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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瞳带着众人湿湿漉漉驰到郡守府,甫一进门,就见西川一众大员都避在廊下等着迎接自己。    “王主,是否先行更衣,稍作休息?”叶恒悄悄问道。    云瞳没有说话,眼风一扫,示意已受命赶来的三月上前,从怀中恭恭敬敬取出一领黄绢,递到自己手中。    “圣上诏命┉┉”    眼见英王手捧圣旨,立身雨中,西川官员们惊愕之余,各个不敢怠慢,以总督任静琪为首,都抢步阶下,跪地叩首:“臣等接旨┉┉”    离凤站在云瞳身后,瞧着这些蟒袍金带,养尊处优的高官们拥挤狼狈的趴在泥水之中,想起今日浮桥两岸百姓们生离死别,对天长哭的绝望凄苦来,心中忽觉有些解气。    云瞳冷冷扫过众人一眼,展开圣旨读道:“钦命御国英亲王暂行综理西川水务,全权协调治洪事宜,川郡一应官员,皆从遣派,务使平安度汛!钦此!”    “臣等遵旨!”众人山呼万岁,叩头而起。    云瞳这才迈步进堂,直坐案后,十二月、六月佩剑站在了她斜侧方。离凤低头瞅了瞅自己,也穿戴着一身亲卫服饰,就与叶恒、沈莫一起守到了门外廊下。    三月过来问道:“公子,暗使大人,奴才先送您们回馆驿休息?”    三人已围好面纱,闻言都是微微摇头,离凤低声补了一句:“陶姑娘不必照应我们,且顾王主大事!”    “呃┉┉”三月劝道:“您们也奔波了一天,尚未晚膳,想必早已劳累。身上衣衫又湿,若不及时更换,恐受雨着凉,那个┉┉”见那三人皆是充耳不闻,一色侧耳向内,半分也不理睬自己,不觉气馁:好歹我也是帮着主子献殷勤,这也太不给面子了┉┉    堂内,云瞳摘下斗笠,端然稳坐,沉声言道:“本王受圣上重托,察查水务,总督汛情!羽翼百姓,保一方平安。深觉两肩之上责任至重!务求诸位鼎力相助,同心同德!”    任静琪等人互视一眼,都是躬身下拜:“下官等唯王令是从!”     云瞳点了点头,即命琅郡郡守傅春江回报水情。    傅春江赶紧起身,从袖管中抽出一页纸来,先将琅郡水文说了个大概,又把今日洪峰涨势,堤坝已查出的缺漏之处一一详述,末了言道:“今春雨肆虐,洪波大兴,百年一遇,危机重重。下官深恐决堤之险,祸及百姓,日夜难安!”    看她一副顿足捶胸,忧虑惶急之态,众人都有些心惊,不禁议论纷纷。    云瞳不动声色的听了一会儿,又问傅春江:“既知险情,你作何布置?”    “回王主!”傅春江早已打好了腹稿,将与韩飞商量过的举措一二三四的列了出来,听得座中众人频频点头。    “哼!”叶恒大是不屑:“说的头头是道,其实都只是摆摆样子。”    “难怪王主要亲去大堤查看!”离凤低低一叹,转而又想:她说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倒非故意掉书袋子,而是真正身体力行┉┉    “王主!”堂上傅春江又道:“下官虽请百姓们协助巡查,心中却又作难:只怕大堤决口,误人性命,有伤天和!”    云瞳没有说话,拿眼看着任静琪、邱韶两人。    任静琪沉下一口气,当先言道:“下官总督西川,该当兼防水患。前日,傅大人已将汛情上报,下官正在筹措,调人、调粮,调银,愿举一川之力,确保琅郡无虞。”    冠冕堂皇,却无实质内容,离凤连连摇头:这位总督好生奇怪,水灾若起,皇帝问责,第一个不就得问她么?怎么还这样不急不慌,潦草敷衍?看那位都指挥将军也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难道这琅郡是在西川治化之外?    果然邱韶也来了一通光明正大,却同样空洞无物的说辞:“下官依圣命而行,听王驾调遣!”    “嗬┉┉”韩飞乔装改扮,极不起眼的躲在另一边廊下,想着堂中光景,暗自嗤笑:西川地处险要,人事一团乱麻,各方角力,互不相让。任静琪听祁相的话,凡事静观其变;傅春江遵恭王的令,只给自己攫利;至于邱韶,早年曾受凤后母亲的恩惠,与贺兰家往来甚密┉┉圣上倒也聪明,借着紫云瞳路经琅郡,以防洪治水为名,甄别整顿一番。只是┉┉她大概也没想到,今年水患非同以往,怕是这位心腹御妹要陷在这里了。    邱韶之下,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当真是各自为政,形如一盘散沙!听得离凤频频皱眉:这些人为官一任,要么不肯作为,要么只顾私利,怨不得英王初到西川,对她们拦挡不见,就是我┉┉也不屑与其为伍。     云瞳听罢多时,微微抬手,示意众人静声:“诸位!碧落王朝名臣王回曾有一言:为人臣者,主耳忘身,国耳忘家,公耳忘私,利不苟就,害不苟去,唯义所在!今圣主在朝,为水忧民,早朝晏罢,昃食宵衣!而万民于野,惧水期治,日思夜等,望眼欲穿!吾等忝为王臣,若言行举措,上不能慰君之心,下不能成民之愿,何颜取国家俸禄,而立足天地之间?”     刹那间,离凤只觉心潮乍涌,却见众人皆沉默不言。    “本王今日,亲睹琅郡兵吏所行,亲闻西川官宦所言,失望之至!”云瞳猛地一拍桌案,惊得众人一凛:“大灾不至,先谋己私;大灾将至,避逃人前;大灾未去,推责诿过;百姓视尔等如母父!尔等视百姓为草芥!驱驰在前,抛弃在后;盘剥为始,凌虐为终。百姓之疾之苦,尔等熟视无睹;百姓所惧所忧,尔等置若罔闻!试问尔等心中,除了自己的禄位,可还有社稷君皇,天下苍生!”    堂上众人,上至总督,下至小吏,无一再敢就座,各个脸色难看,屏息俯首,听英王又斥:    “百姓何由四路逃难?何由拒守长堤?只因不信尔等能以护家之忱护民,不信尔等能以爱己之心爱民!洪流滚滚而至,村田淹没,家园毁弃,万民流离,却问尔等置家何处?置身何处?置心何处?可有半分与民同此患难、共抗洪灾之意?”    中堂内外,静若空城,唯有紫云瞳诛心之语,阵阵回响。离凤不由痴住:对这些每每见而怒之、闻而慨之的官蠹行径,母亲也曾痛心疾首,然真要整治,却又无能为力。重重阻碍,事事掣肘,利益攸关,非能等闲,每到最后,都是仰天长叹:国事难为!今观英王,识见不浅,却不知她又如何作为?    “自今日今时起,本王奉旨综理水务,西川上下,一体而治。若因救洪不利,大堤崩塌,田淹村没,民死财失,则首罪本王。”云瞳发出斩钉截铁之言,激起堂中一片倒吸气声。    叶恒和沈莫都是大惊,下意识低声喊出:“王主┉┉”    离凤几乎不能置信,反复喃喃言道:首罪于己┉┉    韩飞却是咬牙嗤道:紫云瞳啊紫云瞳,我还千谋万算,不知怎么将这份重责赖到你头上去!没想到你竟自承其事,好的很,真是好的很┉┉忽听得叶恒两人的低呼,抬眼望去,知道是随行暗卫,却奇怪多出一个,遮着斗笠,蒙着大半幅面纱,显见也是个男子。    不是小弟┉┉她见离凤腰间空空荡荡,无任何佩剑兵刃,却站在叶、沈二使之间,似被加意护持,不由暗自猜想:莫非是贺兰家的小少爷?    “至于尔等┉┉”云瞳扫视左右:“今和本王休戚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务使各安其责,遵奉号令,不可稍懈!如有违纪,以军法处之!”    “是!”众官只觉脊背之上冷汗直冒:英王的意思,就是我们和她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她若获罪,我们也一个甭想安生。她若遭罢黜,我们也再没有升官发财的机会。她犯的事越大,我们受的牵连也越广,她定的罪越重,我们得的惩罚也越多。    傅春江暗自肝颤:会不会就如韩飞所言,她是寻机清除异己。像我这样的恭王一党,甭管做好做歹,都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拔不快!看来方才筹划,绝非杞人忧天。    接下来,云瞳布置细务,先问傅春江:“依这般雨况,琅郡大堤还能坚守多久?”    “呃┉┉”傅春江愣了一下:“总还有几日!”    云瞳把眼一瞪:“还有几日?到底是几日?”    傅春江满头是汗,掐指算了半天,才结结巴巴答道:“大约十日吧!”    离凤摇头大叹。    沈莫悄声问道:“她说的不准?那依公子你看┉┉”    离凤眸光沉沉:“七日都难保┉┉”    公子┉┉韩飞自起疑虑,便缓缓从背后靠近了他们,听得这一声称呼,当即心下了然:原来她是把池敏带出来了┉┉赤凤虽多水灾,可要说这位以前金尊玉贵的太女正君懂什么抗洪治水之法,可就贻笑大方了。必是紫云瞳借故亲近,或是池敏有意巴结┉┉韩飞唇角一勾,露出个阴恻恻的笑容来:一个对美人不肯放手,一个想在王府有立足之地,也算是各取所需,一拍即合┉┉看起来,我将池敏送归紫云瞳身边这步棋,可是走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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