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世安愣了下,知道他老子找他是为了啥了。 他没有抵账,气势却不减:“那钱是我向你借的,以后会还。” 金壑没关心他拿什么还,毕竟他的秘书告诉他,他账上确实持续有钱进入。那是金世安做家教的收入。 他关心的是:“你以前天天泡录像厅也没见你花那么多钱,说,这次拿钱干什么去了?” 金世安双唇紧闭,没回答。 史依云云里雾里:“你们爷俩,在说什么啊?” 金壑脱羊毛大衣,愤愤然:“你养的好儿子,前段时间找我借钱,一借借3千。” 史依云吓一跳:“三千?儿子,你借那么多钱干什么?” 金世安说:“也没干什么。就是给你买点首饰。” 说着,他从行李箱里取出一个紫色绒布包:“妈,给你。” 史依云在藏区呆了二十年,佩戴的首饰多少藏族化了。小包里汉族风格的首饰,勾起她无限怀旧情绪。 在她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金世安适时道:“妈,你开心吗?” “开心,开心极了。”史依云被哄得高高兴兴,“妈没白疼你。” 金壑黑脸。这么容易就把他妈给打发了? 史依云注意到丈夫脸色不对,便说:“儿子买来送我的,你臭脸什么?你都没送我这么多首饰呢。” “我……” “你你什么你。儿子,这钱你就别还他了。就当他出力买的。真是的,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没有儿子体贴人。” “……”金壑彻底无语了。 金世安偷乐。 忽然家中电话响了。夫妻二人还没反应过来,金世安便如离弦之箭飞去接了。 “喂。” “……” “爸,找你的。” 金壑说:“谁啊?” “扎西叔。” 金壑轻斥:“吃饭都没见过你跑这么快。” 金世安遮掩掉脸上的失落,反驳说:“我要是跑得不快,就没我了。” 正在把玩银质耳环的史依云闻言一愣,暗中观察金世安的脸,渐渐地,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 晚上,史依云与金壑躺在床上,聊了会局里来的新人,又聊了会四川那边若尔盖的见闻。说着说着,史依云话锋一转:“你觉得咱们儿子喜欢哪样的姑娘?” 金壑“哼”了声:“我看,八成随我。”他捏了下她下巴,“喜欢你这样的。” “别闹。”史依云笑着躲开,“我觉得儿子应该是恋爱了。” “啥?”金壑下巴差点掉下来。 “谈恋爱花销大,正常。而且他给我的那些首饰,一看就是年轻人喜欢的款式。那姑娘应该嫌贵重没有收,所以……” 金壑“噗”地笑出来:“哈哈,所以你就是个回收站。亏你还拿那小子当宝。” 史依云踹他一脚:“那也比你这死鬼强。” “谈对象就谈对象呗。那是他自由,我们又管不着。” “要你说。”史依云兴奋地笑,“儿子还打算瞒着不告诉我们。” “瞒着正常,他从小对感情这事脸皮就薄。他要瞒,我们就当不知道。还可以逗他玩,可比直接说穿有意思多了,哈哈。” ***** 很快,金壑便付出实践,逗金世安玩。 牧区的一户藏族人与金家有很深的交情,金壑休假这天,他们请金家全家去做客。 金世安自然得跟随。 金壑一边开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打量金世安,道:“儿子,你次多叔几年没见你了,你精神一点。” 金世安懒懒看他一眼,挪动屁股,稍微坐直了些。 “你还记得次多的小女儿卓玛吧?” “嗯。” 一个瘦瘦小小的丫头,曾跟在他屁股后面叫哥哥。 “那丫头现在长开了,模样漂亮美不胜收。这次去了你多留意点。要是合适,爸就帮你把这门亲定下来了。” 金世安:“……” 史依云:“……” 金壑眼神飞过去,示意史依云不要出声。 金世安扶额头:“老头你没吃错药吧?” “你说什么呢!很希望爸得病是吧?没良心的。” 金世安无奈道:“不用了,爸,我不喜欢藏族姑娘。” 金世安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几天以后,他爸又杀了个回马枪。藏区的公务员放假,有一个汉族小妹妹行李多,拿不了。金壑见了,热心肠地把电话打给金世安,没说原因,只让他来一趟。 金世安到了后,发现是帮美女搬行李。本来举手之劳也没什么,但他爸在一边指指点点,句句话意有所指。 “这个汉族姑娘啊,东西太多了;你年轻有力,长得帅,又有爱心,帮人搬到车站去一下。” 一席话让人小姑娘成功注意到他,短短五分钟,从身到心都迷恋上了。 小姑娘一路叽叽喳喳到车站,话没停,把自己从幼儿园到高中毕业的人生都介绍了个遍。 金世安一言不发地听,把她送上车,跟她挥手再见。 小姑娘喜滋滋的:“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金世安说:“我叫周朴园。” “啊,谢谢你啊周朴园,谢谢你送我。” 送走小姑娘,金世安回头找他老爸算账。 他老爸很委屈似的:“你咋啦,我不就是让你帮别人搬个东西吗?也没怎么你啊。” “干嘛叫我去?” “因为你天天在家呆着,够闲嘛。” ***** 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 金世安为了证明自己不闲,背上画板自己开车去草原深处写生。 他生活的这个地方高寒缺氧,海拔四千米。不适合人类居住,却有绝美的风景。 冬季牧区的草场都枯黄了,牛羊食物少。他们不得不竞争,吃食都比平时勤快些。 车外是呼啸的平行风,将他的画纸吹得稀巴烂。他回车里拿新纸,再出来的时候,天下雪了。 他早该猜到,今天天气阴沉,是要下雪的。 金世安想起和银枝在一起的每个瞬间。 他想起他们没在一起的时候,他陪她去剪头发,那也是个下雪天。 不一会儿,草原便被素雪包裹。金世安趁路面没结冰开车回家,但路上遇到童年玩伴尼玛。 尼玛邀请他去自家帐篷做客。 金世安正好躲金壑,在尼玛家住了三天,直到除夕前夜才回家。 他以前经常这样夜不归宿,因此他父母倒也习惯了。 这次金壑和史依云依旧没教育他。他背着画板就往楼上走。 谁知他爸爸悠悠道:“你不在的这三天,有电话找你。” 话音刚落,金世安就顿住了。 “男的女的?” “女的。” 金世安埋头,微不可查地跺脚。 金壑的声音一下就变了,哈哈大笑:“骗你的。傻儿子。” 金世安:“……” 他真受不了这个智障爹。 史依云拍金壑大腿,示意他别太过火。 她走温柔路线,“来,儿子,跟妈妈说说,是不是恋爱了?” “是。”这次金世安懒得隐瞒了。 “那女孩怎样啊?” “非常好。” “叫什么名字?” “银枝。” “多大啦?” “18。” “发展到哪一步了?” “……”金世安不说话了。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心道不妙。 这时,金世安郑重道:“爸妈,我要娶她。” **** 除夕夜,在玛沁县的汉族人在酒店包下酒席。他们在这的亲人少,因此不能回家的,年年都在酒店一起过年。 下午六点,金壑与史依云都收拾好穿戴了,见金世安没有任何准备,不由奇怪。 金世安说:“你们去吧,我在家守着。” “怎么啦?肚子不舒服?” 他回答他妈:“不是。” 金壑抬抬眼镜,露出洞察一切的笑:“那你就在家守着吧。可注意点,千万别把家拆了。” 说完,他走出去。史依云看了眼他背影,跟儿子说:“中午还有菜,你自己热热吧。要是不够,就煮点饺子,或者泡面都行。” 金世安点点头。 史依云追出去,责怪金壑:“大过年的,干嘛让儿子一个人在家里。怪可怜的。” 金壑说:“我们在家才是坏他好事。” “怎么说?” “他肯定在等那女孩儿电话。” 都过年了,小情侣间,再怎么困难,总得通个电话。 高原上的小县城年味没有内地那么浓。金世安把电视声音开到最小,堪堪能听清的程度。 一九九五年的春晚有无数经典节目。《如此包装》里,赵丽蓉顶着腰伤跳舞;他的昔日女神孟庭苇唱风中的云雨;年轻的刘德华酿造一碗忘情水;各大歌舞团轮番争奇斗艳。一直到午夜的《今夜难眠》,电话一直没有响。 金世安关掉电视。 从放假到现在,他没有银枝的一点消息。 凌晨一点过,他爸妈回来了,看到呆坐在沙发上的他,奇道:“怎么还不睡?” “守岁。” “快睡吧。明天还要拜年。” “我等会睡。” 金世安不曾合眼,一直等到三点。 主卧里,史依云注意聆听外面动静:“儿子还没睡呢。” 金壑快睡着了,迷迷糊糊道:“那女孩没给他打电话,他在跟自己较劲儿呢。” “你说那女孩是不是不喜欢我们儿子?不然连个电话都不打。” “咸吃萝卜淡操心,打不了电话的理由多了去,你凭什么敲定是她不喜欢你儿子?”金壑楠楠道,“我们儿子又不差。” “……”史依云哭笑不得,“是谁以前在儿子拿回来不及格试卷后追着他打的?” 往事历历在目,金壑最喜欢骂的就是“没出息。” 金壑说:“我们儿子是头倔牛,你越跟他反着来,他越跟你来劲。所以我是在激励他。” 金世安低着头,困意上涌。 分针秒针不停走动,他没有睡。 他的第六感挺准的。 银枝一定会给他打电话。 “铃铃铃——” 电话响了! 他睡意瞬间烟消云散。 “铃铃铃——” 它还在响。 金世安如梦初醒,长臂一伸,捞起听筒。 他这边很静。那边亦是。 他听到对面轻微的呼吸声,仿佛一根鱼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牵动他所有感官与神经,甜蜜又焦虑。 他喊:“阿银。” “噗嗤。”电话那边的人笑了,“你怎么知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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