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酒这一个月来都睡得挺安稳的,梦中没有经历什么事儿。 比如掉到大户人家的屋顶看小姑娘绣了一夜的荷包,在湖心亭上看了一晚上的月亮,还有教了一个小孩学了一首诗…… 则方发现少了一株金石草,君伯鸡飞狗跳了好一阵子,嘴里嘟囔着,这一株金石草要是卖钱,能买好多酒了呢…… 其实,她有点想回去扬州府,但不是她身在此处的扬州府。 她想看看婉君如何了,徐远得救了没有…… 还有延芳、白雪落……呃,再捎带上她那个名字怪怪的弟弟好了…… 拾酒百无聊赖地只好翻着医书,抄写药方,她记这个不太在行,总要一边念一边写,才能记住。 “艾叶三两,芍药二钱,白糖一勺……”拾酒嘀咕着:“这哪儿是治病啊,这分明是做芍药糕吧?” “只想着吃,怪不得脑子装不进方子。” ??? 这是……大师兄的声音! “大师兄,你回来了呀?”拾酒高兴地抬起头,看到一身英气逼人的楚定。 “嗯,我不在,山里可有什么事?” “没呢没呢,能有什么事儿?”拾酒吞咽了下口水,心想,有事儿也不敢让你知道啊。 楚定回了青山,这是大事儿,因为他带回来了三百金。君伯眼睛都放光了,一个劲儿在旁边夸自己这一个月来没喝酒,想讨楚定给钱买酒喝。 魏亭在厨房做菜,忙得团团转,则云在一旁打下手,什么酒酿鸡、糖醋猪蹄儿、芍药糕、艾草丸子……听着都让人垂涎三尺。 则方就仔细交代了山中这一个月来的事,唯一的异常便是无故失踪的一株金石草,楚定听后微一皱眉,拾酒在一旁假装记方子,尽力撇清关系。 吃完饭后,楚定单独跟君伯汇报任务,拾酒回房看了会儿话本,便推开了屋里的窗子,看窗外的月色。 昨日梦里,她在扬州府呆了一天一夜,到处打听,却无人识得白鹿山庄,在大街上晃悠了很久,也没有找到昔日的刘府。 唉,他们应该一切都好吧? 反正睡不着,拾酒便出了门,却遇见了从师父房里出来的楚定。 “大师兄,大师兄!”拾酒走到楚定跟前,朝着君伯屋子的方向努努嘴,“在师父房里这么久呀?” 楚定点点头,只嗯了一声。 情绪好似有些低落。 “师兄怎么这般愁眉苦脸,乌冬公子的妹子看上你啦,该不是快要来提亲吧?”拾酒玩笑道。 说完赶紧往后退一步,却迟迟不见大师兄拍她脑袋。 抬头一看,楚定眼睛望向深邃的夜空,平日里笃定的大师兄,神情却带有一丝无力与困惑。 情绪的确不大对,拾酒识相地回房了。 拾酒从床头滚到床尾,又从床尾滚到床头,还是没能睡着,心里嘀咕着,大师兄下山一趟是遇着什么事儿了么。 —— 翌日清晨,拾酒打着哈欠,跟师兄弟在空地上习武,有气无力的样子被楚定狠狠地批了一顿。 真是见鬼了,昨夜惆怅的大师兄莫不是假的? 晨练结束后,一梅要去采蘑菇,拾酒跟着出去采药。 “一梅啊,你哥什么时候回来呀?”说着,拾酒用手拨开垂下来的枝丫。 “我哥上个月托人写信给我,说是还得半年后才有探亲假了。” “哎,我记得去年中秋,他回来了呀。” 一梅一边用手臂抹去额头的汗水,一边高兴地说:“我哥进了个精兵营,得训练好长时间呢。” “哇,那过不了多久,你可是将军妹妹了。” 一梅缓了片刻,轻声说“我只求哥哥能平安。” 拾酒安慰她说:“会的,这些年朝廷不都没打仗呢嘛,没事儿。你在这儿,我到前边看看。” 拾酒找到草药后,正蹲下准备采撷,后背却有人走近,这气息不是一梅,她立马站起转身,摆起架势严阵以待。 对方是位公子,长得俊宇非凡,衣饰不华却也考究,他看了看拾酒,笑了笑,然后抱拳作揖,“唐突姑娘了,在下只是想问路。” 问路?问路还能问到青山来? 拾酒屏住呼吸,耳朵里没有传来其他习武之人的声音。 见拾酒迟迟没有说话,对方又道:“请问姑娘,此处可是青山?青山派是否在此?” 拾酒又从上到下打量了下这位公子,并无刀剑兵器,但是自带气场,拾酒稳了稳心绪,反问对方:“公子何人,寻青山派所为何事?” “在下周玉,乃青山派大弟子楚定之故人,此番正是寻友而来。” 拾酒指着一条山道说:“循着此道再走上一刻钟,便是青山派了。” 周玉听罢连连道谢,便赶路去了。 拾酒见人已看不见后,提着轻功,往旁边一条小道飞去,把一梅给忘了。 —— 回到门派,拾酒赶紧去寻大师兄,却见到魏亭和则方在门前驻足。 “二师兄,三师兄,大师兄呢?”拾酒连忙跑过去。 则方皱着眉头,魏亭指了指紧闭的门厅,“在里边儿呢,来了位客人找大师兄,师父关起了门,让咱们出来了。” ??? 那人怎地比自己还早回到?拾酒有些奇怪,“那人谁呀?我方才采药的时候,他过来向我探路,问青山派是不是在此处。” 则方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走开了。 “不知道呢,哎,有师父和大师兄呢!”魏亭抓了抓脑袋,四处看,“一梅呢?不是跟你一起出去了?我还等着她采蘑菇回来,今天给你们做小鸡炖蘑菇呢。” “哎呀!”拾酒脑子一抽,“我,我把一梅给忘了。” —— 拾酒坐在大门的青石板上,一边数蚂蚁,一边等着一梅,一梅还没等到,一双黑缎并有暗金条纹的靴子出现在眼前。 拾酒抬头,看到周玉笑着说:“姑娘好雅兴。” “一般一般。” “你可是楚定的小师妹?” 拾酒眨了下眼睛,没回他。 那人却抱拳作揖:“姑娘改日再会。” …… 谁要与你改日再会…… —— 饭间,气氛有些凝重,君伯不想吃,早早回房了,楚定一眼一板地吃饭,没有说话。拾酒对着则方使了个眼色,则方当没看见。再看则云,他也回看了拾酒一眼,但也没表情没说话。 拾酒只好再去看魏亭,魏亭很为难地看着拾酒,示意她别闹事儿。 这……都要消化不良了啊…… —— 入夜,林间的蝉愈发聒噪,好像要拼了命在夏日将尽之时将毕生的痛快与不快统统吐出。 君伯的屋子里,却安静得很。 过了许久,君伯开口了:“定儿,你可想好了。” 楚定皱了皱剑眉,抿着唇,没有说话。 “此番下山,未曾料到竟让你与他重逢。”君伯摇了摇头,“看来,他找了你许久。” 楚定还是没有说话,这算是默认了。 “定儿,你入青山门下,已十八年矣。那年,满身血迹的你,还有满身血迹的老奴倒在青山门前,吾拼尽毕生功力,才得以将你救回啊。” 楚定一听,双腿跪地,“师父大恩,弟子一刻不敢忘。” “忘,或记,为师本从无奢求。救得了你一个,却救不得另一个。本愿,你能平平安安过此一生。” 楚定深深磕头,撞地的声音在这烦躁的蝉声中更加明显,“师父,徒儿也愿终生在青山侍奉您,只是,蜀门葛家的灭门之痛,十八年来,未曾忘却一刻。” “罢了罢了,凡尘俗事,总得要个了断。”君伯捋了捋胡子,弯腰扶起这位自己最钟爱的弟子,“何时下山?” “明日。” 君伯走到书柜前,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楚定:“盒内,有可解百毒的灵丹,亦有,无色无味之□□,是吾多年提炼而得。” “师父心血,徒儿不敢妄得。” 君伯看着爱徒,叹了口气,硬塞到楚定手里,转过头摆摆手,装作毫不在乎的模样:“走吧走吧,臭小子,拿秋玉露来换!” —— 如今,承统皇帝膝下共有三位皇子。 周琏,生母淑妃杨氏,当今二皇子,封地青充两州,为冀王。 周珏,生母贤妃葛氏,当今四皇子,封地益州,为益州王。 周琪,生母贵妃何氏,当今五皇子,尚为垂髫,先封慧王。 承统六年,突厥来犯,骁骑将军杨风领帅衔,兵力不足,节节败退。益州太守领前锋左将,领蜀门前往救援,贤妃武功卓群,领前锋右将,也跟随父兄前往作战。 同年,大周胜,然主帅及前锋将军皆阵亡,蜀门葛家满门尽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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