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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点和王主求个恩典吧┄┄”    冯晚初时一呆,细思其言,慢慢红了眼眶:“离凤哥哥,谢谢你几次三番提醒。可我┄┄可我┄┄” 哽咽未几,眼泪已成对儿滴落,冯晚只觉自己太不像样,急急行了个礼,掩面而去。    夜幕黑沉,斜影孤支,离凤一时心思百转,竟觉无个可着落处。回到房中,看见将要寄送丰宁的锦匣,又是一叹:“若怜,把烛火燃亮一些,我挑张小晚写好的字,给王主捎去。”    “公子你这又何必?”若怜欲言又止。    “王主是绝不会把小晚赐给三月姑娘元服的。”离凤拍拍他手背:“你放心好了。”    “我┄┄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若怜一下子涨红了脸:“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说的对┄┄”离凤眉目间闪过一丝怅然:“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若怜咬白了下唇,默默转身离开。    锦匣重新阖上。    离凤提笔写信,忽又想到:司珍库收礼记账,都有成例,怎么还能耽误给王主内寝更换摆设?既没拾掇清爽,入夜也该盘点,怎么就敢随意堆放?寒总管是何等细心之人,难道会容下属如此疏忽?且他今日执意面见凌霄宫主,又为何事?    戊申管事借着给三月挑选元服小宠,大肆相看府中年轻男子,居然把正房大侍都叫了过去?小晚疑心的有理,若非寒总管授意,他有这个胆子?    联想到昨日来给邀凤阁小厨房送菜的公公都换了人,若怜新领回的腰牌竟分了几种颜色,后园边角小门过了午后就一律上锁,再不许人随意出入,似乎府中又出了什么事?     离凤越想越将眉头蹙紧,立刻在信中禀告了若怜与三月私相授受之事,还想再多写点什么,思忖良久,竟无一句可以落笔┄┄    这一宿又不得安眠,梦里不知身在何处,随风飘摇,随水流荡,却有个轻软犹如梦呓的声音始终萦绕耳旁:阿凤┄┄阿凤┄┄    ┄┄    翌日,王府正寝    连翘、冯晚等大侍并司珍库几个小厮正在忙碌,忽见院门外并肩走进三人,各捧锦匣,言笑晏晏,恰是小唐、邀月和若怜。    “哥哥们好。”连翘立即迎了上来。    “侧君恭祝王主芳辰。”小唐言道:“这是贺礼并家信一封。你看先放在哪里?”    邀月笑道:“我也是来办这个差事的,正巧在门口碰上他们。”    若怜跟在后面,浅浅笑着,并不多言。    “哦,哥哥们快跟我来。”连翘一边往里让着,一边高叫冯晚:“才说的方桌收拾出来没有。”    “这就好。”冯晚只得先放下掸子,净手去腾桌子。    “哥哥怎么还干这些拂尘擦洗的粗活?”邀月瞟了一眼院中,指着几个正闲愣着不知该干什么的小幺儿说道:“倒放着他们淘气!”    “可不是粗活呢。”连翘似笑不笑:“那架紫金麒麟香炉以前是摆在长春殿里的(花眠当皇贵君时居所),除了小晚心细手巧,我们谁都不敢乱碰。万一弄坏了哪里,回头怎么向王主交代呢。”    这院子里的东西,哪件没有来头?难道他们都不“敢”摸,不敢碰?若怜暗自摇头:说的好听,不过又是在借机欺负人罢了。    “哦,原来是孝贤皇后的爱物啊!”邀月放下锦盒,好奇的走向紫金麒麟香炉:“别说,这造型还真别致。”    “我家有只和这个样子差不多的,只是小了几号。”小唐也过来凑趣儿:“能放进主君卧房的香隔里。遇有年节,抬出来敬神,烟从麒麟须子里往外冒。我头回看见时,吓了一跳,以为瑞兽真的下凡了呢!”    邀月捂嘴笑问:“那你怎么不跑?不怕被它吃了么?”    “哎呦,我光顾发呆了。”小唐一拍脑袋:“哥哥别笑我没见过世面。你们麒国皇宫里也有好多奇珍异宝吧?”    “唉,有是有,我却没大见过。”邀月叹道:“宫主不好这些,眼睛又不方便,凌霄宫里的摆设极少,且都是经年不动。但凡有棱有角,爱摔爱碎的东西一律不许陈放。”    连翘见他一副又是好奇,又是羡慕的神情,便随意指了些古玩给他看:“那就在这里观赏观赏吧?”    “这是什么啊?”邀月一眼就盯住了个奇形怪状的玩意儿:“好沉,像是青铜铸的?”    连翘也不认识,传给大伙看,小唐翻转过来一瞄:“底里有字。”    却是篆字。    别人都是两眼摸黑,唯有冯晚笑道:“写的是:龙啸于三野。”    咦?此话听来耳熟┄┄邀月暗中思索,忽然精光一现:堂中有件买卖,寻的是古书残章上的半句话。大半年了,仍无头绪,不想竟是在古物上镌刻。记得上半句是:凤鸣于九歧;这下半句是:龙啸于三野┄┄巧巧正是一对。    “你这不是认字么?”菘蓝满脸不快,对着冯晚嗤道:“那怎么对牌子记账目累眼睛的活儿都让我干?”    “认是认的,可我却写不来。”冯晚低声解释:“辛苦哥哥了。等我练好┄┄”    “哼!”菘蓝扭脸过去。    连翘可不愿意让冯晚占了风头,便岔开话题,又指着旁边一座十六扇透雕夔龙纹插屏说道:“麒国最好美人,邀月哥哥不妨猜猜上面画的都是哪个?”    “别的不知道,这位一定是金乌宣宗贵君谢正屏。”邀月指着中间一扇笑道:“他是琥珀睛,桂叶眉,独一无二。”    桂心等人也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评讲的格外尽兴。小西看的目瞪口呆,听得晕头涨脑,最后还傻乎乎问道:“我怎么觉得这个好像王主?她也画在上面了?”    众人弯腰笑成一片:“王主可是六国第一等美女子呢!”    评过一圈,剩下三个却不知道是谁了。若怜看了好一会儿,觉得其中一位扬袖投水的红衣美人和夜欢楼里留下的画像类似,便指着问道:“这个是双雁吧?”     “不是,不是!”菘蓝一口否决:“这多尊贵的东西,谁会在上面画个肮脏小倌儿?”    若怜如被雷轰了一下,小脸瞬间惨白如纸。    冯晚堪堪儿瞧见,心有不忍,便插了一句:“都说双雁是归云仙子转世,就为历劫飞升的。”    “嗬,又来了。”菘蓝鄙夷的哼了一声:“就你知道的多┄┄”    听到归元仙子,就想起了归云亭,想起了自家少爷受的委屈,小唐脸色也不好看,转头盯了一眼冯晚,忽而笑道:“屏上也有个卷发蓝眼的美人,是哥哥你的祖上不是?”    冯晚愣了一下,连连摇头。    连翘仿佛恍然大悟:“我说小晚怎么和大家都不一样呢,原来不是正根中原人。你真不知道自己的娘亲是谁么?快别藏着掖着啦。”    众人这一起哄,冯晚越发难堪:他自小常被指为私孩子,如今又让人讥讽异种,不禁脸色通红,极力为自己和父亲辩白,说到最后也有些起急:“钟怡宫主和图格亲王的儿子不也不能叫正根中原人么?你们谁又敢嘲笑他?”    “嘿,你是什么东西,敢自比宫主之子?”菘蓝可是抓到了一个大把柄,上来就揪冯晚的衣襟:“走,跟我见寒总管去。”    “嗳,嗳!”邀月正琢磨着卷发蓝眼美人是谁,见他们要打起来了,急忙上前拉住:“话赶话儿的,哪说哪了,怎么还认真起来了。”    连翘也劝:“菘蓝你歇歇吧,小晚又不是故意这样说的。”    “怎么不是故意的?”菘蓝大怒:“他就是觉得高过我们一头,其实┄┄”    正吵吵嚷嚷,忽见有人前来传话:“戊申管事请这里几位哥哥去趟醉花堂。”    “醉花堂?”连翘一愣:叔叔有事找我,家去说话也成,怎么非挑那个名声不好的地方。    “王主命寒总管为陶大人挑一元服小宠,寒总管差了戊申管事操办,府中各处凡二七以上、二九以下的小厮都要阅看,只除了两位侧君和邀凤阁公子从外面带回的人之外。现今就剩这里几位哥哥了,戊申管事请你们快去。”    “我是王主身边大侍,岂能去给别人元服?”菘蓝叫道:“这事叫我,没有道理。”    “王主钧命,谁敢说没有道理?”忽然,一个冷硬的声音自外而入,吓得众人一凛。连翘眼见寒冬进门,心中一紧,匆忙冲到阶下跪倒。    “参见寒总管!”    “戊申管事回我,前日就叫了正房大侍,为何只有冯晚一人前去?”寒冬停步在菘蓝面前,目光森寒无比。    叫的是冯晚,怎么挑起我们的不是来了,莫非是他告了黑状┄┄菘蓝恨恨的瞥了冯晚一眼。    戊申叔叔是这样说辞?连翘却是一惊,心思急转,忙抢在前头禀告:“回总管大人的话,因司珍库来交办摆设物件,恐有疏忽,我等不敢全部离开,所以预备着┄┄轮换前往。”    “还有几个没去?”寒冬问向醉花堂来人。    来人颤手一指:“八个。”    “哼!”寒冬冷哼一声:“现在,这里可都收拾完了?”    连翘哪敢还说“没有”二字,忙就叩头:“奴才等这就过去。”    菘蓝咬着牙跟在他后面,方要退下,不妨被寒冬一脚踹翻:“这个就不用阅看了。王主赏的脸面,公然敢说不要!这么‘懂规矩的’,也配当正房大侍?”    “啊┄┄”菘蓝吓的都傻了:“总管大人,总管大人,我不是┄┄我不敢┄┄”    “他是什么身契?若从内务府来的,就退回去。”寒冬一挥手,立有几名管事上前就要拽走菘蓝。    “总管大人息怒!”连翘几个都是心惊胆战,重又跪倒磕头。    寒冬毫不理睬:“离府之前,赏他二十板子。”    “总管大人,奴才不晓得轻重,误听了冯晚的牢骚。”菘蓝真正害怕了,竟是不顾一切的大哭大嚎:“他┄┄他刚才还辱骂二宫主的娇郎,说是异族贱种┄┄”    仿佛头顶滚过一声炸雷,冯晚瞬间被击成了一段焦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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