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咳嗽惊到了,一直没再吭声。林眠心虚地回头望,见爸爸只是瞥了她一眼,就又盯着电视了。虽然如此,她还是背过身,用一只手半捂住话筒,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知道我家电话的?” “我问许诺的。” 许久之后,乔景行也曾好奇地问过林眠,是如何通过一个“喂”字就听出是他的,林眠说她是猜的。她没说实话,没好意思告诉他,其实他的声音她早已烂熟于心,别说他还说了一个字,就算他一个字不说,仅仅清一下嗓子,她应该也有本事能立刻听出,那是他。 …… 林眠握着话筒,听到了那一头隐隐传来的汽车喇叭声,有点惊讶地问:“你不在家里吗?” “不在。我刚才出门办点事,用的公用电话。” “哦……”林眠又看了一眼来电处显示的那个电话号码,有点失望。本以为这是他家的号码,还想着要赶快记下来的。 两人突然都不再说话。沉默中,彼此在话筒那端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那个……”终还是乔景行先开了口,“你寒假没来市区住?” “我妈怕我去了我奶奶那就不认真看书了,所以让我待在家里,过年再跟他们一起去市区。” “哦……”他沉吟了一下,“也没什么事,就是又给你找了两本书,你应该喜欢看。那……开学给你?” “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正好回家,在家里书柜里找的。” 林眠心里甜滋滋的,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兴奋,她的心跳的有点快,握着话筒的手心出了薄薄的汗。嘴角噙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她轻声地说:“那好啊,谢谢。” 那头的声音也含着笑:“不用谢…..那我们开学见?” “嗯,开学见。” 乔景行挂了电话,走出中石路上的一个路边电话亭,有些茫然地站在路边,看着路上的车来车往。他的手上拿了两本书,都还包着塑料封皮。 乔景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买了这两本书,白天在书店的新书推荐架上看到,直觉觉得她会喜欢看,就鬼使神差地拿着付了款,正如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打刚才那个电话。 不过不能否认的是,和林眠通过电话以后,他的心情莫名好了很多。 今天中午,乔景行与父亲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父亲暴怒地让他“滚出去”,而起因不过就是因为他接了一个电话而已。 电话是严冬打来的。上次的打架事件后,严冬估计是出于愧疚,已经半年没有联系过他了,这期间乔景行也曾主动打过两个电话给他,不过都没有找到人。所以今天乍接到严冬的电话,他意外之余其实也挺开心,以为这兄弟终于自己想通了,跟以前的每一个假期一样,来找他出去打球了。可没想到严冬却告诉他,自己已经在寒假之前办了退学。 这个消息来的有点突然却又在意料之中,乔景行当时握着电话没有说话。他了解严冬,知道他个性强,遇事又极有主见。既然他都已经退了学,那就肯定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自己再多说也无益。 果然,严冬说觉得自己实在不适合呆在学校里,每天学不进去如同活受罪,既浪费时间也浪费钱,想着不如退了学出去闯一闯,找找有什么机会,也许能寻到更适合他的一条路。 乔景行听完,只问了一句:“你准备去哪?” 严冬答了广州,说是有一个哥们儿在那的生意做得挺大,喊他一起过去帮忙。乔景行没有问是做什么生意,只说临走前一定要见一面,要为他践行。 严冬说自己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这个事,说是手头还有些事情,办妥了大约三四月份就走了,再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所以年后想约乔景行见面吃饭,毕竟他们是那么好的兄弟。 乔景行挂了电话一转身,就见父亲背着手站在房门口,阴着脸问他是谁的电话。他不欲隐瞒,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于是便老实回答是严冬。 没想到这个名字甫一出口,乔父就如同被扎了一般,顿时暴怒起来,并且大声质问他怎么还跟那个小流氓混在一起。乔景行本不欲与他争辩,想着他这阵脾气过了也就没事了,于是沉默着走回自己的房间并虚掩上了门。 没想到这个举动只是更加刺激了已经在暴怒状态下的乔父,他追上去一脚踹开房门,怒视着已经坐在书桌前的儿子,咆哮道:“老子问你话你没听见?你他妈聋了!” 乔景行“忽”地一下站了起来,深呼吸之后尽量平静地回答:“我不觉得严冬有什么十恶不赦的地方,我有选择朋友的自由,也有起码的辨别是非的能力……”他的话没有说完,父亲的巴掌就已经挥到了他的面前,可在即将碰到他脸的时候却硬生生收住了,转而狠狠拍在了一边的书桌上。力道之大,让桌上的一只笔整个弹了起来。父亲的咆哮声几乎把房顶掀了,说他翅膀硬了,说他不学好导致成绩下滑。 其实父亲盛怒之下说什么乔景行都能接受,也都能做到不往心里去,但是那句“滚回北邺”却深深刺痛了他,让他整颗心都在瞬间的疼痛中急剧收缩。他盯着父亲,有些受伤。他知道自己从小不在父母身边长大所以与他们并不亲近,却没有想到父亲从内心深处就没有觉得他是这个家里的一员。他把自己划归了北邺,划给了外婆,在自己与这个家之间,划下了一条无形的鸿沟。 “你盯着老子做什么?滚出去!” 乔景行想也没想,毫不犹豫地依言滚了出去,离开这个让他窒息的房子。 …… 一辆车呼啸而过,大灯刺目的灯光从他面前闪过。乔景行直觉地眯了眯眼睛,回过了神。抬手看看表,八点多了。他猜想母亲应该早就到家了,估计也想过出门寻自己,但是父亲定然是吼了她让她不许去找,母亲也就不敢出门了,只敢不停地偷偷看钟。 想到此,乔景行苦笑了一下,也几乎是立刻决定了明天就回北邺,回外婆家。过什么年,有外婆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家,有外婆在的每一天都是过年。 如此想着,乔景行又走回了街边的新华书店里。他已经在那里消磨了整整一个下午加晚上,现在准备继续待到书店关门。然后就回去收拾东西,顺便跟母亲说一声,之后就等天一亮坐最早一班公交回北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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