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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屋子里,有着许多大小不一瓶罐,各式各类的草药,散发着拾酒熟悉的味道。    白雪落端坐在一条案几后,正在用药臼捣碎着什么,背后是棕褐色的中药大柜子。    “拾酒姑娘,你来了。”白雪落见拾酒进来,便放下手中的活儿。    拾酒犹豫着问出了方才心中显现的疑问,白雪落没有立即回答,她慢慢站起身,将红色衣袖往后一甩,笑着向拾酒走过来。    这女子明明无华贵首饰,却分明笑得明艳动人,她走过来,请拾酒在茶桌上坐下,递给她一杯热茶。    “拾酒姑娘这般看我,是何意?”    “白庄主,白鹿山庄守卫森严,以我区区拳脚,若无你的准许,我昨夜应是进不来。”    白雪落自己喝了一口热茶,点头示意拾酒继续说下去。    “因此,是你准许我来白鹿山庄的。你……早就知道我会来,或者说,你,在等我过来。是也不是?”    白雪落嘴角上扬浅笑一声,“拾酒姑娘,聪慧。”    “白庄主,你们……是在利用我么?”拾酒没听出自己的语气里带有了一丝委屈。    白雪落收起脸上的笑容,站起身来,眉间明艳全化作英气凛然。    “拾酒姑娘,雪落对你,并无利用之意。只是,得知刘小姐有一位懂得医术的侠客朋友,山庄此次又因朱良义求娶于我而牵涉其中,为求解决此番俗事,故在山庄等候姑娘的到访。”    拾酒有些恼了,“白庄主如何得知,我一定会帮忙?”    “直觉。”白雪落不假思索地说这二字。“拾酒姑娘,与……与我一位故人,心性相似,因此,料定姑娘必定会鼎力相助。”    “白庄主,我听说,朱府与京城有瓜葛,所以连你们都未轻易敷衍。你们肯出面救婉君,可与此事有关?”    白雪落思索了半刻,一边走一边说道:“朱府此番求娶于我,是京中权贵授意,想借此将白鹿山庄收归麾下。雪落并不畏惧世间权贵,但,却不能不为庄中子弟着想。此次我请知府大人出面带走徐远,除了想保他一命外,也想将此事传到京城中去。而姑娘你,若能救治得了朱良义,我再出面请朱府答应不再追究刘府……”    “一来刘府平安,二来,因此丑事,朱府也再无颜面求娶于你。”拾酒顺着白雪落的话,得出了结论。    “拾酒姑娘,果然是冰雪聪慧。”    拾酒摆了摆手,“罢了,庄主莫奉承与我,师门里就数我最傻。”拾酒将杯中热茶饮尽,叹了一口气,从衣襟里取出丝帕包裹着的金石草,递与白雪落,“白庄主,金石草我带来了,我见你方才在捣碎了草药,便知辅药已制好,加进这金石草便可。”    ——    天已经大白了,跟着延芳走出白鹿山庄的大门,拾酒有一些气馁。    “姑娘,为何有些垂头丧气?可是哪处不舒服?”延芳见到拾酒没有了方才见面的活泼。    “哦,无事,你无须担忧我。”拾酒淡淡地答道。    “姑娘也无需担心,庄主已命人前去告知杨大人。只要朱良义能醒过来,定不会叫徐远白白送了命。”    “白庄主……她不会亲自出面么?”    “庄主不便出面,但她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庄主若……若出面,事情也复杂许多了,朱家怕是要顺着杆子往上爬了。”    ——    到了朱府大门前,知府杨大人也整好带着人马来到,朱老爷也已带着一干人等候着了。    众人正欲行礼, “见过杨大人。”    知府杨大人止住,“诸位不必多礼。”然后转向朱国栋,“本官听闻刘府请了一位医者好友为令郎诊治,因此速速赶来。”    “哎呀,朱某替犬子多谢大人挂念厚爱了呀。”    “杨大人,朱老爷,拾酒姑娘现已将药取来,还请即可给朱少爷服下。”延芳抱拳作揖向杨知府与朱国栋说道。    杨知府看向拾酒,是个年前的姑娘,却透着一股子灵气,便急忙让她去诊治,一群人也连忙跟着去了朱良义的院子。    朱良义躺在床上仍是一副昏迷虚弱的样子,有一位衣饰华贵的女人正在榻边抹眼泪,见着杨知府,便大声哭道:“我的儿啊,你可醒醒啊,你这是要为娘的命呀!大人,大人!可一定要为我儿做主啊,那刘府的小蹄子不是人啊!”    朱国栋赶紧过去止住她,“别哭了,大人自会为我们做主的。”    “朱夫人,杨某人听闻,刘府已寻了神医,令郎自当无碍。”杨知府一边指着拾酒一边说。    那朱夫人一听便更激动了,“什么?刘府寻的神医,谁知是什么下三滥的东西,指不定是来害我儿的啊!”    拾酒皱了皱眉……骂谁呢这是……    延芳看了一眼杨大人,便说道:“朱夫人你大可放心,有杨大人和白鹿山庄在此,朱少爷定会吉人天相,这神医姑娘断不会有害人之心。”    “本官作保,这大夫绝不会对令郎有戕害之心。”    那朱夫人的目光便剜向拾酒,拾酒抿了抿唇,不卑不亢道:“朱夫人若信不过拾酒,大可另寻名医,只是,不知朱少爷还能,拖得几何。”  朱夫人一时说不出话来,朱国栋只好说,“那,有劳姑娘了。若真能救犬子,朱某自有万两黄金相赠。”    “朱老爷言重了,拾酒此次相救乃是受刘府之托,非为黄金故。”说着,拿出一个小瓷瓶,吩咐人取温水来,将药丸溶于其中,强行让昏迷的朱良义喝下。    “哎,你慢点儿,你慢点儿……”朱夫人怎么看拾酒怎么不顺眼,焦急地说。    拾酒心里翻了个白眼,横捏着朱良义下巴的手一用力,便把药灌下去了,缓缓说到:“慢点儿,这药他就得吐出来,再过一会儿吧,就该醒了。”    朱国栋连忙道谢,然后请众人往前厅喝茶歇息。    “听闻扬州城里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想不到姑娘年纪虽轻,却有一番本事。不知,朱少爷此次是何病症?”杨知府坐下后,十分好学地问道。    拾酒咳了一声,用整个前厅都能听到的声音说:“朱少爷这不是具体的哪一病症,而是常年吸食五石散,又不注重疏散经络郁气,导致病体沉疴。但外强中干乃是因为留恋花丛,夜夜笙歌……”    “胡说!姑娘家的,说什么留恋花丛,你不害臊!我儿绝不是这样的人!”朱夫人一听拾酒说自己儿子不检点便着了急。    “我乃医者,不过是就病论医罢了。”    “咳咳。”杨知府出来打圆场道:“此事,白鹿山庄也有功劳,还请延芳姑娘替我向白庄主转达谢意。”    延芳笑着说,“大人言重了。”    朱国梁看着这情形,试探地问延芳:“延芳姑娘,白庄主对我儿的关切之心,朱某感激不尽,出了此事,白庄主仍对我儿不离不弃……”    延芳连忙打断:“朱老爷您哪里的话,我们山庄一向行侠仗义,更何况此事与人性命有关。庄主得知,朱少爷往日劳累过多,脾肾虚弱,命人送了许多滋补药材来,一会儿就该到了。”    “哎呀,多谢白庄主关切了,只是请白庄主切勿听信小人之言,我儿他绝非留恋花丛之人,与白庄主的亲事我们……”朱夫人还未说完,朱老爷赶紧扯了衣袖,给了妻子一个凌厉的眼神。    此时,一小厮急冲冲地跑进来大喊:“少爷醒了!老爷,夫人,少爷醒了!”    朱夫人一听就站起身来,正想跑过去,便止住,激动地看了看朱国栋,朱国栋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二位赶紧去看看令郎吧,既然醒来,本官便也回去了,此案明日再判。”又转身看向拾酒,“姑娘果然妙手仁心。”    “大人说笑了,既然朱少爷醒了,再无性命之忧。那我也走了,朱老爷请普通大夫小心照看就是了。”    朱国栋让夫人去看儿子,自己这边便把几人送出了大门。    ——    延芳陪着拾酒回到了刘府,得知朱良义活了过来,高大的脸拉得老长,一脸不高兴。    延芳却十分严肃地对刘老爹说:“刘老爹,你现在必须马上变卖所有的田宅和商铺,今日内遣送下人,收拾东西。”    几人都有些转不过弯来,“延芳姑娘,这是何意?”    “此前庄主已承诺,保刘府平安,但你们得举家迁往西南,白鹿山庄在那边也有人在,也可保证你们安全。只是,扬州乃至整个江南与中原,你们不可再留。”    “这……一定要走么?只是这绸缎庄、这宅子,都是我与婉君她娘辛辛苦苦挣下的家业,这心里一万个割舍不下啊。我和婉君不在扬州府,我们去周遭府县……”    延芳打断他,“必须要走,白鹿山庄保你们平安,朱府日后必定能想清楚是怎么回事。朱府不足为惧,只是它身后还有别的权贵,请你们一定要走。明日,杨知府将会判徐远流放,而他在途中必定会暗下杀手,我们会伪装徐远已死。刘老爹,你可愿接纳徐远,一同前往西南重新过日子?”    延芳说这话时,克制冷静却又让人信服。果然是白鹿山庄……    刘老爹丝毫没有考虑,直接说:“徐秀才之子,此次也是因为婉君才有这样的灾祸,我定是要带他一起走的。”    “如此便好。刘姑娘身体虚弱,还请拾酒姑娘给她配一些药,在路上可保养身体。”    拾酒点了点头。    吩咐完,延芳离开之前还嘱咐了刘老爹,尽量变卖家中资产,若时间来不及,便舍弃吧,没有什么比性命重要。    刘老爹满脸愁容地点了点头。    延芳走后,刘老爹便吩咐了管家把绸缎庄都低价卖出去,又让高大分了银子遣散下人,只留下了高大。    拾酒绞尽脑汁,回忆君伯和楚定教过的方子,写在纸上,还注明了什么症状该吃什么药。想着路上,必定得快马加鞭,肯定有顾不上煎药的时候,便出去药铺买了些药丸和一些简单的草药,吩咐高大,不方便时,可简单捣烂这药草,放热水里给婉君服下。    太阳快下山时,管家过来跟刘老爹回话,绸缎庄都折了一半的价格卖了出去,只是这宅子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买家。刘老爹想起延芳的话,便让管家把府中值钱的物件都带走,这宅子就空在这扬州府。    夜里,高大在屋子里收拾包裹,只能带走一些,大部分的都只能留下。    婉君静坐在窗前,脸上还是没有血色,呆呆地望着黑色的夜空。    拾酒端着一碗药走过来,让婉君喝下,婉君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药,许久没有动。    “婉君,快喝吧,药该凉了。”拾酒小声提醒道。    婉君苦笑一声,“若不是为了爹,真想把这残破的身子埋到地里去……”然后一口将药汤一口饮尽。    拾酒拿出一个木箱子,“婉君,一路上要用的药,我都在里边写好了,你们若是住在城里就可以去药铺抓药。若是不便,这里有些药丸,可在路上服用。还有些草药,捣碎后并着热水喝下便可。我都写在纸上了,也跟高大吩咐了。”    “徐远……”    “你且放心,白鹿山庄会把徐远救出来,届时你们一同前往西南。”    “他遭此横祸,也是我对不住他,但愿他也能平安无事。”    拾酒握了握婉君的手,便出去了。    婉君还是看着那漆黑无光的夜空,不说话。    ——    翌日,因徐远打伤主人,杨知府按律判处他流放北疆终生不得回。    朱国梁当场不服,却被杨知府打马虎圆了过去。    当夜,徐远一经出了扬州城,两匹健马拉着一辆普通马车,也随即出城往西南而去。    ——    临行前,婉君问拾酒,她不走,如若朱府寻仇如何。    拾酒笑了笑,让婉君安心,朱府奈何不了她,况且还有白鹿山庄呢。    延芳使了个眼神,两名乔装马夫的庄中弟子便带着刘老爹、婉君和高大疾驰而走了。    待到人影消失在夜色中,拾酒也有些累了,正欲离开。    延芳拿出一个小盒子,大概比手掌大一些。    “拾酒姑娘,庄主说,此次,多亏姑娘出手相救。她有些话不便再言,相信姑娘冰雪聪明,也定能领会。此份情谊,还请姑娘收下,权当个纪念。”    拾酒笑了笑,摆摆手,脚一蹬,便消失了在夜晚的浓雾之中。    只传来一句,延芳保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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