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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君有话,何不自陈千岁驾前?”清涟皱一皱眉:“令我代禀,恐有言不尽意之处。”    邢氏淡淡一笑:“当年乾德殿,侯主与我不知 ‘金街纵马’之后还有故事,失口拆穿了他的身份,以致……唉,后来种种,皆未能料。”    清涟忽觉脸颊两侧刮起了一阵阴风:“封君……”    “虽属无心,毕竟有害于人,事后自悔,无可补报。”邢氏叹了口气:“若圣上追究,千岁责罚,此愚妻夫罪愆,敢有怨乎?然,小儿无辜,何以代母父受之?遭鱼池之殃,毁终身之福,累成病弱,诉告无门。且一而再,再而三。”    “封君何出此言?”清涟眉头大皱。    邢氏垂下眼眸:“恳请千岁,或降雷霆一击,或赐贵手高抬,免令不知后局,终日惶惶。”    “……”清涟吞了一口气,低声劝慰:“谣传各色,智者掩耳以固心。若凭己意度人,封君是为自扰。”    邢氏却只一笑:“好一个掩耳以固心!然,官人以为耳旁清静,‘谣传’便真在世间绝迹?非也,仍居众心。”    清涟登时脸色大变。    “所以不言,为因……人皆有舐犊之情,亦有焚身之惧。”    郭氏在旁,看一眼公父,瞧一眼清涟,完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浊者自浊,清者自清!”清涟涨红了脸,显是生了气怒:“家兄磊落光明,却为积毁销骨,此大不公!然,亦抚凌云自惜,不堕鄙俗之恶,挟私报复,与龌龊同流。”    “果若如此,奴臣万民之幸也。”邢氏欠身一揖:“老身当朝参暮礼,稽颡膜拜,恭祝千岁寿福无疆。”    “你……”清涟气结。    “官人若见了小儿,便知老身所言皆出肺腑。”    “正要看望奕兄,又恐封君阻拦。”清涟瞪向邢氏:“听说连英府总管要见自家侧君,都不能入门。”    “那是因为……”    郭氏欲言,被邢氏拦下:“小儿今早还念起官人与他闺中情意,盼能一晤。”    “好。”清涟便一拱手:“请兄稍待,容备全礼物,改日登门。”    邢氏颔首,不再多言,携婿登车而去。    郭氏扒着车帘见清涟仍僵身伫立,悄悄问道:“爹啊,凤后千岁听了您那些话,会不会生气?”    “他听不着。”邢氏疲惫的闭上眼睛:“小贺兰不会告诉哥哥的。”    “啊?”郭氏一呆:“您不是让他代奏千岁?”    “没有让他代奏的意思,那些话就是说给小贺兰听的。”邢氏见女婿这样懵懂,深叹了口气:“瞧你笨的……听话不知听音儿,以后怎么当咱这个家啊?”    郭氏一下子撅起嘴来:明明是你说话颠三倒四。    “小贺兰一定明白了。”邢氏又是叹息:“幸亏他没嫁到英府里去,要不然小奕上面压着这么伶俐的一位,可就没有出头之日了。”    “爹,上次你说英王正君选了韩家梅花郎,后来韩家出事,梅花郎剃了头发,不肯嫁了。那不就剩小贺兰一个备选侍子了?”郭氏疑惑的问道:“怎么他也不嫁了?”    邢氏本想歇息一会儿,闻此“天真之语”不得不睁开眼睛:“英王……身子不好。咱家都把小奕接回来了,凤后能把亲弟送进火坑?别的说多了你也不懂,这点总该看的明白。”    “哦。”郭氏并不明白,眨着大眼假作明白:“那您不用担心小贺兰嫁为英王正君了,反正五弟都不在那里待了……我的意思是,五弟日后另事妻主,也不会和小贺兰挤到一个门里去。毕竟,世间哪儿有那么巧的事儿呢。”    “…….”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邢氏心中烦闷,也懒得教导女婿,只严声叮嘱道:“英王给小奕写了休书之事,不许你在他面前提一个字。听见没有?”    “是。”郭氏吐吐舌头,又问:“我听阿奂说:五弟就要走了?”    “他的事儿自有爹娘操心,你别掺合。”    “我最和五弟要好了,舍不得他……”郭氏赶紧表白:“那个萧师傅是什么人啊?她带着五弟稳妥么?”    “都告诉你别掺合了,还穷打听。”邢氏瞪眼骂道:“管好自己窝子里的事得了。奂儿怎么又纳个小侍?她那点子俸禄,眼前要养多少个人?我可没一厘闲钱给她。你要是管不住妻主,看以后拿什么过活。”    ……    清涟又回重华宫中为几个无名牌位上了香,怔立良久,郁郁而出,回到府中,先往姨父渠氏上房,听凤后兄长有无教导之语。    渠氏笑道:“你哥哥想你了,说有日子没见,明儿进去请安吧。”    “姨父,近来您听见什么闲话没有?”清涟忍不住问道。    “你指什么啊?”渠氏撂了杯盏,不解看来。    清涟踌躇了一阵,低声言道:“关于从奕哥哥落胎的事儿。”    “那个呀。”渠氏皱了皱眉,把身边小厮管事都打发了出去:“闲话可多了,吓人的很。”    “都是怎么说的?”    “锦衣郎那胎不是自己掉的。”渠氏凑到甥儿耳边,极力压低声音:“是被英王打落的。”    “啊?”清涟大吃一惊:“为什么?”    “说是个邪魔怪胎,不打落的话,真养下来会吃人。”    “……”清涟呆若木鸡:“这种奇谈怪论紫卿姐姐如何会信?”    “嗐,就说呢。”渠氏摇头苦笑: “其实,是因英王疑心孩子不是自己的,所以……”    “怎么可能?”清涟更加惊讶了。    “英王中毒殃及后嗣,不能使夫郎受孕。”渠氏叹了口气:“偏生锦衣郎就有了孩子,你说打哪儿来的?之前,他被恭王求娶,曾在归云亭私下见面,后来,上元节不陪妻主,反宿娘家,不定又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事儿。哎,这可不是我乱说话,被他自家多少亲戚瞧着了。”    “英王中毒?”清涟急着追问:“那天我就恍恍惚惚听有人议论……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我不知底细,回头问你小姨去吧。”    “姨父,你一定也知道什么,告诉我吧?”清涟伸手去拉渠氏的袖子:“奕哥对紫卿姐姐一往情深,紫卿姐姐对奕哥也是一样,绝无可能不信孩子是自己的就痛下杀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也是人家的事儿,咱管不着,也不能去管。”渠氏劝道:“小涟啊,你可别惦着英王了。本来,你哥哥就不同意你和她做亲,现在连圣上也改了主意,再加上英王中毒,朝不保夕……”    “我不是惦着和紫卿姐姐做亲……”清涟僵了一下:“也不是说人家的事儿我非去搅合。”    渠氏松了口气:“那就好,在家闲说两句完了。”    “可……”清涟抬起眼睛:“怎么奕哥落胎和我哥哥又有关系?””     “有甚关系?”渠氏警觉起来。    “外面说是……”    渠氏看甥儿欲言又止,不禁大生狐疑,一个没忍住竟脱口问道:“是什么?附会到那个孩子身上去了吗?”    “哪个孩子?”清涟一怔。    “呃……”渠氏下意识捂口。    “姨父?”    渠氏扭身换了个方向,避开甥儿急切探询的目光,又说口干舌燥要香茶,又说身乏体倦要休息,被缠的没法儿只得敷衍道:“许是由锦衣郎想到你哥哥了,他也掉过一个孩子。”    “男子落胎的多了,王亲贵胄之家也有不少。”清涟问道:“怎么就偏往我哥哥身上想?”    “可能……因着两胎滑落的月份差不多吧。”渠氏话一出口,又急往回收:“哎呀,也不是,差的远呢……谁知道那些人脑子里胡乱琢磨什么?都是些没影的事儿。若叫圣上知道,非拔了他们的舌头,敲碎他们的牙。”    “为什么圣上会降这样严罚?”清涟越发奇怪起来。    渠氏已然乱了方寸:“圣上,圣上不许别人对你哥哥说三道四。”    清涟想起方才寿宁侯封君邢氏的话:流言不在耳旁,却在人心,不禁眉头深深蹙起:“姨父,我哥哥当年为何落胎?”    渠氏一下子跳了起来:“说不得,说不得的……”    “为何说不得?”    “那是你哥哥的伤心事。”渠氏一把拉着甥儿:“小祖宗,我可告诉你,千万别提,何时何地都别提,尤其在你哥哥面前。”    “可从前我问过他的。”清涟眸光一闪:“他说当时圣上登基,百废待兴,需得稳定朝政,他也跟着昃食宵衣,累着了……孩子就没保住。”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渠氏紧着拍胸膛吐浊气:“那会儿他还没当凤后,却管着宫里一大堆儿烂事。”    “哥哥落胎和从侯家有关系么?”清涟忽然问道。    “没关系。”渠氏答的很快,转眼却见甥儿灼灼盯来,立时挺背一凛:“和谁都没关系。小涟,你是什么意思?”    我哪有什么意思!清涟僵笑了一下:“没关系就好。可怎么又都说,我哥哥和从家有过节呢?”    渠氏额上都出汗滴了,一叠声叫热,乱抓扇子:“是有点儿过节。从贵金妻夫都是大嘴巴,就好赶热闹,瞎起哄,先帝没少骂过他们。”    “他们说过什么话得罪了哥哥?”    “……不知道。”渠氏的唇角一会儿僵一会儿咧:“没瞒你,姨父那身份当年进不了乾德殿,真听不着他们嘀咕什么。”    “那……”    “哎,小涟啊,你不热么?”渠氏已觉应付不了这个甥儿了,薅着扇子不知是在扇风还是挡风:“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说它作甚,快回屋凉快去吧。”    “是。”清涟听他下了逐客令,只得起身。    “喝碗冰糖梨汤去去燥。”渠氏紧着喊道:“明儿进了宫什么都别问你哥哥,让他过几天舒心日子。听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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