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王主和公子早些安置!” 听着房门“嘎达”一响,云瞳蓦地惊醒,见离凤也是瞬间红透了脸庞。两人各自避开眼睛,气氛越发暧昧起来。 云瞳甩了甩头,抛开突如其来的一丝异样,神思又转回《治水纲要》之上,拿起方才演算的纸张,反复计量。 离凤垂眸等了好一会儿,听不见什么动静,偷偷一看,见她已端然坐回了桌案,不由一愣:她自命风流,贪好美色,去而复返应有所图,怎的静室独处,对着我却无动于衷? “由此看来┉┉”云瞳照着书册推敲了一番:“傅春江今天没和我说实话,三年治河款的乱账,我得好好查一查。” “账目必是明暗两本,明账早平,只怕一时查不清楚。” 离凤正悄悄从镜子里端详自己的容貌,看是什么地方不妥,听见这一句,随口接道。 “哦┉┉”云瞳转过身来。 “我娘身为左相,曾多次督办河歀,我亲眼见过那些缴上来的账本,没有破绽。”离凤移回了眸光,解释了两句:“官员们多是巧立名目,假公济私,或串通奸商,以次充好,是以,虽年年治水,而吏愈腐,民愈弱,堤坝愈漏,成效愈微。” “账是平的,那你娘是从何处入手,查出贪腐底细的?”云瞳眉头一皱。 “王主今日亲察堤坝,想来必有所得!”离凤垂下眼帘。 云瞳思索了一阵,再问:“沧河流经赤凤全境,每年下拨的治河款项是多少?” “不足二十万!”离凤叹道:“还是分次下发,各入几个衙门!” “为何如此?” “天家亦知河贪。” “知,何不治?”云瞳一再追问。 “一来官官相护,河道上下似铁板一块,刀枪不入。二来┉┉强敌压境,顾此失彼。三来,真正懂河务的人不多,既有倚仗,便有姑息。”离凤暗在袖中捏起了拳头:当年,太女与母亲奉命治河,意见向左,一曰循序渐进,一求立竿见影,母亲谓太女事无主见,目光短浅,不懂恩威并重,而不愿辅其为皇,选了那个能“杀伐决断”的三皇女┉┉ 云瞳点了点头:“前车之鉴,后世之师!”一边说,一边将离凤所言记录下来,揣入怀中。 离凤诧异的看着她:“此赤凤之弊,非大胤┉┉” “赤凤有此,大胤亦然!”云瞳冷哼了一声:“沧河水患,除雪璃之外,五国皆受其害。河务之重,非比寻常。阿凤,不想你有此见识,真令本王刮目相看。” “┉┉”离凤得她夸奖,颇觉意外,半晌才敛眸答道:“王主谬赞了!” 云瞳眼睛盯着那张堤坝模图,转而又问:“你可知还有何积弊?” 离凤想了想,又说了几件,竟是一件甚于一件。 云瞳听得火起,猛然一拍书案:“流毒如此,遗祸百姓,可恶!” 离凤看了她几眼,低声言道:“王主,请息怒┉┉” “你再说说,有何根治之法?”云瞳又问。 “┉┉”离凤谨慎摇头:“奴家┉┉不懂这些大事┉┉” 云瞳眉峰一挑:“阿凤,何以露头遮尾?还请言无不尽。” “奴家若有良策,绝不敢有丝毫隐瞒!”离凤轻声言道:“然,既是积弊,就非一朝一夕能予除尽。如今,王主尚有急务!何弃急就缓?” “哦?有何急务?” “防洪!”离凤一指窗外:“暴雨骤至,且连绵不绝,焉是良兆?只怕春汛即发,西川可有预备?” “嘶!”云瞳倒吸一口凉气,立刻敛了情绪:“你说的是,本王混淆轻重了。”复又拿起《治水纲要》,翻开到先前没看完的一章:“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来,来,来,请先生给我接着讲,特别是你自己那些读后见解。” “王主┉┉”离凤有些不太适应:在家时,他读书学理,每有所得,想说与母亲,她都没空闲、也没心思听,只让跟着大儒,循着圣贤之理,亦步亦趋,不许质疑,更不许生什么奇思怪想。就这一本《治水纲要》他看过很多遍,有不少疑惑,也有许多想头,可无人愿意听他剖析,更无人能够和他讨论。如今,英王竟然愿意┉┉只是,她是真的的愿意?还是只为借故亲近? “坐过来。”云瞳搭手在左边的椅背上,敲了敲书页:“先讲讲这段是什么意思!” 离凤只得移了过来,好似被她半圈在怀中,初时腰背僵直,坐如针毡,不时还露出几分羞怯之态。没过一会儿,心神就被她的提问吸引了过去,全忘了该借机矫揉作态,顾盼生姿。两人且讲且论,时思时辩,互有问答,彼此启发,不知不觉越靠越近。 离凤听云瞳讲罢日间所见,在纸上画出一副草图来,标上围尺,却空着重要几处:“这样大的工程,当日必有论证,王主可调阅旧挡,填补要目。” “不忙!明日再去堤坝,认真勘测一番。”云瞳言道:“之前不懂其中奥妙,只是走马观花,险些误事。” “我想┉┉”离凤沉吟着:“实际所得,恐与先前计划出入不小。” “且对这疏误,她们必有一套说辞。”云瞳冷冷一笑:“当本王是过路客,不通水务,易蒙好骗。” “王主,堤坝要看,雨量水势也要估算┉┉”离凤提醒道:“此书仅述源理,可琅郡水情到底如何,还需具体分析。最好┉┉是请一位明白人作个指导。” “你说的是!”云瞳皱了皱眉:“我身边都是将佐,打仗在行,治水却是门外女。不知兰仕通这些不通,可今天看她的意思,似乎也无兴趣┉┉” “若不贪墨,治河可算最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王主请想,与天斗,毫无胜算;欲穷治,困难重重。无灾小灾之时,亦不可稍加松懈,每逢大灾重灾,却要备尝艰辛。上要应付朝廷盘诘,下要安抚百姓哀怒,其间还得打叠精神,协调四方,奔走堤坝,苦累交加。”离凤叹了一口气:“且没有几个能得好下场的。自碧落至今,因治水不利被处斩、罢黜、问责的官吏不知凡几。这无功,无财,无下捎的位子又有谁愿意坐呢?” 云瞳紧皱眉头,心中深以为然:“治河之难、之苦,非亲身经历而不得知。此番回京,我当与皇姐详禀。” 离凤深瞧了她一眼,并没多话。 “现在和傅春江要人,她派来的也是只会为她说话的。”云瞳转向离凤:“不如,明日你随我前去看看吧!” “我?”离凤一愣:“我是纸上谈兵,怕┉┉” “所以,才要亲去堤坝验证一番嘛!”云瞳笑道:“你以前可去过赤凤的沧澜坝?” 离凤摇了摇头:“我娘不肯带我去,她说┉┉”她说:你知道治河辛苦就是了,以后进了宫,可以在帝王身边时常说上几句忧国忧民的话,给自己留下个贤德名声。至于水怎么治,灾怎么救,不用男子操心。 见他半句停住,云瞳已明其意,握住他的手,诚心说道:“阿凤,可愿祝本王一臂之力?” 离凤本想拒绝,可看着她一双璀璨悦目如天上星斗的眸子,不知怎的就点了头:“好!” 云瞳展眉一笑,拍拍他肩膀:“那就早点上床睡去吧!” “是┉┉”离凤低低答道。偷眼一看,见她放开自己之后,并未离座起身,而是又翻起了书页。 这意思是要留宿在此了?离凤微微咬唇,转去了榻上,坐了半天,想了再想,又借倒茶之机走过来轻声试探:“王主,天色不早了┉┉” “嗯┉┉”云瞳看的入神,以为是平日在自己寝房冯晚又来催促,便随意摆摆手:“本王这就安寝!” “┉┉” 窗外传来了打更之声,雨势稍小,“沙沙”敲着窗棱。离凤僵着脊背又回回床榻,瞧了瞧并蒂莲的枕头,比翼鸟的锦被,默默钻入了帐中,和衣坐等。 云瞳恰看到一段精辟之处,只觉醍醐灌顶,振聋发聩,心中大为赞赏,情不自禁就念了一句:“事情就得按规矩办!” 离凤正胡思乱想着一会儿将要发生的事,顺耳就听岔了道,以为是说自己“侍寝”要按照王府规矩。 那规矩┉┉他不是不知! 离凤紧紧咬着唇,向那桌边背对着自己的女人望去,望了许久,不得她后话,终于还是颤着手,解开了领结腰带,一件一件把衣衫褪尽,躺进了被中。 五月初,虽是雨夜,并无寒气,可他却觉得自己全身被冰水浸着,肺腑皆冷。 何必还要一遍遍提醒?我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一个等着主人来临幸的玩物┉┉离凤阖上双眸,强自压下心头不断翻涌的屈辱情绪,仿佛又置身在春藤馆中,那一个个难堪的夜晚,他也是这样,入屋上榻,不管旁边有人没人,先脱净衣裳,候着师傅来教那些┉┉ 离凤颤抖起来,下意识抓紧了头下的枕巾,往口里塞去,可四肢都崩紧了劲儿,身上却没有随之而来的灼痛和欣快┉┉ 怎么回事?离凤缓缓睁开眼,呆了片刻,探手向腹下摸去┉┉忽而间,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似的,手又急速缩了回来。 屋子里静静悄悄,云瞳仍凝神书上,一丝不苟,并未注意到床上有何异样。 离凤屏息看着她,看着看着,就又想起若怜说起的那些话: “公子,听说王主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呢,叶使都应付不来!您去,可真叫人担心┉┉” “公子,您怎么就矮不下身段来,总是蹙着眉,王主不喜欢这样的┉┉” “公子,眼见就回上京王府了,若你总不得宠,以后会受欺负的┉┉” “公子,您还要让多久┉┉” 是啊┉┉聂赢不在,从奕未娶,我好不容易才从叶恒那里分来一宵。这一宵,她若不畅快,以后定不会再来。她若不来,我又怎么在上京王府立足?更何谈偿我心愿┉┉呵呵┉┉有什么应付不了的,又有什么矮不下身段的,我早就不是我了!叶恒会的,我哪样不会┉┉离凤咬了咬牙,摸到枕边那一小瓶春引,拧开盖子,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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