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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很快,魏琢就得知左贤王给宫里每位妃嫔都献了礼,就连常焜自己都忘到了九霄云外的一些才人、美人,都收到了左贤王送上来的皮毛、珠宝什么的。  常焜那么多女人,还真是不嫌麻烦。    但当侍女欢欢喜喜的想让她披上赫兰人送来的狐裘时,她虽然舍不得这白狐皮,但还是下令将其丢到了一边去。    她总觉得这事有些奇怪,赫兰大方的吓人。不过她懒得想太多,几日前蒲知言为她写下了一道懿旨,准许她出宫探望父母。    回自己家事为了放松心情的,怎么能带脑子呢?魏琢一路上什么也不想,就专注的思考一会该央求母亲为她准备什么好吃的,听说兄长从边关寄来了书信,她一定要瞧瞧阿兄都写了些什么。    这原本是值得好好珍惜的一天,她含着笑回到了自己家,然而当她迈进庭院后,笑容僵在了唇角。  身后的侍女不约而同的低呼,有人还牵袖挡在了眼前。    因为眼前的东西太耀眼了。  庭院中是几箱黄金,映着白雪、冬阳,简直光芒万丈。    “哪来的?”魏琢不信这是他们家的积蓄,她魏家的家底早空了,若非如此,当年她十三岁进宫时,也不至于戴着曾祖母的首饰。    长嫂封氏忙着这里摸块金子咬一口,那里抓块黄金观察成色,顾不得回答魏琢。魏母从屋里走了出来,“这些呀,都是赫兰使节登门拜访时留下的。”    魏琢皱着眉上前,粗略估算了下,这些金子加在一起怎么都上了五百斤重。赫兰人还真是好大的手笔。    魏母看出女儿目中的隐忧,有些局促笑了笑,“原本我也不想收的,然而你父亲今日当值不在,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拿主意,就让他们暂且搁这了。你不是前些日子才说过,大郎在西边做将军,需要上下打点的地方很多,得费不少钱财么,这正好也解了燃眉之急。”    “赫兰人来咱们家,都说了些什么?”  “无非是些客套话,说仰慕我魏氏祖上的功勋,夸你兄长在边关英勇,还说你在宫里做了婕妤,是我与你父亲教养有方。”    “知道的可真细,别是把我魏氏祖上数十代都查过吧。”魏琢冷笑。她曾祖那点拥戴之功,根本比不上那些真正追随太.祖的功臣,竟也值得赫兰人花心思去记?寻常人家连宫里有几个美人、几个充仪都不清楚,自北漠远道而来的赫兰人却知道她是“婕妤”。    真是有意思了。  魏琢将面前的箱子猛地扣上。  封氏被她吓了一跳,嚷嚷:“小姑这是在做什么?”    “一会将这些东西,原物奉还。”魏琢不容置疑道。  “为何?”魏母尚未说什么,封氏先急了起来,“小姑好糊涂,哪有将送上来的钱财再吐出来的道理?予而不取,那不是傻子么?”    魏琢转头看向母亲,“阿母信我,赫兰人不是好招惹的。这些黄金,咱们收不得。”  “依你的。”魏母虽有不舍,但知道女儿比她更有见识,于是点了点头。    封氏却仍旧不死心,“阿母,大郎那还等着用钱呢。这凛凛寒冬,也不知他在边关可有挨冻挨饿,阿母你可不能不管大郎的死活哪!”    “家中再穷,也不会短了阿兄与你的衣食吧”魏琢扭头冷冷看着封氏。  “边关那些文武官,个个贪心不足,你难道不知么?”封氏倒也不怕魏琢了,强硬的站在装黄金的箱子前,像是要誓死捍卫,“小姑不食人间烟火太久了,忘了寻常人家的日子该如何过。何况咱们家还不比寻常人家,寻常人家有吃有穿即可,咱们却还得应付没完没了的大官小吏。”    “阿嫂真是精明。”魏琢嘲弄道,看也不看她,直接指挥庭院中的仆从将箱子重新封起来。  “做什么!做什么!”长嫂急的跳脚,“出嫁的女儿便如泼出去的水,魏家的事轮不到你管!再说了,赫兰人又不止给咱们一家送了礼,铜驼街、永和里那么多达官府邸,赫兰人都往里头抬进了金银珠宝,人家大大方方的收下,就你胆小如鼠!”    “封氏!”魏母喝道。  魏琢则因封氏的下半句话而愕然了片刻,赫兰人还真是……大方的让她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越是这样,她便越不敢收下这些金子了。她知道这些表面恭顺的胡人终有一日会变成豺狼,这一次他们出使洛阳的目的,绝不简单。    封氏还要接着哭闹,不敢纠缠婆母,便只好拽着魏琢道:“将这些黄金还给人家也行,到时候你阿兄若是缺钱了,你得给我!”    “是我阿兄缺钱还是你缺钱。”魏琢忍住了没对这个又贪又蠢的泼妇动手,“你不要打着我阿兄的名义。阿兄他是边关将领,对付的就是这些胡人。他在西陲同蛮夷浴血厮杀,你则在洛阳收受蛮夷财物。你是想让人抓住阿兄勾结胡人的把柄呢?还是要寒了阿兄麾下将士的心?有你这样见识短浅的夫人,真是我阿兄之大不幸!”    封氏被魏琢气得七孔生烟,转身就走。还未冲到房中,眼泪便止不住的掉了下来。魏琢从来不给她这个长嫂留颜面,这口气她已经憋了很久了。只恨自己出身不高,父兄不过是洛阳城内的小官,嫁到魏氏这样的落魄功勋之家都算是高攀,只能任小姑欺凌,任婆母漠视。    “阿母、阿母怎么了?”魏怜听到了哭声忙跑出来。  封氏一把将女儿搂在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魏怜已有六七岁了,到了该懂事的时候,此时见母亲伤心,便乖巧的缩在封氏怀中听她哭完。  “阿怜、我的阿怜。”封氏抚摸着独女的脸,像是在摩挲一件稀世珍宝,“母亲只有你了,你一定要争气,一定要,成为比你姑母还要出息女人!”  =============  魏琢没有理会长嫂的怨恨不甘,她换上了一身男装,亲自押送黄金去城西专供赫兰人使节居住的胡邸。  她不是闲来无事凑热闹,而是——真的想要试着杀了左贤王。    要动手之前,自然得熟悉胡邸一带。  她换上骑装策马跟随在自家人的队伍后,因知道自己容貌出众,所以一直压低着头,在魏府管事同胡邸的主事寒暄时,也只偷偷抬眼观察。    那主事虽是胡人,但汉话讲的很好。他对于魏家将财物奉还一事颇为惊讶,不断劝说魏家收下金子,又解释说他们左贤王并无别的意思,只是敬佩魏栩,奉上财物是出于礼节云云。    魏琢在不抬头的情况下悄悄打量这一带。胡邸附近甚是开阔,没有什么可以埋伏的地方。邸外驻有卫兵月末三百余人,邸内应当还有胡人的卫兵。    她还没下定决心要刺杀左贤王,但如果真的要动手,选在这一带无疑是不智的。  不过三百步外那个小巷子到可以考虑下。    正当她在思索时,一阵马蹄疾行的声音传来。她回首,看到的是一位二十余岁的年轻人,他是个胡人,为了表示对□□的尊崇而穿上了儒雅的宽袍大袖,然而那一身悍然之气却始终无法掩盖,他习惯性的高昂着着头颅,诸多侍从簇拥着他,但魏琢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这人。  这就是赫兰左贤王摩狄。魏琢猜出了他的身份。    两拨人马擦肩之时,魏琢压低了头。然而不知是否是因左贤王马上过战场带着杀气的缘故,魏琢所乘的马竟感到了畏惧,嘶鸣一声便焦灼不安的想要逃走,魏琢攥着缰绳,它便拼命想将主人给甩下去。    马匹受惊时弄不好是会出人命的,这下就连左贤王都勒住马看了过来。  但魏琢不曾慌乱,一面死死握紧缰绳,一面慢慢安抚着坐骑,那匹黑马在小幅度的跃动了几次后,终于安静了下来。  看起来是个善于驭马的人。左贤王在心里如是评价。    魏琢在马受惊时无法始终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到了她的容颜。好在魏琢在这之前就用灰涂抹在了自己的脸上,左贤王扫了一眼那张脏兮兮的脸后就别过头去。他目光落在了挡在胡邸门前的木箱上。    “这是怎么回事?”左贤王问道,他音色浑厚,问话时带着些许笑,很容易让人放下心防。  主事用胡语同他解释了一番,左贤王爽朗的笑了笑,下马用流利的汉话问魏管事,“我是真心要与贵府结交,难道贵府真不愿给我一个面子么?”    管事见到这高高在上的左贤王,有些慌张,下意识就道:“我家三娘说了,左贤王的财物我们不能收,以免为尚在玉门的大郎添麻烦。”    “三娘?”左贤王玩味的一笑,“这还真是个能拿主意的人。”  ===============  “魏家三娘,便是宫里那位魏婕妤么?”左贤王回到邸中后,问他的随从,“那位据说绝美,但实际上并不十分得大宣皇帝宠爱的婕妤?”    赫兰远在北漠,然而洛阳城内许多事他们都了如指掌。竟连皇帝喜爱谁厌弃谁都一清二楚。  “正是。”随从道。  “拿出她的画像我看看。”    随从应声去取。左贤王的副手骨都侯道:“那据说是个奇怪的女人,似乎也并不是不得大宣皇帝的喜欢,而且她一直同林太后有牵连。”    画像被呈了上来,左贤王展开看了一眼,画上的人有些熟悉,他想了会,记起了方才胡邸前瞥见的那个骑手。    现在仔细回忆下,那人似乎神采瘦小不似男子,脸上虽然涂了炭灰,但五官却是极其秀致的。  他轻笑,“如她真是不得宣朝皇帝喜爱的话,那真是可惜了。不过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会不让人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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