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奕出了刑室,见小东仍一脸愤怒的守在门外,便过来拉他:“跟我回画眉阆去。” “郎主哥哥┉┉”小东还等着教训戊申呢,哪里肯走。 “管事们有你爹管着。”从奕劝道:“好与不好,等他回府,自会处置。” “要是他管不好呢?”小东大发牢骚:“我看他就是个纸做的老虎,光会摆样子吓唬人。” “那还有王主管呢!” 从奕强行把他拉走:“你这一随便伸手,倒让他们为难了。” “我是为小晚哥哥伸张正义!”小东叫道:“那老东西坏事做绝,不该打死么?” 从奕听他这一说更不敢撒手了:“他私刑冯晚,自然要受王法制裁;可你私下把他打死,就不受王法制裁了么?” “哼,张老太太说了,六国的王法都是只管好人、善人、软性人,管不了嚣张无忌的权贵、穷凶极恶的罪犯和阴险狡诈的小人。”小东义愤填膺:“王法,这算哪门子王法?” “张老太太是谁?”从奕吃惊不小。 “王主姐姐和我的师傅,惜花山庄张擎苍。”小东言道:“戊申这样的坏人欺负小晚哥哥这样的好人,就使得。我为好人抱打不平教训坏人,就使不得。这是哪门子道理?” 从奕一窒,私心觉得他所言有理,却又有什么地方不是正理,一时却辨别不清。 “王主姐姐要是让你管家就不会出这种事了。”回到画眉阆,小东仍是忿忿不平:“寒总管连谁是好人坏人都认不明白,还动辄说我管我。当他的儿子,真是寒碜。” “好人坏人不是瞧上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从奕揉额苦笑:“圣人还要日省其身。可见好人也有恶心,恶人也有善行。” “我看不出戊申有何善行!”小东撇嘴儿嗤道:“就像我看不出郎主哥哥你有何恶心。” 从奕欲笑先叹,还是先让小东去偏院歇息:“改日再和你分剖吧,现今儿你在气头上,也听不进这些话去。只再啰嗦一句:你想干什么都等王主回来再干。” “等就等!”小东恨恨跺脚:“王主姐姐可比我狠多了,看知道了这些事能饶过那老家伙不能。” “哎!”一言提醒了从奕,忙又把他叫到一旁:“今儿你看见的那些乱七八糟,一个字别在王主面前提起,听见没有?” “为什么?”小东又要发火:“戊申差点就把那物什捅到小晚哥哥┉┉” “咳!”从奕急拍他肩膀一下:“说了对你小晚哥哥不好。咳┉┉你还小,不懂┉┉把不该看见的都忘掉。” 那怎么忘得掉┉┉小东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听话!” “是不是我说了,王主姐姐以后就不喜欢小晚哥哥了?” 这孩子也伶俐太过了┉┉从奕不好多言,只道:“我让小南他们都过来陪你,这些天不许出门。”见小东撅嘴儿走了,又拿出侧君的款儿来严命几个跟去刑堂的贴身仆从:“若有谁敢在外面乱嚼舌头,被我知道,可不是挨几下板子的事儿。就算我舍不得发脾气,王主要罚你们,我也救不了。” “是!”众人见他一脸郑重,都不敢当做玩笑。 “池公子把这个送来,是让我做个见证。”从奕挥退众人,一眼瞥见桌上那摞订好的大字,便命小唐:“先收好了。等王主回来,提醒我缴上去。” “是!”小唐边收拾便道:“池公子倒还有个眼力价儿,知道拿您当主心骨。” “我并无内权管事,你少来多口。”从奕训道:“不救冯晚于心不忍,可擅闯刑堂也要同王主请罪。” “奴才觉得小东说的也不无道理,要是王主让您管家┉┉”小唐偷眼看来:“连着这些天皇子、王君并贵戚诰命们前来拜寿,不都是您忙前忙后的操持!主君大人都抱怨了:只让受累,却不给正名┉┉” “正君未娶,哪有让侧室管家的!”从奕嫌他放肆,瞪起眼睛斥道:“就算现在让我管了,过不多久还是要交权回去,到时正君为了立威拿我作伐,事事都要推倒重定规矩,我可委屈不委屈?明明王主一心为我好,父亲总是不信。你们都老实些,敢生事给我添堵,就撵回家去。” “咳┉┉” “去传我的话,请金大夫到邀凤阁给冯晚治伤!” ┉┉ 两日后一个夜晚,连翘避人耳目,匆匆进了醉花堂一间小屋,见戊申正歪在炕上喝酒,不由皱眉:“什么时候了,叔叔还只顾逍遥?” “你听着信儿了?”戊申拿眼瞅了瞅他:“至于慌成这样!” “您┉┉您这不是坐以待毙么?”连翘满脸都写满了着急两字:“寒总管回来能饶了您?王主回来能放过您?” “我干什么了,他们不饶不放?”戊申嗤道:“丙辰为要冯晚口供,请我过去给他上套‘软’刑。上京哪家王府刑堂没用过这些手段?你去问问寒冬、叶秋,他们自己当初被拖进诏狱,每次都只是挨打么?” “可咱王府规矩上,没写着能用‘软刑’这一条啊?” “规矩上还写着仆从偷盗,立即送官呢!怎么也没见送?”戊申一嗤:“告诉你,寒冬对冯晚是一百个不放心,早盯着要拿他的错处呢。至于王主┉┉大约她最恨的事儿就是叛主。当年长春宫那些宫监反咬花眠,肆意欺凌她父女,等王主得势之后,是怎么让诏狱拾掇他们的?想想就不寒而栗。” “以前怎样,不能说以后还会怎样。”连翘并不因他这番说辞就放下心来:“还是让此事一了百了的干净。” 戊申见他又把上次就想交给自己的小药包递了过来,大是皱眉:“铁后何等威势,都不曾擅杀花眠的四个亲侍,留下把柄。你竟然要我暗算冯晚?” “之前叔叔不肯也就罢了。可现今形势不同。”连翘凑进他耳边劝道:“万一王主怜香惜玉,寒总管拿您当了替罪羔羊┉┉” “前天进刑堂的可不是一个两个。”戊申推开他的手:“小东不是王主亲近的人么?从侧君和池公子不是会向王主吹耳边风的人么?光杀冯晚有屁用?” “我都替叔叔筹划好了。”连翘阴沉的脸色在跳动的烛火之下显得有些狰狞:“借给冯晚治伤,把药掺进膏剂,让他死在邀凤阁里。叔叔又不能进那个院子,就算查您一阵,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池敏公子,日夜伴着他,不知有多少机会下手。” “池公子?”戊申一愣。 “叶总管不是让丙辰管事查冯晚所写的字本子?”连翘把声音压的更低:“字本子就在池公子手里,他拖到现在不交,倒把冯晚从刑堂带走,会否是想┉┉杀人灭口?” “嘶!”戊申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霎时酒醒了大半。 “我和您说,正寝和司珍库都没丢东西。”连翘又道:“寒总管却查的这样紧,口风还一点不露,可见冯晚所犯之事不小。他又不招供,说明同伙和下家儿也非普通杂役,要是个有些身份的人,不是就全都对上了?” 戊申越往下听,额角越多汗滴。 “叔叔,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连翘抓了他的手,只觉一片冰凉:“小东不过是个孩子,从侧君又是个菩萨,如您所说,他们连刑堂怎么回事都搞不清楚呢。就发些牢骚,王主和寒总管也未必就当回事。反倒是这案子,越乱越复杂,越能把您摘拨出去。若像现在这样坐等处罚,万一王主和您想的不一样,可就麻烦了。” “可池公子他┉┉他受宠的很啊?” “他是赤凤国人。”连翘眼珠连转:“上次被凤后传走,回来失魂落魄的,王主也有好些日子没理他,谁知道这里头有什么故事?叔叔,只要冯晚一死,这案子就大了,这盘棋也就活起来了。到时谁还在意您这颗小棋子儿?其实,连您带我,连小棋子儿都算不上呢。” “┉┉”戊申似乎头一次认识连翘,怔怔看他半晌,要笑,皱纹却是僵的:“大侄子真不简单啊┉┉” “我是为叔叔着想。”连翘放缓了语气:“为咱们家着想!” “呵┉┉”戊申咧了咧唇:“以后请大侄儿你高抬贵手,饶叔叔一条老命。” 连翘脸色大变:“您┉┉您这是何意?” “你心高胆大,想奔高枝儿飞,叔叔不拦。”戊申盯着他慢慢说道:“只是有两句话不管到了何时都得记着:爬的越高,摔下来就越惨。掺合的事儿越多,给自己惹的祸患就越大。” “┉┉”连翘咬白了下唇:“叔叔┉┉” “回去吧!”戊申阖上双目瘫倒炕上,似乎已失了力气:“你放心,这回的事儿叔叔自己担着,不会连累你一家。” 怎么不会连累!你被处罚,我还能安安稳稳待在正院?连翘掩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凶光,忽然瞥见靠门柜子上有个眼熟的绿色小瓶。那日叶秋来正寝寻九花墨玉膏不见,找着这个也觉宝贝:春思绿梦引也是疗伤的圣药。 “叔叔早点安歇吧。”连翘吹熄了烛火,带门而去,路过柜子时袍袖一卷,已将绿色小瓶攥进了手中:我可不能和你这老东西在一条绳上坠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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