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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舒旭的电话,裴自安正准备出门。    尽管知道警方的讯问过程不会那么快结束,她还是想第一时间在警局门口等到宋晓。  大不了坐在车里等一夜,能一眼看到公安局,怎么都比呆在家里自在。  暗沉冰冷的审讯室,冷漠旁观的警察,一环牵一环的审讯逻辑,在不利证据、甚至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情况下,一个不留神,很有可能会陷得更深。    这种悲伤下的无助,她再清楚不过了。  邱虹的案子里,她作为报案人,又是第一个到达案发现场,邱虹临死前还给她打过两个电话。  前一个是两人相约见面的信号,而后一个,则被当时负责案件的警官当作她伪造不在场证明的依据。  况且,案发当日,湖海资讯有同事目睹了两人的争执。    她们在办公室吵得凶,邱虹一度操起文件夹,摔在地上。  同事们断章取义,裴自安的一句“我会后悔死”竟然能被听成“要你不得好死”。    本该一个人大哭一场,又或者尽力配合调查,却被当场带回公安局,也被认定为是她职场恩师遇害一案的嫌疑人。  一个漫长而又考验心理承受力的夜晚,无数次重复供词,一字一字,都能倒背如流,直到她的心理防守轰然崩塌,邱虹的前夫俞廷坚曲折找到载过她的司机,这才排除了嫌疑。    舒旭温和的嗓音让她回过神:“我已经和她母亲碰面了,委托我,你尽管放心。”  “嗯。”  “不过……要等到警方第一次讯问后,才能允许让我们会面。”他停了一下,“是规矩。”  “我知道。”裴自安对着阳台的窗子苦笑。  希望宋晓能比那时的她要坚强吧。    舒旭沉默了一阵才问:“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她被当作嫌疑人?”  听出来他语气很持重,裴自安努力回忆细节。  该死,当时只想着安抚宋晓,让她千万别重蹈当年自己的狼狈,连最应该弄明白的都给忽略了!  裴自安老实交代:“我只知道在警方看来,动机成立,而且楼下的案发点可以通过楼梯到达,完美地避过摄像头……对,还有,他们认为她有充分的作案时间。”    “不足够。”舒旭断言,“这些远远不足以构成警方对她的怀疑,现场一定还有什么对她非常不利的证据。”  “你再好好想想警察说了些什么?”舒旭提醒她。    空荡荡的阳台,只一根撑衣杆斜贴在窗户上,不停地颤动,原来室外已经狂风大作,吹得窗户哐当哐当响。    “抱歉,警方对她的问话都避开了我。”  舒旭停了停,抛出了一个非常微妙的问题:“你……就没有从靳队长那里套出些什么?”    天空暗沉沉地越压越低,是一场暴雨即将来临,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黄沙色调一转,再抬眼看,已经介于灰蒙蒙和暗黑色之间。  阳台的顶灯提前被她打亮,玻璃上反射出她的身影。  暗色背景下,能清晰平视镜面上的五官。  她看到自己眉心拧出了褶皱,非常难看。  顾不上舒平,她说:“忘了。”    “是忘了还是他不肯告诉你?”舒旭以一种非常肯定的态度揣度,“市局刑侦支队长出了名的六亲不认,当年他还在苏港市局,他的舅舅被牵连进一件特大走私案,是他亲自领了队,将人逮捕归案。”  还有这回事?!  舒旭:“这事儿,那年太出名了,他母亲和他断绝母子关系,还当着一队人,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上空骤然闪出一道血色雷,像被劈出盘旋交错的血管,又像是触目惊心的伤口,令人防不胜防。  隔了会儿,轰隆一声炸开,伴随着愈合的是下一道凌厉的闪电。    裴自安脑子一片空白。    “算了,你别乱想,现在天气不好,你也别过来干等,等我见到宋晓自然就知道了。”舒旭安慰她。  久立在窗前,她完全没注意,窗外的暴雨已奔腾而至。    ***    靳决一回家,就赶紧从头到脚刷了个遍,恨不得拿消毒液顶替沐浴乳。  洗完澡后倒床大睡,闭上眼,还不至于完全没了意识,突然一道炸雷,直接将他一个激灵吓懵。  干他们这行的,最恨警觉意识不合时宜地出现。    凑巧的是,室外大震,枕边的手机小震,简直像两重魔咒。  接通电话后,局长何川雄厚的嗓音直接衍化为第三重咒,而他传达的命令比先前两道魔咒还让他头疼。  拖着一身的疲惫,靳决慢腾腾地从床上爬起,先是拉开主卧的落地窗帘,一看高楼外竟是一幅写实的世界末日。    这套高级住宅的首付,是他还没被靳家彻底经济封锁前,向他大姐讨要的。当时他还对生活品质格外挑剔,图个舒坦的落脚地,这小区绿化一流,环境优美。  然而此刻,不知从哪里穿越来的小型龙卷风,正东卷黄沙,西拔绿植,整一个面目全非可还行?  他赶紧又将窗帘拉拢严实。    半个小时后,顶着狂风,驱车赶到市局。  局长办公室门没有关,何川翻着刑侦队上交的工作总结,文件夹刚从视线范围挪开,就见靳决迈着慵懒的步子走进来。    “领导,大周末的,忙啊。”靳决以极其欠打的姿势窝入长条沙发。  北京瘫着实扇起了何川的火,他不满地皱眉,直接起身走过去,给了靳决一脚。  “纪律部队,你他娘的给我坐好!”  靳决略调整坐姿,仍不放弃挑战局长的忍耐力,摸出一支烟,照例叼住。  “又出了什么事儿,劳领导您屈尊喊我回局里?”    何川冷“哼”了两声,翻了个白眼又坐回办公桌前。  “名廷的案子牵扯到名人,虽然那个小明星不算多入流,可毕竟死了一个导演一个演员,赶上巡查小组来市里,周组长传达了厅里头的指示,领导看重这件案子的影响力,你给我组一队人去分局做指导!”    靳决边捏眉心,边艰难地起身,走到何川对面,不大走心地给他敬了一支烟,还想尝试讨价还价:“我局最关爱下属的领导,我们可刚结一案,领导您不可怜我,也心疼心疼我队里的兄弟……”  “甭给我提这个!”何川火冒三丈地一吼,把整包烟用力一抽来,直接拍在桌上,“要不是你给我揽私活,把那案子提到局里来,我还省事不少!我都没说你,你还给我耍起嘴皮子了,啊?”  “这回我不是提前给您打报告了吗?”靳决无奈地一叹,空着手揣回兜。    “别以为我不知道!”何川突然压低了声音,抬起厚重的双眼皮去看他,“你不就是揪着8·18的案子不放吗!你也不想想看,这几年来,你他娘的给我使了多少绊子,我又给我擦了多少次屁股!”  安静了好一会儿,靳决单手撑住办公桌,上身朝局长一俯倾,似乎是诚意满满地发出邀请:“领导,改明儿,你来我家上一趟厕所?”    “……你又想搞什么名堂?”  “言重了!我只是想让领导体会一下智能马桶。”靳决说,“不大需要您亲自动手擦,冲洗烘干,系统一条龙服务。”  “……………”  “日本进口,远近驰名。”    “……靳、决!”何川死咬着牙蹦出俩字,静了几秒,好不容易压下火气,才严肃地敲着桌子说回正题,“所以那贾正樊和当年被击毙的‘猴子’有什么干系?就因为那个侯昇也缺了一根手指,你就要提这个案子上来?”  他从柜子里掏出一瓶生产日期堪忧的矿泉水,直接丢向靳决。    靳决伸手一截,也没看是否过期,扭开盖,就猛灌了大半瓶。  水是好水,一瓶单卖至少也得两位数,他颇为满意地开口:“可都刚好是右手的无名指,领导,您说会不会真的有那么巧?”  何川先是保持沉默,随后又问:“那你在贾正樊身上问出了什么?”  “没,太遗憾了,什么也没套出,嘴上缝得紧,人也洗得干净。”    话虽如此,可靳决脸色不变,只装作无奈地一耸肩。  狗屁,一点也看不出憾在哪儿!何川心里头暗骂。    只见何川十分不悦地朝椅背一靠,“我看又是你瞎折腾!侯昇那伙人逃了二十多年,死的死,毙的毙,一群亡命之徒罢了,也是当年为良心软,一不小心赔上了命……”  靳决手里捏着矿泉水瓶,塑料瓶一直喀哧喀哧作响,突然,他停下手上的动作,笑着打断何川:“我说行了,老何,您就别操心陈年旧案了,这些脏活累活我给您扛着。”  这话让何川直接一噎,险些没给咬到舌。    靳决又道:“既然您都发话了,名廷的案子,我就带人去分局转转。”  何川逐客一般地挥手,“行了,可给我拿出点市局的派头,你这些年在刑侦口的名声毕竟还算养得不错,别到了分局,旁门左道瞎指挥……”  “好——秉公执法,热情服务……”  在何川几乎要被一派冠冕堂皇给逗乐时,靳决的笑意泛滥成灾:“一直都听人说,小铁那里的龙井不赖,唔——好像中华烟也足……”  “……………”    没再遭一顿训,靳决毫不迟疑地一个箭步闪出办公室,正迎头碰上“加班”的周玢秋。  恰巧,手机屏幕闪出刚存的“老铁”来电。  周玢秋抱着一堆快要累到头顶的卷宗,装模作样地打了声招呼。  靳决认真地听手机那头的汇报,也懒得应她,径自擦肩而过。    下楼走进支队办公室,挂了小铁电话,可手机刚一黑屏,又给闪出来电。  催命啊,还没完没了?  他正要骂几句,凝神一看屏幕,换表情的速度绝对能创一个吉尼斯纪录。    “我有事要问你——”不等他招呼出声,裴自安严肃又带着一丝犹疑的声音闯入。  “在听。”  对方似乎戒备地静了好几秒,可一张口,却是直入正题。  “我能不能知道,为什么宋晓会被你们定性为嫌疑人?除了动机和没有不在场证明以外,还有什么证据指向她?”    意料之中的沉默良久。    说实话,能猜到这个反应,可裴自安心里确实有些失落,是能摸得着的一阵阵发虚,从她话一出,再到无人应答,心中的变化太明显了,渐渐地被抽空了什么似的。    她正恍惚,那人说话了。  “我说——”  在他低沉的语调中,她听出了已经习以为常的散漫,品出了……  笑???    靳决和善地讥笑:“你求人办事,不能学人放软一点,示个弱吗?”  裴自安一怔。  “至少……”  “至少什么?”  他笑得意味深长:“至少也使个美人计?或者吹吹枕边风?”  裴自安想了想问:“有用吗?”    轮到靳决傻愣了,那句“有用,非常管用!”险些给立马飙出,幸好裴自安只当他玩笑,平静地问:“你信宋晓不是凶手吗?”  她是想从警方的角度,窥出宋晓到底有多大的嫌疑。    “那你相信她吗?”他反问。  “我信。”  “因为是好朋友?”  “不。”她语气坚定又正经,“她品行端正,乖巧懂事,对人友善,胆子很小……”    靳决的笑声打断她:“你当写互.评?”  裴自安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靳决抢得先机:“你信的话,我也信。”  “?”  “信你信的人,算不算也是一种信任?”他这样解释。    不等裴自安从这绕口令中想个明白,又听他淡道:“是右佐匹克隆片。宋晓的包里搜出了右佐匹克隆片,而在两个死者饮剩的红酒里,都有药物粉末残留。”  “安眠药?竟然是这样……”  听到这声低喃,靳决脸色微变。    裴自安推断:“现在是怀疑她迷晕了两人,然后再动手的吗?”  靳决没吭声。  默了默,他嗓音有些僵:“你怎么那么快反应那是安眠药?别告诉我,你又是在哪里看到过这类药物。”    “不准确。”裴自安大方地分享曾经的秘密,“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靠这个……”  “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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