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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恪之想在哪里高就,报效朝廷呢?”紫云昂再开口,语气已有些冷淡了。    从奂话到口边,想起父亲叮嘱,不可在恭王面前无礼嚣张,便极“谦逊”恭敬的拱手言道:“我听王主安排。”    “……”紫云昂又是语塞。    老宫监眼见气氛尴尬,忙将小碗燕窝奉上:“这还是三小姐双满月宴上,寿宁侯封君送给君上的,君上说真好东西,请王主也尝一尝。”    紫云昂吃了半盏,大约润泽去不少燥气,方又款款言道:“京缺里翰林院侍讲、户部粮算处总领为正五品,若做的好,升迁较快;督察院给事中虽官阶不高,名声响亮,是朝中瞩目之职;其余还有太常寺丞、通政司知事、工部营缮所正等。”    从奂细想她推荐的这些官职,各个都不满意:当今圣上倡学,经筵日讲从无荒废,还每每亲临,命学士等解疑,解的不令满意,动辄申饬。当这个侍讲,终年无歇,读书之余,还得揣摩上意。唉,劳心费力不讨巧……不去。户部粮算处,成日要看账本记账目,枯燥无味,还不许出错……不去。督察院给事中,乃谏诤言官,得罪人的差事……不能去。太常寺丞,要受贺兰桑督管,想着就憋屈……不去。通政司知事,传送文书的七品小官,只怕老出外差……不去。工部营缮所,以前倒是个肥缺,可圣上继位之后,尚简恶繁,不兴土木。那一处上下,从所正到文书,各个儿跟着喝上了西北风,前儿还有既往熟识的到我家里来打饥荒。我不接济她们,还去抢人家破了边的饭碗,成什么事儿呢……都不能去。    “啊,王主,不知吏部可有像样职位?”    紫云昂闻言已经蹙眉,暗道:原来惦着当管官的官儿,可那也要你有那能管的本事才行。    “考功司有个空缺,但要圣上评择之后才能就职。”    “哦。”从奂一听要被武德帝考校,先就胆怯了。    “再有就是文博馆里有个编修的职位,官衔儿说高不高,银钱说够也够,事情么,说忙也不忙。”紫云昂已经烦了,最后指个闲差问道:“恪之若觉凑合,本王写个条子,明早即可上任。”    “这个好,这个好。”从奂终于合掌而笑:有俸禄能领,有闲功夫溜家,又不担什么重责,回头编好了书,大家一起挂个名儿,我堂堂侯爵世女,自然要排在前面,还能得圣上赏赐。“正合我意,正合我意。”    紫云昂看她就似看个白痴一样,叫来纸笔,一挥而就。打发走之前再又敷衍两句。    “最近怎么没见寿宁侯上朝?”    “家母身体不适。”从奂叹了口气:“为我五弟操心,吃不下,睡不着,人都见瘦了。”    “锦衣郎还没复原么?”紫云昂似乎愣了一愣。    “小产之后,一直不好。”从奂言道:“母亲打算送他出京求医。”    “哦?”紫云昂眉峰一跳:“往哪里求医?”    “这个我也不知。”从奂倒是实话实讲:“等回去问过母亲,再向王主禀告。”    “啊,多劳了。”紫云昂听老宫监在旁低咳一声,知道是提醒自己,忙就叹气:“内子也因早产亏虚,多生病痛,欲寻良医。”    “王君是怎么不好?”    “唉,不提也罢。”紫云昂故作烦恼:“前儿和我说又要往哪里进香拜佛,我说就是忙活这些耽误了就医,还是该正经吃药,少信些神神鬼鬼。”    “男人嘛,都是这样。”    两人聊着闲话,已到书房门外,从奂再拜告辞,怀揣官凭,兴高采烈登车而去。    紫云昂看她背影已远,面色难看至极:“也难怪三姐厌烦这些没脑子的勋戚,简直糊涂膏滋拧出来的。放着皇帝身边将军位不要,封疆大吏也不干,有实权有好名声的活儿都不伸手,只会混个闲差,也太不省事了。”    老宫监意外她对武德帝改了称呼,禁不住笑道:“老奴看这位世女还算有点儿自知之明,知道担不起那些重担。如此也好,免误王主大事。”    “嘿!”紫云昂拂袖转身:“以后她再来,就说我没空。我宁可与小七隔空斗法,把心血耗尽,也不愿和这等蠢人再浪费一滴吐沫。”    ……    从奂回到家中见过母父,详禀今日见恭王所得,从贵金妻夫也觉文博馆是个不错的安身之处,毕竟自家长女日后还要袭爵,哪怕当不了列侯,一等奉恩将军也是稳稳当当的。如今朝廷里各派倾轧,若掺合不好,反受连累,只要找个少惹事、不荒废自己的地方即可。再说到从奕求医之事,两人又都愁上眉梢。    “真有大夫把你五弟治好了,才能向恭王举荐。”    熄烛许久,从贵金翻来覆去睡不着,便叫夫郎:“奂儿转述恭王言语倒让我想起来了。圣寿那日,六王君赴宴回来就早产了,小奕也是从那时起开始不好。你说这两者之间……”    邢氏早就疑心此事,但恐妻主行为莽撞,乱上添乱,不便多言:“襄尧不是说小奕落胎是因小七先中过毒么?”    “是!”从贵金皱眉:“可太医们都说只要胎除,孕夫可保无事。怎么小奕还一直不见复原?看来这弱不禁风还另有缘故,所以要去昆山。”    邢氏叹道:“我看小奕整日恍恍惚惚的,不时还说句胡话。我是既不敢搭腔,也不敢多劝,只怕他又犯临真魔症。”    “临真!”从贵金恼怒的翻了个身:“不也是拜贺兰清澄所赐么?”    “唉,别说这些了。”邢氏以手挡额,唉声叹气:“人家现今是凤后,捏鼓咱们,怎么不成啊。”    “那也不能白让他捏鼓。”    “你别又犯浑。”邢氏赶紧拦着:“圣上和先帝不一样,不觉得你是心腹,可以亲近。”    “我还不想和她亲近呢!”从贵金发了一顿牢骚,又不放心的问道:“阿姐这两日就要带小奕启程,你可为孩子安排好了?”    邢氏点了点头:“自从接回来,从没离过我身边。这一说要走,我的心啊,好像被挖去了半边。”    “怎么没离过你?小奕不是自己曾往青麒一趟。”    这一说警醒了邢氏:“哎呀你看,他离了我就要出事。出使一次惹出多少事来?这又要走……”    “别乱说。”从贵金喝道:“那趟是跟着小七,这回是跟着阿姐,能一样么?”    都是跟着你们这些粗心大意的女人……邢氏颇多腹诽,转身向里:“明日我往重华宫给小奕求一领神符,保佑平安。”    翌日,邢氏带了从奂之夫郭氏前去祈福。虽然大祭司法驾西行,但重华宫向为香火繁盛之地,官绅百姓之家内眷夫男络绎不绝。    才到门前,邢氏下车,忽见旁边一辆彩绘高车也刚掀起帘子,出来一位亭亭玉立的小郎,见着自己,愣了一愣,赶来行礼。    “封君好。”    “呦,这不是贺兰小官人么?”邢氏先往清涟后面扬头,看看他那伶牙俐齿招人讨厌的小姨父渠氏跟没跟着。    “我自己来的。”清涟偷眼一瞧,已明其意:“今儿是初五,姨父循例入宫觐见千岁。”    邢氏斜眼瞧他:“那你怎么没一块去啊?”    “我……来烧一炷香。”清涟不想多言。    偏生邢氏看见了他,立刻勾起同凤后一家过往种种不快,又兼昨夜才同妻主议论,此时便有些作色:“给谁烧香啊?是为千岁祈福,早诞皇嗣?还是为自己求神,速定姻缘?抑或为你小姨一家祷告人丁兴旺,红团绿簇?”    清涟听出他话里讥讽之意,微垂粉颈:“是为祈求大胤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邢氏一时语窒。    郭氏见公公面色都变了,赶忙出言帮衬道:“小官人这是在替圣上操心啊!把凤后千岁该干的事儿都给干了。佩服,佩服。”    清涟一怔,眉头即蹙:“百姓们期许之事,圣上所以操心,小主君话说反了吧?再有,今日我只是自己来进香,并不为替千岁做事,小主君佩服我什么?”    邢氏忙将女婿一挡,尴尬言道:“难得遇见,咱们一起进去吧?”    清涟微微退后一步:“封君头里请吧。”    三人来至大殿,依次跪倒拜神祈福。邢氏自是喋喋不休的为从奕许了无数心愿。清涟敬到第三支香,暗在心中祷告:紫卿,听说你中了一种很厉害的毒,没来得及找到解药,就去为国奔劳了,不知现下怎么样了?你一定保重自己,平安回来。    郭氏余光扫见他神情落寞,泫有泪光,忍不住撇嘴又道:“官人不是在祝我大胤国运昌隆,百姓乐业么?怎么是这副哀伤表情。”    邢氏也是觑眼看来。    清涟安静言道:“想起先祖们栉风沐雨,不辞辛劳,得以开辟盛世,为我辈挣来今日之安定富足。奴家心存敬慕,感佩万千,不觉……”他很是自然的举袖擦了擦眼角。    邢氏大感惊奇,认真瞅了瞅这个小郎:怪道人说男大十八变,以前可从没觉得他有出息啊?不过世事浮沉,屡有骇人听闻,当年在铁后身边看见那个低眉顺眼的内廷尚书,谁能想到日后成了嚣张跋扈的一朝凤后啊。唉!    “贺兰官人!”    “封君。”    “我有一句话想请官人代禀凤后千岁。”邢氏暗自打定了个主意。出了殿门,到得一处僻静之地,回身站定,眼望清涟:“是为小儿尽慈父之心,请官人体谅,万勿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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