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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浮虚难,难于登天,可怎么下浮虚也这么难?不,是更难!大蛮往臂上蹭了把冷汗,咬紧牙关,一点一点谨慎撤步,偶一踩虚崖石,心惊肉跳,都似从鬼门关前走过一遭。    “大蛮,放我下来。”    耳边传来聂赢虚弱声音,大蛮下意识去紧盘绳,让他更安稳的贴合在自己背上:“这处最险,说话就过去了,您可别动。”    “天快黑了吧。”聂赢掀开一丝眼帘,只觉山边霞光黯淡,心中忧急:“别管我了,你们快走吧。”    “天没黑呢。只是转到这一面,太阳有些被峰头挡住了。”大蛮挂在崖壁之上急喘:“不过我也和肃哥说了,让他带人先下山。咱俩不着急,可以慢慢走。”    “你也走。”聂赢肚腹渐生疼痛,知道是毒发难遏,更加催促。    “侧君别再让大蛮回话,他快坚持不住了。”秦肃一边攀住石缝,一边举手来托聂赢:“到了往生洞,换我来背侧君。”    好!大蛮横爬半里,又落两丈,真的已说不出话来,气息闷乱,强耗血力,直将一张脸憋成紫红,等落到往生洞口,“哗”就瘫倒,喘的一塌糊涂。    秦肃跟着他也落了下来,解掉盘绳,松开聂赢,急去查探脉息:“侧君,您现觉怎样?”    聂赢蜷作一团,脸色苍白之中又透青灰,蹙眉难答,显见是在强忍疼痛。    “小和哥哥怎么还不拿解药回来?”大蛮禁不住埋怨道:“这破地方说是登天路,也不长两株灵芝草,算什么玩意啊。”    一时疏忽,中了温朵娜诡计,如今连累了他们……聂赢懊悔无极,勉强抬头,见身边只剩了他两人,那随从自己来太阴的十余男军,不知现在何方,只怕体力不济,已然葬身渊底,不由红了眼眶。    “这山着实难爬,所以兄弟们分散开来,各自行事,其实并没出什么意外。”秦肃知道聂赢的心思,温言相劝:“聂家男军驰名六国,你带来的又是个中好手,不必为他们担忧。”    “天快黑了,你们……”    “侧君,您是不是看不清外面?”    聂赢一愣,抬手揉了揉眼睛,还是黯沉灰蒙一片。    秦肃和大蛮相视一眼,各自咬牙。    “不管怎样,一定要尽快出山,否则后事难料。”既已中毒,多言无益。聂赢放开心胸,只想着如何能让秦肃先走:“秦使,我有一事拜托……”    “侧君有事吩咐大蛮吧。”秦肃并不上当:“我是不会离你而去的。”    聂赢未等皱眉,又听大蛮嘟囔道:“你的情话还是自己同英王说去吧,我不比小夭,着实记不住那些腻味。”    “……”    “倘若岳和找不到解药,岂非耽误了侧君。”秦肃言道:“我看咱们还是先回雍州,作两手准备,一边等着岳和,一边自己寻访。我总觉此毒并不特为害人,就像是山中猎户误服了什么,又不幸遭个意外,以致发作。毒性缠绵,不使人立死,民间定有土法能医。若非如此,侧君也不会中计。”    聂赢叹道:“回雍州打听土法,不等于给温朵娜和玄心平报信了吗?”    大蛮“嗐”的一声:“还管那许多。反正英王不舍得您死,随她怎么和那两人交易去。”    “唉!”聂赢兀自长叹。    忽在此时,山间传来一声巨响,接着又闻男兵呼号。洞中几人一愣,秦肃迅疾出外,拢手上瞧,就见崖顶燃起大片火光,黑石耸动,乱木焦焚,不时落下。    崖上有变……秦肃心尖一跳:是因岳和?还是温朵娜已经回来了?    “出什么事了?”聂赢急迫在问。    秦肃抿了抿唇,并没说破,只言:“砸下一块巨石,把前面的路挡住了。”    “啊?”大蛮也探头来瞧,“哎呀”就是一声大叫。    秦肃并指一“嘘”,不欲令聂赢担忧:倘央金那边有事,更要速离太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怎么走啊?”大蛮声音都在发颤。    本就是一条不似小道的“小道”,蜿蜒折曲,险不可测,今又从中截断,石高丈许,连个缝隙也不给人留。秦肃使力推了又推,竟是纹丝不动。    男兵们陆续到了往生洞,喘歇一阵,面面相觑。浮虚小道虽险,尚可落脚,若绕不过巨石,后面只怕全要攀岩,却又不知去路,熬到最后,保不齐要成豺狼虎豹的腹中餐。    聂赢听了回报,细想一阵:“可能从上下翻越?”    “肃哥试了试,好悬没摔下去。”大蛮吐了下舌头,暗道:我身手还不及他,再背着你,估计万难通过。    顶上不时又有巨石砸落,泥灰四溅,小洞颤抖,似乎快要崩塌了。    秦肃琢磨来琢磨去,将几个男兵携带的盘绳凑到一起,系紧巨石,又同崖间铁锁绞在一起,都握在掌中,传命众人:“你们都进洞去,不管听见什么,不要露头。”    “肃哥你要干嘛?”大蛮来抢盘绳:“我可比你有力气。”    “护好侧君,少管闲事。”    “秦使,不要涉险。”聂赢才要阻止,忽觉肋下一麻。    “侧君先歇一会儿。”秦肃偷偷将聂赢点倒,横下心来,一跃出洞,就贴在了崖壁间,等看上面木石滚落,有方向合适的,便兜盘绳铁锁一挡。    “噹”一下,“哗”又一下,借着绳索受压沉坠之力,巨石连晃几晃。秦肃血肉之躯,如何比的石心铁腹,刚担一次,肺腑如绞,再经一回,手足并脱,紧靠着腕上垂系,如钟摆样挂在山间,鲜血冲口而出,遍染崖草。    几个男兵见此,连声惊叫,大蛮趴在洞口急呼:“肃哥,肃哥,你快回来。”    忽又有一块巨石翻下,燃带火星,犹如飞龙压顶,秦肃看的清楚,决绝一蹬崖壁,撞向旁边尖石,盘绳铁索瞬间绷起,结结实实硌住“飞龙”,又随它缠滚而落。挡路的巨石也受不住这股冲力,歪斜的“身子”一阵急抖,轰然翻下。连声巨响,地动山摇。    “成了!”大蛮刚兴奋喊出,转又惊慌痛叫,大张五指,欲救不能,渐渐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哭:“肃哥!肃哥!”    一个小小黑影,如尘埃一般,裹挟在巨石中间,落往崖底,连留给人间的最后一言也未听见。    ……    待等聂赢醒转过来,又已贴在大蛮背上,正沿浮虚小道奋力前行。    “走到哪里了?”    “已到罗浮山一侧了。”    “哦!”聂赢晕晕沉沉,凤眸欲睁难睁:“这里有条岔路,千万别走错了。”    “知道。”大蛮关心问道:“少爷你好些了吗?”    “嗯!”聂赢胡乱一应,过了半晌始觉未闻秦肃声息:“秦使人呢?”    “他……他在后面。”大蛮霎时一僵,答的结结巴巴:“有几个兄弟没跟上来,他往回找去了。”    聂赢一开始并没再问,随着山风凛冽,头脑渐次清明,想起前事,觉得哪里不对:“大蛮,刚才巨石挡路,你们怎么过来的?”    “呃……”大蛮脊背颤抖,好半天才费力言道:“上头掉下一块更大的石头,把挡路那块砸偏了,大家就都从缝子里钻过来了。”    “这么巧?”聂赢皱了皱眉:“停下歇会儿,等一等秦使。”    大蛮已然泪落如雨,不肯听从命令,大步迈的更急。    “大蛮,怎么了?”聂赢两手搭在他胸前,只觉手背上被什么东西一淋一淋,转眼湿漉成片。    “没……没怎么!”大蛮偷着抹了把眼睛:“马上就出峰口了,咱得找辆马车,换身衣裳,先扮作央金族民,等进雍州城,再当回大龙臣民,寻个僻静院落,为你找个像样的大夫把脉。”    这些都是他同秦肃背着聂赢暗中商量过的,如今一股脑儿倾吐出来,借以掩盖刻骨伤痛。    “秦肃兄弟出什么事了?”聂赢心下一凉,两手不住颤抖:“你别瞒我。”    “真……真没……”    “大蛮?”    “别问,少爷你别问了。”大蛮忽然拔腿飞奔,甩开满脸痛泪:“峰口就在前面,咱们快走,快点走。”    “是……是我……”聂赢已然明白过来,骤然攥紧大蛮胸前衣襟,哽咽难言:“我害了他……”    “不是,不是!”大蛮哭出声来,没命似的飞跑:“肃哥就是落在后面了,一定没事,一定没事的……”    十余男军见他背着少爷疾跑,也都加紧跟上,好在峰口在望,又已过了最险之处,人人都含了企盼,暗谢神灵保佑,终于逃出生天。    夕阳将下,红霞漫天,大蛮狠狠抹去眼泪,回头一望,但见巍峨山峰,庄严矗立,不露狰狞,却含悲悯,静默无声的看着他们。    “少爷,这座太阴山,我是再也不想来了。”    “嗯!”聂赢一样心中悲恸:秦肃留在了这里,还不知岳和怎么样了?    肃哥,和哥,别了!大蛮紧紧咬牙,摘下自己拢头的巾帕,用尽全力往山间一甩,彷如一缕素帛,翩然下坠,为那不是亲人、胜如亲人的兄弟陪葬在此。    “咱们走。”    转过山坳,再过一条夹道,前面就是平坦大路了。大蛮背着聂赢实在累了,就想找个地方先歇口气。谁知才坐下来,忽听得一阵异响,如甲胄御风,枪矛临战,又有马嘶旗动。    “什么声音?”大蛮一下子惊起,就见四面山中忽然涌出无数旌旗,黑底金字,烈烈招展,左一杆挑着个“龙”字,右一杆飘着个“玄”字,其余遍野都是林立“李”旗。兵士不知有多少,铁甲泛着寒光,兵刃带着锐气,抽弓搭箭,冷目森森,对准了自己这十几个人。    “是谁的兵?”聂赢一凛,扶着大蛮缓缓起身。    “啊哈哈哈!”一声大笑彻响山谷,有个女子无比得意而又傲慢的闪出了身形:“聂赢,果不出大司马所料,你还是走了浮虚小道。本将已恭候你多时了。”    “李季?”聂赢远远望去,只觉人影模糊,只得偏头低问大蛮。    “是。”大蛮惨白着两瓣唇,挤出一个字来。    “她说……”聂赢手指颤了一颤,忽然紧紧掐住大蛮的腕子:“她说奉谁之命?”    “……大司马……”大蛮不感腕上生疼,却觉心被戳破:“她说是那个老匹妇,玄承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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