倒是这样一来,我就没什么大.麻烦了。” “那他平日都做些什么?” “他呀,成天花里胡哨,搔首弄姿,对相国大人献媚取宠,在后院争风吃醋,一门心思的往上爬!”柳昔一嗤:“葛千华还就喜欢这样的,没两年就让他当了公子,听说这次回去,还要提他当个侍郎!” “那,谢家来人,他也没有露馅?”聂赢疑道。 “谢家?”柳昔一嗤:“谢曼曼和柳氏是我亲生爹娘,他们都不认识我,何况别人!” 聂赢知他心中的委屈,轻叹了一口气,又问:“那你呢?就一直当个杂役,有没有被人欺负?” “到了玉渊相府,那些下院的美人都被送去当色侍了,要承欢侍筵,得先受调.教。我怕自己跟着他们,一朝不慎,露出什么马脚,会吃大亏!就拿出浑身解数,死命巴结负总则的崔师傅,当了一个小徒弟,这回才算真正安全了。就这么过了三年,我私下里攒了不少银钱,就等寻个机会,逃出相府。谁知,还没等成行,葛千华娶回个煞神来!”柳昔想起素问,一脸郁闷。 “元寿宫主?” 柳昔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盯上我了,隔三差五的折腾人玩。一天早起,他催命似的召我,我正在妆扮,一着急,就少画了两笔,个别麻点也挪了位置,就被他看出破绽来了。” “那他一定是迫你露出原来的样貌了?”聂赢担心的问:“然后呢?他有没有更为难你!” “唉!”柳昔叹了口气:“我这么大的把柄落在他手里,还能有个好?不过,他倒也没给我泄露出去,只是闹得更欢实了一些。捉弄我,就好像玩猫戏鼠的游戏一般,还乐此不疲。哼!我也不怕他!只是没机会跑路了。好几次,中途都被他劫了回来!” “他那样的人┄┄”聂赢想起自己见过的元寿宫主,高贵冷傲,威势凛然,智计百出,咄咄逼人,似乎和柳昔形容的对不上号。 “嗐!别提他了!”柳昔想起素问就觉心烦:“他再怎么难对付,我还是得想法子走┄┄” “噢!”聂赢听他这一说,想起谢晴瑶来了:“柳昔,待会儿我请英王跟元寿宫主提一句,你跟我回去!二姐现下也在洛川呢!” “┄┄”柳昔一愣。 “真的!”聂赢朝他一笑:“她真在洛川!” “我不想见她!”柳昔蹙眉转头。 “┄┄”聂赢拉起他的手:“柳昔┄┄” 柳昔一言不发。 “唉┄┄你不知道,二姐是有苦衷的!”聂赢把自己知道的内情和柳昔详说了一遍:“当初,二姐也是迫不得已,这些年,她浪迹六国,又在连云寨落草,只为找你┄┄” 柳昔默默听完,半晌才问道:“柳氏┄┄死了?” “你走后半月,他就病故了。”聂赢低叹一声:“我听二姐说,他临终前唯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 “那个郡王之子也死了?”柳昔打断他的话,又问道。 “是!” “哼!”柳昔嗤笑一声:“我说呢!没法子当皇亲国戚了,也没法子当家主继承人了,这才想起找我来,找我干什么?我又帮不了她这个忙!” “柳昔┄┄”聂赢见他满含愤怨,珠泪盈睫。 “说什么放不下我,放不下还把我往火坑里推!”柳昔抹了一把眼泪:“是见我没本事勾引葛千华,当不了公子侍郎,帮衬不成谢家的荣华富贵,恨铁不成钢吧!” “柳昔┄┄”聂赢听得难受,上前揽住他的肩背:“二姐没有这样想过!你的事,她后悔已极,只恨不知该如何弥补!” “不用她弥补!”柳昔心里疼的厉害:“她们走她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这辈子,我再也不要和谢家扯上一点关系!” “┄┄”聂赢大是忧虑,一时又不知该如何解劝。 “赢哥!你别告诉她在这里见过我!”柳昔收住眼泪:“就让她以为我死了,最干净!” “柳昔┄┄” “你答应我!” “┄┄”聂赢几次想劝,可看着柳昔通红的眼睛,执拗的神情,终于叹息道:“这件事,你再好好想一想┄┄我暂时不同二姐说┄┄不过,柳昔,你姐姐真的是┄┄” “赢哥,说说你吧!”柳昔一点也不想再提谢家的事,他重又拉住聂赢的手:“你的事儿我才听说,你竟然受了那么多苦!” “都过去了┄┄”聂赢垂下眼睛。 “嗯!是!”柳昔紧紧握了他一下:“那现在,英王她┄┄对你好不好?” 聂赢脸上一红,微微点头。 “怎么个好法?”柳昔追问道。 “她┄┄”聂赢恍惚了一阵,轻声答道:“她┄┄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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