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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决的车开得出奇稳当,尤其在忽停忽动的车海里,这辆被前后夹击的捷达车,除了不能来去自如以外,似乎隐藏着很大的本事,可能随时将它看不惯的车挤成破铜烂铁。  神乎其神的控速下,捷达不断与各车来个亲密接触,车主们一路堵,一路肉疼,自然也就敬而远之。    当然,全都来自于车随主人的迷之自信——不怕撞。  反正被蹭,那也是前面的宝马7系和后面新上道的本田遭殃。    流畅的车技给了裴自安充分思考的空间,她将宋晓和吴振豪从相识到恋爱,再到近日二人关系的微妙转变都在脑中回忆了一遍,所有的细节汇聚成一幅幅写实图,连成了一部默片。    某个路口,终于轮到老年捷达一马当先,冲在白实线首位,等着下一波绿灯的到来。  刚刹住,裴自安毫无征兆地一睁眼,侧眸对驾驶座的人说:“不是她。”  靳决一直以为她在睡觉,谁想突然冒出一句话,不轻不重,可他还是被吓得微愣。    “抱歉。”裴自安说,“我太着急了。”  靳决眉头轻蹙。  前一句膈应,后一句……看不出来。  她比谁都淡定,如果要说着急,也只有在接到宋晓电话时,才毫无保留地暴露出人类在面对突变时,最原始的惊恐情绪,但理智明显占据了上风。    一个小时前,名廷酒店十八楼走廊。  北区刑侦大队长铁永斌说得比较含蓄,没将“重点嫌疑人”的铁锅哐当盖在宋晓头上。  但任由谁都能听出,“协助审查,排除嫌疑”的言外之意就是“我们怀疑你了。”  非常怀疑!    靳决一行上楼前,宋晓留在房内的衣物已经被作为证物,她换上了裴自安刚从隔壁某个商场买的一身休闲装。  两人正等着结束指导工作的靳决上楼,哪料到等来了一队刑警,目光肆无忌惮地审视着她。  他们的表情像在琢磨,从哪切入,能让这个嫌疑人坦白?    宋晓是个慌乱起来能把其他人也给带乱节奏的女人,加之她偏韩系的长相,出国旅游三次,次次都被“俺娘哈瑟哟”给招呼,如今尚未从男友离奇遇害中抽离,一副单眼皮肿胀得厉害,急着自辩,又完全得不到逻辑思维的关照,只有一张随时泪如雨下的脸刷满存在感。    逢上梨花带雨,泪眼婆娑,一队男刑警顿时都觉得自己化身成了韩剧里的“欧巴”,再加上靳队的家属和她关系匪浅,很难以对待穷凶极恶的态度冷漠行事。  金灿灿的两面墙壁之间,众人彼此簇拥着,陷入了短暂的僵持。  刑警在等大队长的指令,大队长盯住靳队神情变化,而靳决神色不明地看向裴自安。    在看似死循环的沉默中,裴自安双手按住了宋晓的肩,用了些力气,同时沉声说出她的名字。  宋晓一直塌着的肩受力一挺,抬头回视她。  裴自安一字一字尤为稳重:“我信你能单独面对,也信警官们能尽早审查清楚,排除你的嫌疑——”她扭头,看向了小铁。  小铁被她一副凝重信任而不带示弱的表情盯得手足无措,只仓促地一点头,连“当然”都给哽在喉咙里。    宋晓咬了咬唇,还在害怕。  是啊,谁不会怕呢?  裴自安又以一种颇能让人宽心的语气说:“我已经联系了舒旭,他会尽早赶到,什么对你有利,对你不利的,都会知会你,他对这类案件很有经验,而你——”  顿了顿,为宋晓捋好长发,别在耳后,“尽管陈述事实。”  她的眼神似乎在传递什么,异常坚定:“只是事实,你懂吗?”    众刑警彻底傻了——  联系舒旭?什么时候的事儿?    大律师舒旭的名字,他们自然有耳闻,公检法不分家,何况是近年风头正盛的舒律师?  在这个圈子里,可以没听过他舒旭的名字,但不容忽视他父亲舒卫国的战绩。    舒卫国曾是市里第一批法律援助中心的公职律师,后调往省司法厅的法援处,专为经济困难的弱势群体提供无偿的法律服务。  虽是从刑庭庭长半路出家,可无疑他靠着过硬的专业能力,多代理的是棘手的疑难案件,得到了业界的尊重,受到媒体广泛关注。  在收获社会地位之后,又选择脱离体系,开了律所,而这间律所如今发展成为业内的领头羊。    舒旭并非蹭了父亲的名声,恰好相反,他完全背弃了舒卫国的良好口碑,手上的案子大多为刑案,而他辩护的对象很多都是大凶大恶之人。  至少媒体和民众,已经将那些人在未审判前,狠狠地钉在耻辱柱上。  要说赞誉,那肯定不会在舒旭的济民之心上,全落在他的业务能力,除非警察真找出确实充分的证据,否则很难通过言语施压和诱导,在他的当事人口中撬出有价值的供词。  零口供定罪,不存在!    显然,遇上宋晓陷入的这类案件,裴自安投石问路了。  小铁下意识地就去看靳决。  只见靳决一耸肩,以一副事不关己的散漫神情,打消众人的疑虑。  他指着裴自安说:“舒大律师是这位的前男友。”    众人的嘴张得极度夸张,甚至牵连五官都有些扭曲。  这这这这这也太大方了吧?!  气度!气度啊!看市局神探的格局就是不一样!  甚至很多人都在猜,是靳队向女友提出“要找前任代理闺蜜案子”这个荒唐的建议。    一伙吃瓜群众光顾着品瓜是否香甜,还没意识到舒旭——这座隐形的五指山——即将带来的巨大压力,又见裴自安转身扫视他们一圈。  面无表情地淡问:“这不影响你们侦破案件吧?”  众刑警拨浪鼓状地摇头,带起数声毫无底气的回应:“不影响,不影响……”  裴自安沉声问宋晓:“走吧?”    宋晓在她的注视下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最后一个大幅度点头,似乎是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值得能托付一切的东西。  称之为,信赖。    小铁一声令下,一队刑警收队回分局,另留一队继续走访勘查。  沿着长廊走,有规律的步伐中,只一人脱离了队,独自走在队伍末。  谁也没注意到,一贯只负责给人制造混乱的靳决步子被打乱了,似乎是什么习以为常的情绪,从他的身体里被抽走,强迫他乱了心神。    逐渐地,他肯定了,是她一言一行中的纯粹、平静,能让他无比渴望,甚至有些盲目。  他生来骄傲,更加不会去承认自己少了什么,即使在对她有好感时,也不想太早暴露,他想得到她同等的爱慕。  直到刚才,他动摇了。  想到这里,他的面色沉了又沉,大脑暂时性短路。  所有的情绪悄然流逝,他只持续地咬牙,紧紧地绷着下颌的肌肉,微俯的目光锁定在某个背影上。  她步履不算轻盈,仍旧微扬起浓密的长发,他像是闻到了她身上的淡香,也终于填补了脑中的空白。  他灼灼的目光,带笑。  几时才能得到她那样的信赖?    ***    一想起这个暂时无解的难题,靳决心累,想久了更想拿核桃砸脑袋。  看你这个恋爱脑,是不是还能更废!    走神半晌,才听有阵暴躁的车鸣,完全不顾交警和声呐定位抓拍双重威胁,靳决一个激灵,快速将车开动。  扎进另一堆车流前,漂移到隔壁的白色本田降下车窗,隔着一个副驾驶座的距离,冲捷达车数落一通,女司机豪迈地用尽江湖词汇,语速直逼韦小宝。    最后拍屁股逃走前不忘总结归纳:“女司机吧?你到底会不会开车啊!不会开滚回家让你男人教一教,震一震,别在大马路上给我们女同胞丢人现眼!靠!你以为骑小黄车哪?!”  靳决:“…………”  大姐,共享单车哪里得罪你了?    眼睁睁地见本田以一耸一耸的行车规律扬长而去,裴自安学着时评家的语气:“哎,女人为什么对女人总有这么大的敌意呢?”  靳决颇感无奈地摇头。  “咳——”等会儿……性别从一开始就错乱了吧?  “你也不懂吧?”裴自安兀自说,“其实我也不懂。”    她似乎没想给他插话的机会:“我大学时宿舍两个室友,因为其中一人的男友吵得翻天覆地,就差没上手去甩巴掌,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有男友的室友觉得她男朋友总是偷看另一个室友,根本没弄清楚是非曲直,甚至连无辜的室友一句辩解都不听,就单方面定了她绿茶的‘罪’,可是明明是她男友起色心,为什么只将敌意转向室友呢?”    “这件事让我明白……”    在她略一停顿的时间,靳决猜想了无数个男女哲学命题,尚未拎出可能性最大的那个,便听裴自安继续说:“千万要离朋友的伴侣远远的。”  靳决:“………”  裴自安偏头看他,手背无力地抵着下巴,沉思后才说:“但似乎我错了。”  “?”车还堵着,靳决微眯起眼,一副愿闻其详的神情。    “我和吴振豪只是点头之交,说实话,对于他的遇害,我的同情和悲伤大多来源于宋晓,但是……”她有些恍惚地抬眸看向车顶,有阵不容忽视的悔意从眼底蔓延开,“如果我和吴振豪关系不错的话,至少是普通朋友,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一筹莫展,被动地等警方的调查结果。”    “在做朋友方面,我很失败。”    几乎不曾听见她一连说这么多话,靳决冷硬的面部线条有轻微的变化,只是在沉思她的话,不由自主地就一松表情,却变成一副恰到好处的关怀。  目光再次聚焦,裴自安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饱含怜悯的侧脸,一点儿也不含蓄。  她有些气馁。    在她连日的观察中,靳决是个能和谁都打成一片的人,而他浑身都写着“老子就是牛”,尽管有时候讨人嫌,但更多的不满是来源于羡慕。  羡慕他能我行我素,还能有扎堆的朋友。    “我不觉得。”靳决突然沉声道。  “啊?不觉得什么?”  靳决熟门熟路地快要开到了她的小区,目的地近在眼前时,他的坐姿更加慵懒,两腿微微分开,下巴仰得能将颈部线条拉扯得特别紧致,修长。  “从不觉得你失败。”他说。    裴自安第一个反应是:“安慰我?”  “嗤——”靳决齿间发出一声不加掩饰的轻蔑,“此时此刻我要安慰你的话,岂不是直接说‘欣赏你’效果更好?”  他双眼眯出了狡黠的意味。  裴自安:“………”    “不满意?”靳决轻笑,看了她一眼,“要不——说‘喜欢你’?”  被他微扬的尾音带得心肝一颤,裴自安慢慢地挺直腰杆,酸麻的身体是重新舒坦了,可心里很古怪,她几乎都能听见胸腔一颠一颠的声音。    车停稳。  靳决帮她按开了安全带的插扣,抬起头时说:“看你怎么定义朋友了。”  “信任吧,说的话、做的事尽量都能深信不疑。”  裴自安接过安全带,顺着它缩回原位的力度,手也缓缓地伸至车门前。    靳决不置可否:“在我看来,我年轻混蛋的时候,那群酒肉‘朋友’是朋友,现在和我一起在一线打拼的同事也是朋友,你今天遇上的铁队长,姑且也算是朋友……”  “你朋友真多。”裴自安喃喃道。  “还不止。”靳决嘴角勾起,“那些在道上混的,牢里关的,我也可以成为他们的朋友。”  “……”裴自安一偏头,瞠目结舌中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渎职罪……了解一下?”    靳决噗嗤地喷了一声,下一秒忙抿着唇,才没真的发出“哈哈哈哈”的放肆大笑。  可他腹部的肌肉分明颤动得厉害,一抽一抽的频率,甚至都牵动着衣服忽贴忽离。    “这你都相信?”靳决好整以暇地回看她,“看来,我们比‘朋友’还要更上一层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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