懋章殿东暖阁 云瞳向御座行礼之后,见武德帝正用晚膳,便在一旁立等。又见炕几上不过四样清粥小菜,极是简素,不由皱起眉头:“圣上该保重龙体才是!国务本就繁忙,您又一向眠少,饮食再这般寡淡匆促┉┉长此以往,臣妹深为之忧。” “天慢慢长了,朕就吃的晚些!不碍什么!”武德帝朝她一笑,即命赐座:“你上的奏章朕看过了:裁撤暗部之事再议,余者皆已照准。” “谢圣上!”云瞳谢恩之后,仍想力争:“暗部之弊由来已久,早在圣心洞烛之中┉┉” “叶恒、沈莫随侍你左右,一旦受孕,朕允其还哨脱部,目前仍暂领暗卫之职。”武德帝打断她的话:“一来,朕不能为你擅开先例;二来,他们这个身份方便随你征战沙场;三来么,这两个人┉┉朕还想再看一看。至于暗部,你奏章上的一些话在理,朕会斟酌。” 云瞳苦笑一声:“圣上,二使并非雪璃细作,前日之事,您不是亲眼目睹了嘛!” “不是璃国细作,就也一定不会是别人家的细作了?”武德帝适时点了一句。 “┉┉”云瞳只觉棘手:若说了实情,莫莫罪犯欺君,还要牵扯出沈励隐姓埋名一事,两罪并罚,皇姐怎么也容不得他继续留在我身边,只怕立时就要打杀。现在求恳无名,反惹事端,不如┉┉等他怀孕之后,我再婉转相告,皇姐看在甥嗣的份上,总能开恩。好在莫莫只为救父而来,与其它政务并无关联,不会妨碍什么,给皇姐添乱。我就替他暂瞒一时吧! “那┉┉” 一念至此,她言语上便有些敷衍:“臣妹就再查一查。” “┉┉好┉┉”武德帝深看了她一眼,淡淡应了,暗道:小七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心思,为沈莫隐瞒假冒暗卫一事,难道只是色迷心窍?前番因为池敏,也是一再顶撞于朕!朕若不先让步,姐妹间怕真就要生了嫌隙。唉!老话说的好:美貌的男人都是祸水!果不其然。 “千秋宴毕,臣妹归府,遇凌讶说起一事。” 云瞳又禀:“他在宴中截获失心蛊三只。” “哦?”武德帝立刻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这样说来,葛芃意图谋刺,非以摔杯为号,而是用蛊。” “臣妹也作此想!”云瞳点头:“联系之前鬼蛊涧当家人乔装雪璃客商,死在上京一事┉┉臣妹以为,璃国是欲借操纵暗卫而设惊天之谋,布局非只一日,机心着实可怖。若非┉┉出了什么岔子┉┉咳┉┉”话到此处,她似乎呛了一下:“二使未为所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皇姐,暗部隐患重重,裁撤正当其时。” 暗部于朕,尚有用处┉┉武德帝沉吟半晌:“如你之前所奏,鬼蛊涧当家人中胎缘珠儿,与大武师沈可兰之死颇多瓜葛,此案牵连甚广,未解之谜无穷,还当一一彻查。” “臣妹想请旨督办┉┉” 武德帝摇了摇头:“你在上京日短,少有空暇。岳向欣细致能干,足可胜任。” “┉┉是!”云瞳见圣心已定,不好再言,暗忖:沈可兰名下授牌弟子只有两人,皆被出赐,其一就是那个生死不明的暗卫,据凌讶所言,他若想解失心蛊,必往雪璃,而葛芃今来,明显不知其事。他是已死替卫之夜,还是不想再当棋子,尚难分辨!可这中蛊不似中毒,不予控制,必时常发作,如何能挨?如顾崇罹蛊,每害头痛,要听碧落大祭司念经而解┉┉ 想到此节,云瞳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她甩了甩头,重又集中精神:其二便是沈励。听莫莫言道,近年来他梦魇渐重,行事多诡,总欲再往临渊,种种异于常人之举,莫非也因失心之故? “小七,想什么呢?”武德帝不知她因何皱眉不语。 “在想临渊┉┉”云瞳答道:“民间近有传言,说临渊即将现世,臣妹很是好奇。” “好奇什么?” “胤凤临渊大战,七万兵马损失殆尽,睿王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云瞳叹了口气:“而传闻沸沸,竟说臣妹得了王姨随身携带的归元秘钥,来者汹汹,登门搅扰,让人不胜其烦。” “┉┉”武德帝眯了一下眼睛:“归元秘钥┉┉” “您可听说过此物?” “略有耳闻!”武德帝随手翻开一本奏折,似不在意的问道:“怎么,你也对所谓的归元洞宝藏感兴趣?” “臣妹无心宝藏,只是想解自身不白之冤┉┉”云瞳想起顾崇和沈莫,揉揉额角:顺道救他们一救。“秘钥既然失落,自该还去最后现身之所寻找。临渊果若现世,倒是天赐良机。却只日期难测,令人头疼。若能提前预知,先做准备,岂不更好?” “孝慈高皇后通晓天文地理,又具推演算数之能,预言天象之准,世无匹敌。遗作两卷,藏于大内,朕也曾经拜读!”武德帝叹了一口气:“无上玄妙,实难于明晰。” “臣妹也想看一看。请圣上恩允。”云瞳连忙请奏。 “随你吧。”武德帝提笔写了简单一道旨意,交付她手上:“孝慈高皇后登位两年即逝,未必不因“擅泄天机”之故┉┉此皇曾祖高皇帝原话。你好自为之,以求后福。” “遵旨!”云瞳知道是姐姐关怀自己,嘻嘻一笑:“臣妹自有分寸。” “临渊、神山、凌藏谷,世传为三大秘境,异象频生,吉凶难料。你轻易不要涉足,免有难事。”武德帝极不满意她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半嘱半命:“什么秘钥宝藏,莫去管它。” “圆通大法师说过,临渊并非虚无缥缈的神话之所,神山和凌藏谷就更是实实在在的地方,碧落大祭司和凌氏一家都住了多少年了!所谓通玄,不过世人不解其秘,臆造妄想,谣传惑众,哪里真有什么神鬼之事呢?”云瞳并不以为然。 “朕说的话,你全当耳旁风,以后胡闹出了什么事,也别求朕庇护。”武德帝瞪了她一眼。 “哎呀,臣妹行事无不奉旨┉┉”云瞳嬉皮笑脸的言道:“三姐,哪件没听你的啊?” “朕让你不要多宠男人,你听了吗?”武德帝敲敲桌子:“跑到卫府门外叫嚣生事,主子立等奴才一个时辰,你成何体统?” 我不是怕你故意为难么?云瞳吐吐舌头,蹭到武德帝身边求道:“他们受孕之前,您就别使长老再问责了,行不?” “少来糊弄,他们几时能受孕?”武德帝嗤笑一声:“沈莫还是个处子呢!” “我本打算晚上就召他,谁知您先把人叫去,打了个皮开肉绽,血哩呼啦。”云瞳抱怨道:“我还能干什么啊?” 知道你软性无用,我替你警告他们几句,你还就心疼成这个样子,巴巴来求“还哨”。瞧这点出息!武德帝怒“哼”了一声:“埋怨起朕来了,你胆子不小。” “臣妹没有!臣妹不敢!”云瞳快要顿足捶胸了:“哎呀,三姐┉┉” 一语未完,门外响起了梁铸的禀告:“启禀圣上,凤后千岁已到后殿。” “让他稍待!”武德帝吩咐了一句,又赶云瞳:“宫门就要下钥了,你还赖在这里作甚?” “呃┉┉臣妹告退!”云瞳一肚子怨气:怎么我一来,清澄哥你就也来?还想借机说说娶小白鸽当正君之事呢,又不能够了! 武德帝见她光说不动,又是皱眉:“还不快走?” “圣上,您能不能劝劝凤后?”云瞳临出殿门又想起清涟的伤来:他和月郎、小白鸽挨罚不同,纯属受我连累,不帮忙讨个公道,怎么说的过去? “劝什么?”武德帝一皱眉。 “他通共就清涟这么一个亲弟,动辄打骂,也太是心狠手硬了┉┉” “嗬┉┉”武德帝抱臂一嗤:“若论清涟某些所作所为,不该严加教训么?”若论你紫云瞳某些所作所为,不该严加教训么?朕只是还没腾出功夫来! “斥责两声也是教训,不必老动鞭子棍子嘛!”云瞳不满的嘟囔道:“把人打坏了怎么办?” 指桑骂槐,藐视朕躬,究属可恶!武德帝面色不悦:“凤后动用家法管教弟弟,你阻三挡四┉┉你是清涟何人?” “我┉┉”云瞳一窒:“我是担心千岁,已正位中宫,正求育皇嗣,更该心胸宽广一些┉┉男人总生闲气、老发狮威,容易衰老┉┉” “┉┉”武德帝怒目瞪来。 云瞳一凛:“臣妹是说┉┉臣妹不说了┉┉臣妹这就告退┉┉” 不提她灰溜溜逃窜出去,武德帝照常将奏折批阅完毕,方才起身到了后殿,一见清澄便“嗐”了一声:“朕怕你应酬钟怡一天乏了,就没过去。你可倒好┉┉这时辰不说歇着,还乱走动。” “圣上每每独宿懋章殿都是通宵达旦的处理朝政,臣侍不能放心,送碗夜宵过来!”清澄盈盈浅笑,奉上一碗奶酪。 “那还是去明光殿吧,你在这里睡不惯!”武德帝吃了一半,吩咐外面备辇。 “今儿的月色最好,不如┉┉”清澄歪头笑道:“咱们散散?” “你若不累,那最好不过了!”武德帝握着他的手,一同出了后殿,沿着甬路进了御园,喁喁私话。 “验贞之后,就要殿选,臣侍想问问您的意思?”清澄低声言道。 “噢!”武德帝一笑:“该怎么选,就怎么选,朕信的过你!” 这意思是说:别把该选上的给选漏了┉┉清澄暗自咬唇:“恭王请旨续弦,英王求娶正君,皆指一人┉┉韩侯奉子之心不良,世族勋戚也当笼络,还有┉┉” “是难办!”武德帝拍拍他手背:“不过,也好办┉┉” “好办?”清澄狐疑不定:“怎么办?” “有几句话朕想知道侍子们如何作答,回头殿选,你替朕问。”武德帝似乎胸有成竹,凑在他耳边低低说罢:“┉┉听说韩家梅花月郎与众不同,常发惊人之语。你那爱弟业已成人,识见也颇不俗┉┉不必再挑吉日,尽快完成,要赶在斯瑾提妻夫归国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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