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都,拂月客栈。 吴歌早早就醒来,打扮好自己,到了楼下点早膳。 待店小二将早膳送到,陆煜也从楼上走下来。 “阿歌,起这么早呀?”陆煜道。 “嗯。”吴歌回答,“昨日刚逛了栖川园,有些兴奋,想着你今天应该不用去拜访友人,带着你也去一去。” “昨日没有陪你,实在抱歉。”陆煜坐到吴歌身边。 “无妨。”吴歌说,“这吴都这么远,你好不容易来一趟,见一见朋友也是应该的。” 说着,吴歌为陆煜斟上一杯茶:“只是你从小在岩城长大,我却不知你还有这么个远在南方的朋友。” 陆煜想了想,说道:“我这次来,其实是奉太子殿下之命,拜见这位朋友。” “太子殿下?”吴歌眨眨眼,“那这位朋友,一定不简单。我猜,是吴郡王侯,公孙绎?” 陆煜一笑:“你果然聪明。” 吴歌拿出玉牌在陆煜眼前晃了晃;“你给我的玉牌上都写着,我能猜不到么?” 陆煜点点头:“今日王爷正好要在栖川园设宴,我们一起去参加罢。” 吴歌笑着答应,埋头吃起了饭。 当今各分封王侯中,公孙绎的吴郡最是地广兵强,只是位置稍有些偏远。当初朝廷是想让同姓王侯镇守南边,以与北方皇室相呼应,防止南方动乱。 吴歌心道,此次陆煜既是奉太子之命来见公孙绎,那应不是什么对朝廷不利之事。只是陆煜为何要瞒着陆修?难道他也察觉到自己父亲的不轨之心? 来到栖川园,二人被恭候的下人带进园子深处一处小宅。 “这处小宅子是王爷出资所建,王爷常常在此小住,设宴。”下人说,“离宴席尚有一个时辰,王爷邀请二位去后院品茶。” 后院有一别致凉亭,下人将二人送到便告了退。 远远望去,只见一白衣薄衫男子在亭中抚琴,男子身边,立着个同样身着白色裙衫的女子。这一男一女,果然皆有一番泼墨画中才有的飘逸俊秀。 陆煜拉着吴歌等了一会,待一曲终了才慢慢走过去。 “来啦?”公孙绎听见脚步声,起身让出一边的石椅,转身淡淡笑着看着他们。 果然是翩翩公子。除了这个词,吴歌竟一时找不出别的词来形容眼前的人。 含笑的薄唇,杏子形状的眼,有些散乱的墨黑长发上用羊脂玉簪简单挽了个半髻。袍服雪白,一尘不染。 而她身边的女子也是不输半分,肤凝如脂,眸亮似星,发黑如墨,当得起沉鱼落雁四个字。她神态温婉,欠身向陆煜和吴歌行了个礼。 想必这便是公孙绎的王妃,这两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吴歌默默在心里赞赏地点点头。 四人在亭中闲坐下来。 “陆夫人,你可要说说你家陆公子,第一天孤就邀请他带你来喝茶吃宴,他偏偏要等到今日才带你来。你说,是不是太小气?”公孙绎玩笑道。 “是在下贪玩,吴都实在太美,我一到这儿就忍不住跑出去逛,夫君也找不到我。”吴歌笑着回答。 “吴都的确是个好地方。”听吴歌如此赞赏,公孙绎开怀道,“昨日就听陆公子说,陆夫人长得好看,还弹得一手好琴,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好看不敢当,琴也不过是只闲时随意学了几首罢。”吴歌答道,她实在有些讶异,陆煜竟如此夸她。 公孙绎亲自为两人添了茶:“吴都住得还习惯么?” “挺好的,拖王爷的福,我昨日就来了栖川园,真是美不胜收。” 公孙绎笑笑:“这儿确是好,我也常常来逛。陆夫人若是喜欢,以后可以经常来。” 茶杯斟满,公孙绎神情忽然严肃起来。 他缓缓道:“初闻令尊过世的消息时,孤实在悲叹不已。孤一直十分崇敬吴将军,他为国家为朝廷可谓是殚精竭虑。这样好的一个将军年纪轻轻就以身殉国,实在令人痛心。” 吴歌的心也揪了起来,想起父亲最后的信,和父亲出征前的样子,心中郁结就无法解开。 “家父为朝廷为国家战死沙场,死而无憾。”吴歌口是心非答道。 公孙绎神色不明地望了吴歌一眼,不再说什么。 四人又闲聊了些其他的,宴会在前厅开始了。 宴会上都是些江南名流,吴歌算是长了见识。 主座自然是吴郡王侯公孙绎和他的夫人,客座有闻名东朝的诗书世家江南林家,有人称妙笔生灵的画师,还有喜于收集各种名园的千金名门。 吴歌随着陆煜坐下,看着这么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倒有些怯怯。 陆煜拉着吴歌的手,低声说:“你都是当今太子殿下的至交好友了,怎么看着这些人还紧张了?” 吴歌想想觉得有理,轻轻咳嗽两声,终于将有些不安的表情控制住。 宴会开席,公孙绎向各江南名门介绍陆煜夫妇,席间称赞连连。 林家少爷林燮站起身,举杯向陆煜敬酒道:“林家自□□入京为官之后,世代承蒙皇上和王爷喜爱。今闻陆公子奉太子殿下之命下江南,当敬陆公子一杯!” 话罢,他举杯痛饮,又为自己斟满酒,看着吴歌道:“在下也一直钦佩威名远扬的伐北大将军,大将军如此年纪就为我朝立下赫赫战功,如今更是以身殉国。在下特敬吴家儿女一杯酒!” 吴歌和陆煜站起身,谢过林燮,将酒一饮而尽。 林燮所说的林家□□,就是百年之前闻名东朝的江南才子林晔,他深受皇帝喜爱,林家也从那时起发展壮大,成为东朝江南地区的第一世族。就连如今皇上的贵妃,二皇子公孙俞的母妃,也是林家人。 “言言也代替林家,敬陆公子,陆夫人一杯。”公孙绎身边的女子突然站起身,也敬了两人一杯酒。 “王妃也是林家人?”吴歌问道。 “言言是林家远戚,师从栖川先生的大弟子。”林言言说。 “原来是栖川先生门下,在下回敬王妃一杯。”吴歌举杯笑道。 觥筹交错之间,酒已过三巡,好玩的公子们皆跟着令官行雅令。或许是昨夜睡得少,吴歌却是有些头晕。她用手撑着脑袋,勉勉强强看着行令的世家公子们。 忽然,一个下人冒冒失失闯进宴席,面露惶恐地跪下,声称有要事禀告。 公孙绎皱起眉,责道:“孤没有说过,宴席期间不可打扰么?有什么事宴席结束再说。” 那下人却依旧跪在地上,慌慌张张说:“王爷,此事紧急!“ 一位贵族少爷说:“无妨,就让他说说是什么事吧。” 公孙绎无奈点头,下人这才通报说:“方才从岩城传来消息到王府,圣上遇刺了!” “什么!”公孙绎瞬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吴歌的酒也醒了大半,她正要上前追问,陆煜就抢在她前面一把抓住下人的肩:“你说什么?” “我说圣上……圣上遇刺了!” “放肆,这种话岂是能乱说的!”公孙绎低声怒道。 “王爷,小人不敢!”下人说道,“王爷若是不信,自可回府查看京城来书。” 公孙绎的手微微发抖,低声说:“既是如此,此次宴席已无法继续下去。还请各位海涵。” 在座贵宾都纷纷道:“正事要紧,王爷无需介怀。” 公孙绎带着林言言回王府,陆煜和吴歌也跟了过去。 王府之中,公孙绎看完京城传来的文书,思忖片刻,抬眼看着陆煜,神色复杂。 陆煜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如何?” “圣上外出行春猎时遇刺,现在仍在昏迷中。”公孙绎说,“那刺客……” “那刺客如何?” “那刺客被抓后自尽,可那箭上,却刻着一个陆字。” “什么?”陆煜咬着牙道,“这不可能。” “陆公子,此次见到你,孤已十分震惊了。”公孙绎说道,“孤去年就查到令尊对圣上恐有不轨之心,却苦于远在江南,又无证据,若直接上表圣上恐打草惊蛇。所以孤写了文书奏给太子殿下,希望帮助殿下解决此事,却不曾想,殿下派来与我商谈的,竟是你。” “家父不会做这样的事。”陆煜的声音有些颤抖。 “如今岩城除了令尊的护城军,已无其他守军,若令尊要反,岩城必会溃败。”公孙绎说。 “王爷,此事不妨等我回京城查清后再说。”陆煜说。 “已耽搁不得。”公孙绎说,“陆公子,既然你是太子殿下信任的人,自是孤信任的人。孤打算举吴郡之兵北上,保护京城。望陆公子不要阻止。” 话罢,公孙绎遣来下人,沉声道:“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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