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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月忆见云瞳脸显懊恼之色,忙温言安慰:“主子,襄王府虽被水淹,可遇仙洞的洞门未必就是后园那座假山。”    “哦?”云瞳转头瞧她:“你说说看。”    “您没看过《遇仙赋》吧?那是参加游宴的一位名士所写。”蓝月忆言道:“当年,睿王奉血祭天,领着一众宾客从假山进入,其内道路迂回,漆黑一片,下阶上梯,中间还歇过两次,走了很久方觉豁然开朗。霞光层透,烟水朦胧,露华莹枝,草木新绿。”    “洞里是什么样子的?”云瞳好奇又问。    “远望有楼阁殿宇,隐在云空;时闻古曲琅乐,欲觅无踪。琼杯玉案,皆非凡品。身在其间,仿若登临仙界。”    “啊?”云瞳竟生向往之意。    “更有怪异之处,将入洞是隆冬,见花草如初春,饮仙醪度炎夏,享瓜果在金秋。”蓝月忆只觉匪夷所思:“宾客似已阅尽四季,然出得洞来,仅过一日。遇仙之喜,返俗之憾,自此常存心中,而不可言说了。”    “嘿……”云瞳不禁揉额:“我怎么觉得王姨这是营造了一场黄粱迷梦啊。”    “就是如此。”寒冬声气冷漠:“老庄主对睿亲王十分鄙夷,说她妄自尊大,爱弄玄虚,一切言行皆不可信。”    “咳……”云瞳不好置评。    “主子,奴才有一事不懂。”三月听得稀里糊涂:“睿王有了归元秘钥,偷着乐不行么?为何还要广而告之?”    “还是《遇仙赋》里的一句话引人遐思:王有奇术,妙夺天工,今揽斯景,尽欢盛宴,遥想归元,复惝临渊。”蓝月忆替为解释:“睿王自己并未说过她有秘钥。”    “当年睿王将要回京陛见,骤遇赤凤来攻,两军激战,失落临渊。”六月补充道:“之后,才渐渐传出睿王有秘钥事来。流言愈烈,再回看《遇仙赋》,世人似有所悟。”    “所谓奇术,是否就为秘钥?至遇仙洞,为何使人联想到归元和临渊?”蓝月忆继续说道:“二十年来,多有慕其名而去西川揽胜者,却再未找到遇仙洞。就如千百年来,世人无限好奇,却再未见过归元洞一样。”    “姐姐,照你这个说法,洞口还是在假山里啊?”三月笑道:“别人进不去襄王府,所以找不着遇仙洞。”    蓝月忆愣了愣,自己也笑了:“王主不必多想。遇仙洞也好,归元秘钥也罢,两者未必真有关联,许是世人穿凿附会罢了。”    “冬叔怎么看?”云瞳转头问来。    “有好东西想炫耀,乃人之常情。”寒冬面无表情:“以睿王酷爱‘别具一格’的性情看,为归元秘钥建遇仙洞而得盛名于江湖,毫不奇怪。”    “或许此处别苑还有其它用途?”    几人闻言都看云瞳。云瞳却又摇头一笑:“我想不出来,以后可以问问沈励。”    “原本在说沈励,怎么后面就拐到遇仙洞上了。”六月摊手,把话题岔开:“主子,侧君方才差人来报,说午宴预备好了,等您过去呢。”    “嗯!”云瞳又琢磨了一回沈励,对寒冬言道:“往往越热闹的时候麻烦越多。今晚必不消停,要请叔叔替我一趟。”    “去哪里?”寒冬一愣,蓝月忆比他愣的更甚。    “去等一个人……”云瞳微微一笑。    蓝月忆眉峰顿蹙,急看寒冬,竟已如常应下:“是!”    ……    花树间一座小院,沈莫冷眼看着两名小仆把饭菜一样样摆在桌上,再次喝问:“你们听不见怎的?这是哪里?”    小仆中的一个摇了摇头。    “现在是几月?”沈莫喝声更大。    小仆仍是摇头。    “叫孙兰仕来见我!”沈莫猛地一怕石桌,桌上盘碗叮咣乱颤。    小仆只会摇头,也不知是说孙兰仕不来,还是不在,抑或他根本不知道孙兰仕是谁。    沈莫大怒,一抖腕间锁链,绕上小仆脖颈,把他勒倒在膝前:“别再给我装傻充愣,否则你是死路一条。”    小仆既不抵抗,也不挣扎,翻了两翻白眼,就歪头不动了。    沈莫赶紧松开锁链,一探鼻息,还在呼气,原来竟是装死:“你……”    另一小仆完全无动于衷,自顾自收拾了食盒出去。过了一会儿叫来两个伙伴,把地上躺着的这个抬了出去。几人如同木偶,衣着一样,表情一样,动作也一样,日复一日伺候着沈莫,由着他砸树踩花,掀桌踢椅,骂人撒气。    “放我走,或是叫孙兰仕来!”沈莫气结:“否则……我再不吃饭!”    小仆们充耳不闻,毫不搭理,意思是“你吃不吃关我何事”。    一群木雕泥偶,这是个什么鬼地方啊!沈莫撩袍而起,呆望一空阴霾,连只飞鸟也寻不见,回想当日五方坡前,恨怒交加。    “孙兰仕……”    战马嘶鸣,银戟落地,他眼前一黑,栽倒在那个女人的怀中,周身八处要穴已被封禁,蒙巾揭去,有个吻霸道的压在了自己唇上:“我的小呆子……回来吧……”    “谁要和你回去!放开我!”他听得到内心的嘶喊,却赶不走那只冰冷的手在身上到处摸索。黑金大令被摸走了,骨哨也被摸走了,她就要碰到他的翡翠小蛇了……    醒来之后,他一把抓到胸前。万幸,小蛇还在。可是除了这一点安慰,周遭一切都令人不安。他晕沉乏力,四体绵软,也不知是被藏在车里,还是担在马上。睁眼一片模糊,闭眼一团漆黑。每每张口喊人,皆如梦呓;听人说话,也似隔屏障。连是死了还是活着,他几乎都弄不清楚。    直到被囚进这座小院,他才慢慢恢复了意识。初睁眼时,以为身在花槿坊,衣被留香,遍体温暖,他低叫“紫卿”,探手向身边摸去。    一场梦,梦醒情在,人却不知哪里!    沈莫抖着手捧出熨帖在胸口的小蛇挂件,紧紧贴上冰颤的双唇:“紫卿,你好吗?”    他唇皮干裂,被小蛇尾尖一划,漾出丝丝鲜血。    “不好?”沈莫如得悲谶,恐惧似巨石一般锢住全身:“出事了?出什么事了?你有没有出什么事?”    不敢再想下去,只想赶回她的身边。沈莫一纵而起,忘了腕踝上都锁着长链,只容他从屋中走到院里石桌旁,根本跃不上树梢。    “啊!”    不知是第几回了,摔的越发狼狈。沈莫仰在地上,看见矮小平整的圆桌,忽而想起凤髓池里那块大石。当时,也是锁链加身,他在为他的‘蛇神’献祭。如今,仍似一只折掉翎羽的凤凰,却落在无名险地、恶虎口中。    “紫卿……”他怔怔落下泪来:“你不会以为我‘走’了吧?”    ……    英府元宵节午宴气氛融洽。从奕有感于云瞳允他回家探父,极尽体贴。李慕因着晚上要去赴约,心情也是大好。离凤更是少有的梳起高髻,又在黒木簪上悬了一圈紫金六棱珠挂,坐在云瞳对面,不时轻浅一笑。    无端的,云瞳却想起在洛川时给韩越做生日那夜来了。那时从奕愁怨满怀,离凤僵冷枯坐,凌霄宫主还不认识自己……如今却是他们相伴身边,各自绸缪多情。而座中高谈阔论,喜笑颜开的韩越、凌讶,清涟,一个远在天边,一个不知踪迹,一个和我隔屏道珍重。    那会儿,阿恒抱怨我见一个爱一个……    沈莫稀里糊涂的站起来说:王主,别看这个,搂那个的……    从没得过礼物的冯晚举着吉祥鸟小风筝含怯带羞……    如今……    云瞳忽生恸意,素手一颤打翻了酒杯。    “王主?”从奕、离凤都忙起身要为她料理。    “你们先吃,我去更衣。”云瞳避去后寝,也不要小北服侍,借换衣衫擦了两把眼泪,忽见袖口露出一个歪歪斜斜的绣字,细看原来是“恒”。    “阿恒!”眼泪方止又哗哗落下。    再翻另一只,果然袖里也有字,却不是云瞳想的“瞳”或“英”,而是:“莫”    “莫……”云瞳竟然怔住,恍惚间又回到柳州那个更深静夜。    “你愿意和我形影不离?”    “愿意!”他说的很轻,却很郑重:“所以也盼紫卿,莫失莫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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