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莫一阵失神:“我知道自己又呆又笨,这辈子是得不到别人真心喜欢的┄┄” “谁说的?”云瞳不妨听见这么一句,眼睛都睁圆了:“我就喜欢。” 沈莫强笑了一下:“王主不必哄我。” “怎么是哄你?”云瞳往他唇上啄了一口:“不喜欢你,我会亲你?” “┄┄”沈莫一呆,脑海中显出围场密林那一幕,忙就甩头:“可您第一次命我侍寝,不也┄┄当时不过初见,哪里谈得上喜欢呢?” “嗬┄┄”云瞳失笑:“照你这个说法,人家妻夫新婚成囍,都不许恩爱亲近了?盖头一掀,谁家不是初见呢!” 沈莫答不上来了。 云瞳伸指在他脸颊上划着圈,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缘分这个东西奇怪着呢!有人一见之下,便情根深种;有人多年相伴,却是淡如白水。” “您对问归楼侧君便是一见钟情吧?”沈莫喃喃问道。 “焉知我对莫莫不曾一见钟情?”云瞳歪头一笑。 “我?”沈莫凄楚一笑:“怎么可能?我自己都不喜欢自己。” 自轻竟至如此┄┄云瞳愣了一下,抬起他下颏儿,认真说道:“莫莫是个好男子┄┄” “哪里好?”沈莫眸中黯淡无光:“我自小书也念不来,字也写不好,说话都不利落┄┄长大也是一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府里从侧君多才,聂侧君多智,阿恒多慧,池公子多思。只有我┄┄一无是处!王主还说喜欢我,怎不是哄我?” “莫莫羡慕别人,可知别人也羡慕你呢?”云瞳温言相慰:“骑术高超,长戟精湛,月牙刀舞的出神入化,内功也是登峰造极。” “这些于男子何用?”沈莫牵了牵唇,牵不出一丝一毫的骄傲来。 “不会困居后院,浪费粮米┄┄”云瞳笑道。 沈莫一窒。 “心思玲珑者,必虑多而事烦,事烦则神耗。心性纯直者,为忠一志而享大成,平生多无遗憾。”云瞳言道:“皆有利弊,孰分优劣?” “王主是哪一种人?” 云瞳眯了眯眼睛:“怎不问我喜欢哪一种人?” “自然是与您心性相同的人了!”沈莫叹了口气:从奕、聂赢、叶恒、离凤哪个不是心有七窍? “嘿嘿┄┄那不结了?”云瞳把玩着他一缕长发:“莫莫何必还要担心?” “啊?”沈莫呆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话中之意:“不可能┄┄” “怎的不可能?”云瞳微微一笑:“我幼在长门,所念唯有一事:护爹爹衣食无忧,余生平安喜乐。可惜┄┄时不我待!如今身登王爵,所念仍只一事┄┄”她顿了一顿,又道:“先皇和师傅都赞我有赤子之心。” “不一样┄┄”沈莫都听糊涂了:“您和我不一样的┄┄” 云瞳笑而不答,把话题又拉了回来:“你不为它事分神,一意学武,功力日进。阿恒他们又谁不佩服,谁不羡慕?连我也不时担忧,怕你今日猎虎,明朝就能搏龙,比妻主还厉害,日后怎么辖制的住呢!” 沈莫一下子红了脸:“我哪有那份本事!” 云瞳笑盈盈又道:“就是后院争风吃醋,你何用与阿恒、小鬼儿斗口?直接点倒了他们,本王的夜合欢便为你一人所有了。” “啊┄┄”沈莫羞得捂脸。 云瞳使坏去捏他腰间痒肉:“独占夜合欢你就得意了?” “才没得意┄┄哈┄┄”沈莫最怕这个,被箍住了一顿桡哧,禁不住笑出声来:“王主┄┄王主┄┄” 他在怀中一撞,云瞳便有些把持不住,径自往那玉面粉腮上亲去,等寻着求饶的小嘴儿,堵紧了便快意纠缠。 “王┄┄唔┄┄”沈莫身躯一颤,忽就松了齿端,容她进来驰骋。 “呀┄┄” 云瞳没想到他竟迎合起自己,心中喜悦,索求起来越发没完没了:我的莫莫可算开窍了┄┄ 烛火簌簌跳动,青丝脉脉缭绕。 缠绵许久,犹自不想放开。沈莫都不知道她何时压了上来,只觉怀中这份温暖可驱散心底苦寒。无边暗黑的孤单之中,她提灯驻马而待,只怕自己歧路迷失,不知归处。 “要不┄┄不等初九了?”云瞳磨蹭着身下温躯,一阵阵的心猿意马:忽觉脸颊一凉,抬手去摸,竟接住了连串的泪滴。 “莫莫┄┄” 沈莫把头埋进了她肩窝,哽咽两声,又狠狠压制住了。 云瞳早觉不对,情潮乍涌即落,稍加思索,轻轻问道:“是不是┄┄有人说你什么了?” 沈莫想起孙兰仕那些刻薄无情的言词,直是泪如雨下。 谁说他了?谁又敢说他?云瞳皱眉一想,当成了沁阳:“九弟一向任性,近来愈发嚣张┄┄他说你什么了?” 沈莫使劲儿摇头。 云瞳拍着他后背,娓娓相劝:“沁阳没有坏心,不过是因为小时候过的艰难,少人教导,养成了好摆架子,不肯服输,任意妄为的臭脾气,实则外强内软,是头顺毛驴。你帮他射猎,辛苦一天,他不说感激,反倒恶语相向,太不应该。” “宫主没有┄┄”沈莫赶紧说道:“宫主对我很好。” 不是他,还能是谁?云瞳也不想深究了,只管搂着自己男人安慰:“他有口无心,你别多想。别人不知道你的好,我知道就成了!” “┄┄”沈莫心头一热,泪珠儿晃在眶中:“我真的不好,给你惹了大麻烦┄┄” 嘿┄┄我这些男人,哪个没惹过麻烦!云瞳装作泄气,倒头瘫倒,朝沈莫眯眼笑道:“知道牵累了妻主,还不过来亲亲?” “┄┄”沈莫眼圈鼻尖都是通红。 云瞳伸臂把他按倒在自己怀里:“只要亲亲,再多麻烦,我也全替你扛下┄┄” “唔┄┄” 就此眠去,春梦旖旎。再等云瞳听到身边悉悉索索之声而睁开眼睛,已然晨光熹微。 “做什么去啊?” 沈莫见吵醒了她,心有不安,俯身轻掖被角:“今儿是狩猎第四日,和宫主已经约好┄┄” 云瞳不高兴的把他又扒拉回来:“再被老虎狮子吓着怎么办?” “没有被吓着┄┄” “好了伤疤就忘掉疼!”云瞳只管按住了不撒手。 沈莫在她怀中乖乖的又伏了一阵,估摸时辰,不好再耽搁下去,便轻轻求道:“王主,我不能让宫主等着┄┄” 云瞳阖眼不理。 “军令如山,岂可擅自违背┄┄”沈莫又抬出韩越说话。 云瞳假作打鼾,仍是不理。 “原想着打两只雪狐狸给阿恒做件大氅,这几日都未见着┄┄”沈莫一股脑儿把自己的打算都交代了出来:“您也说过,他穿那个好看┄┄” 这回云瞳“哼”了一声:还真是兄弟情深!怎不想着给妻主弄点好东西来? 沈莫看她嘟起嘴儿来,以为又在暗示什么,犹豫了一下,红着脸笨拙的亲了上去。 云瞳一愣。 唇瓣一触即分,沈莫结结巴巴的言道:“亲亲了┄┄我┄┄我可以去┄┄” “往哪儿去!”云瞳猛地扣住他后脑,够上红唇,挑缝便入。 “唔┄┄”沈莫才抬起身子,转瞬又栽了回去,再吻一刻,瘫如软棉。 “小莫莫┄┄” “┄┄王主┄┄”沈莫气喘吁吁:“不┄┄不能食言而肥,我答应了┄┄就┄┄唔┄┄” “没有食言而肥!”云瞳耍起无赖可是行家里手:“我只是教你┄┄怎么样才叫亲亲┄┄” “┄┄” 待沈莫收拾妥当,赶到旗队集合之地,见叶恒、李慕、顾崇已在等候,连沁阳也正翘首相望。 “呦!还以为沈哥哥今儿必定缺席,谁知大早上竟起来了。”顾崇轻笑连声:“这武功强的果然体力也好┄┄”言罢朝叶恒瞄了一眼:“真是让人羡慕啊!” 李慕忍俊不禁,还朝沈莫抱拳慰问:“沈使辛苦了!” 只有沁阳懵懵懂懂:“辛苦?不是昨晚回来就睡觉去了吗?难道沈使还忙活了别的?” 沈莫登时羞红了脸庞,紧着把蒙巾往上拉,几乎都要挡上眼睛了。再望叶恒,一副了然之态,虽未说话,笑得也颇促狭。 “没┄┄没忙活别的┄┄” 话一出口,众人尽皆笑了。 “咳┄┄”正巧云瞳跟了过来,听见这句,不住揉额:我家莫莫是个实心眼娃子,若不多顾一些,真是到处吃亏。 沈莫不妨被她搂住了腰。这大庭广众之下如何使得?忙就推却:“王主┄┄” “就忙活了什么,也不用告诉别人!”云瞳和他耳语一句,方才放手。 沈莫脸更红了。 忽见韩越披挂了细甲,昂昂走来,见着云瞳有些诧异:“你这是要和我们一起下场?” “众将候卯,主帅延误┄┄”云瞳嘿了一声:“怎么令行禁止?” “我去凤后驾前恭聆慈训了!”韩越答道:“没有贪睡懒觉。” “噢!”云瞳笑问:“千岁又吩咐什么了?” “昨晚宫主迟归┄┄” 沁阳“腾”的涨红了脸。 “千岁申饬:如再有下次┄┄”韩越递去一眼,没往下说。 云瞳已知昨日事由,皱眉问向沁阳:“昨儿回去挨打没有?” 沁阳摇了摇头。 “再乱发脾气瞎捣乱,不用圣上和千岁管教,我也要揍你!”云瞳恶狠狠的威胁道。 沁阳并不晓得还有沈莫一事,只管把嘴儿噘得老高:“我看谢晴瑶没逮着多少东西,好心给她支招┄┄她不听,我虽恼了,可并没把她怎么着┄┄” “二姐是帅才,多捕少猎皆有筹划,用得着你去聒噪?”云瞳斥道:“真武大典三场,非是游猎嬉闹,拟似行军布阵。既在军中,便有法令。你擅闯她人兵营,指手画脚,意同挑衅,依例可当场斩杀。” “啊?”沁阳被吓了一跳:“她敢┄┄” “哼!”云瞳瞪起眼睛:“二姐若效细柳营故事,你还安有命在?圣上与本王还得赞她治军严谨,不畏权威,不徇私情。” “┄┄”沁阳抖了一下。 碧落王朝惠帝时大将军周回于细柳建营,卫戍京师,军纪严明。惠帝携后宫郊游,路过彼处,起意犒军。先驱入,不得进,言上亲至,辞无谕旨,仍不得进。至惠帝到营,先请依令,不许驱驰肆笑,复开壁门。惠帝按辔徐行。未几,后宫宠侍谑笑兵卫,拿之即杀,谓为奉令。众臣悚,奏其跋扈,冒犯君威,当以刑惩。惠帝叹曰:回,真将军也。法不儿戏,令下如山。以此制敌,何敌不胜?以此图功,何功不成? “她┄┄她猎不到东西,甭想跻身下一场。还什么领兵建营学周回┄┄都是白搭!”沁阳嘟囔道。 “那也不用你操心。” “你不是和她要好么?”沁阳凑到姐姐眼前:“该说说她才是。这么不上心,回头都叫人家比下去了。” 云瞳哭笑不得:“选才不比其它,必要量能而用。否则日后担当大事,危机重重,力有不逮,险不能测。其人但有真才实学,可治国平天下,又何虑此三场小试?所以,有本事的人用不着你‘帮忙’,没本事的人,你‘帮忙’也无用,不仅无用,说不定还害了人家。” 沈莫在旁默默听着,想起孙兰仕笃定英王必会为谢晴瑶舞弊,暗嗤摇头:是以小人之心度仕女之腹┄┄呵┄┄ 由人及己,忽又醒悟:阿恒曾说但遇知己心人,必奋身相从,死且不惜┄┄沈莫想起昨夜等在看城之外的一马一人一灯,心潮跌宕难平: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其人早在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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