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拂月客栈的马车上,气氛沉闷。 吴歌看着陆煜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王爷说阿公对圣上不轨?” 陆煜看着吴歌,轻轻叹息一声:“去年,我无意间发现父亲在江边一些废弃的渔民家私囤兵器,想必公孙绎也发现了。” “私囤军器?这可是死罪!阿公想干什么?”吴歌皱起眉。果然,阿爹信中竟没有说错,陆修竟真对圣上心怀不轨。 “我劝阻过父亲,可父亲只是默认他对圣上有不轨之心,其余什么也不说,还将我囚禁起来。”陆煜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错下去,因为无论成败,必将血流成河。所以我假意不再反对,偷偷去找了太子殿下,殿下答应,只要我能帮他化解此事,逼我父亲将兵权交归朝廷,他就保陆府上下不受牵连。” “竟有这样的事……”吴歌声音颤抖起来。 她忽然想到,阿爹在北境已发现陆修的不轨之心,那阿爹受的伏击,会不会是陆修在杀人灭口? 定了定神,她又问:“太子殿下让你找王爷又是怎么回事?” “公孙绎突然上信太子,想要插手我爹的事。”陆煜说,“太子殿下不知他是何居心,才让我来试探。” “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这些?”吴歌问。 “告诉你又有何用?只会白白让你担心。”陆煜道,“只是圣上竟在我来见王爷时遇刺了……” “回到客栈后,我们必须马上收拾行装回岩城。”吴歌说。 “只是王爷竟要举兵岩城,若真有一场大战,遭殃的也是百姓。”陆煜说。 “我倒觉得王爷举兵岩城,反而能限制阿公,说不定此事就会不了了之。”吴歌说。 “不会这么简单。”陆煜说,“再说,圣上遇刺之事还未查清,直接举兵定然不好。” 吴歌不再说话。她看着陆煜,或许陆煜是在害怕,怕公孙绎战胜了他父亲,怕他父亲一败涂地最后获死罪? 到了拂月客栈,陆煜和吴歌匆匆忙忙往楼上走,柳月站在房间门口,问道:“怎么了?怎么少爷少夫人如此匆忙就回来了?” “岩城出了急事,柳月你赶紧与我一同去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要赶回去。”吴歌说着拉过柳月往房间里走。 忽然,柳月一把拧过吴歌的手,另一只手已掏出一把匕首,比在吴歌的脖子上。 陆煜见状立刻抽出剑往柳月刺去,可柳月往后一闪,竟躲过一剑。 陆煜低声怒道:“柳月,你在干什么!” 吴歌皱起眉,也道:“柳月,你劫持我做什么?” “少爷,为什么王爷会出兵北上?”柳月冷下声音道。 陆煜道:“这些事,你是如何知道?” “少爷,柳月还知道,是你与太子殿下南下联合公孙绎打击陆将军。”柳月说,“请少爷立即阻止公孙绎北上,否则,柳月就与少夫人同归于尽。” “陆将军?”吴歌凛下声音,“柳月,你自小便是吴府的人,现在竟成了陆将军的人?” “少夫人,柳月从来不是吴府的人。”柳月说。 吴歌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从一开始,柳月就是被陆修安插在吴府的眼线。那一年,她在吴歌和父亲经过的街坐着,一副可怜的样子,就是等着吴歌将她捡回去。 背叛,有时真的是一眨眼的事。上一秒还笑眼相对的人,下一秒就要将刀刺入你胸口。 “原来如此。”吴歌冷笑道,“你从来就是陆修安插在吴府,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 “柳月,公孙绎要北上,是他执意如此。”陆煜说,“就算你用阿歌的性命威胁,我也没办法阻止他。” “若不是你和太子殿下偷偷与公孙绎通信,公孙绎又怎会知岩城形势?”柳月说,“少爷,这一切柳月都看在眼里,你不必骗我。” “陆煜,不必与她多说,杀了她。”吴歌声音冰冷,尽是怒意。 “杀了我,少夫人也会死。”柳月说。 陆煜手中的剑微微颤抖,正僵持,却听一阵风声,一个黑影从房梁闪下,直直劈向柳月握刀的手,柳月痛得退后几步,手中的刀脱落在地。 下一刻,那黑衣人已拾起地上的刀往柳月刺去。 忽然,一抹银光从柳月袖中闪出,黑衣人立刻以刀相击,将那抹银光击落在地,是一根银针。 再看去,柳月已跳下窗子消失无踪。 黑衣人蹲下,拾起地上的银针,转身看着吴歌:“大小姐,你还好吧?” 吴歌看着眼前人,微微点头:“我没事。谢谢你。” “这是?”陆煜问。 “这是我爹身边的亲信。”吴歌说,“因他不愿露面,之前才一直未跟你说。” “是吗。”陆煜说着,将剑收回剑鞘,“既是吴将军身边的人,我也不必多问。” “陆公子。”聂青折向陆煜拱手致意。 话罢,他将手中的银针给二人看。 “这是枚毒针。”聂青折说,“吴府的管家,当日也是被此针所伤。” “这么说,那日在吴府将管家杀人灭口的,竟是柳月。”吴歌皱起眉,“怪不得我一回家找娘看我爹的信,管家就死了。” “什么意思?”陆煜说,“你们早已知道,吴府管家是我爹的人?” 吴歌转身看着陆煜:“你也早就知道,不是么。可你什么也没告诉我。” 她心中很是失望,这个在大婚之夜,在父母高堂前,许下今后与她共同面对一切甘苦的誓言的人,却什么也不告诉她。 “我怕你一时冲动,受到牵连,才不告诉你。”陆煜说。 “那你是不是也知道,我父亲的死,是怎么回事?”吴歌的声音微微颤抖,“我爹临死前给我寄了一封密信,密信中明明白白指出阿公对圣上有异心。你说,是不是阿公知道以后,将我爹灭口?” 陆煜连连摇头:“不会的,阿歌。我爹只与圣上有恩怨,绝不会加害岳父。” “可若非如此,我爹怎会突然遇害?”吴歌哽咽道。 “阿歌。”陆煜扶住吴歌的肩,“我们先回岩城,我一定会查清这一切,给你一个交代。” 吴歌掰开陆煜的手:“好,可若真是阿公害了我父亲,那我们夫妻,便也缘尽至此。” 陆煜沉默半晌,哑着声音说:“好。” 长河之上,北去的船上,灯烛微晃,江风在水面挡起波纹。 “公孙绎的军队,今夜就会出发,在此之前,我们一定要抢先一步回到岩城。”陆煜说,“我直接进宫面见太子殿下,阿歌,你……” “我想回一趟家。”吴歌说,“我担心阿娘和妹妹。” “也好。”陆煜说,“那你就待在吴府,等我接你回陆府。” 终于回到了岩城。 郦水边依旧是往来的画舫轻舟,好不热闹。看来,圣上遇刺之事,并未向天下公开。 陆煜与吴歌告别之后,策马往皇宫而去。 赶到青旻殿时,已近黄昏。 太子刚与几个内臣议事完毕,听闻陆煜求见,让人唤他进来。 陆煜见到太子的时候,太子背对着他,身形有些消瘦。 “太子殿下。”陆煜跪拜。 公孙晟没有回头。 “太子殿下。”陆煜又唤了声。 公孙晟忽的转身,一拳打在了陆煜的脸上,陆煜被打翻在地。他下意识捂了捂被打的脸颊,不吭一声爬起来,继续跪拜在太子身前。 “你,你终于知道来见我了?你竟还有脸来见我?”公孙晟怒道,打陆煜的拳头在身侧微微发抖。 “殿下,从吴都赶回后,臣就直奔皇宫而来。”陆煜心里思绪翻腾,“圣上遇刺一事,还请殿下明察。” 话刚说完,千岚从殿后走出,见眼前景象,忙过来扶起陆煜:“这孩子,怎么一直跪在地上?” 话罢转向公孙晟:“你与阿煜情同手足,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公孙晟的情绪在一番爆发后也稍稍稳定了些,扶了扶陆煜的肩:“抱歉,是我没有控制好情绪。” 陆煜摇摇头:“臣理解。” 千岚拍拍公孙晟的手:“晟儿,带阿煜进殿后聊吧。”又看着陆煜,微笑着说,“阿煜,你与晟儿从小一起长大,实在无需这么生分。” 话罢,她转身进了殿后。 “皇后娘娘,都知道了?”陆煜问。 公孙晟点点头:“父皇出事后,母后察觉不对,我便告诉了她。” 陆煜跟着公孙晟走到殿后,千岚令人为他们摆好茶,遣散了下人们。 “圣上被伤一事,可有什么进展?”陆煜问。 公孙晟摇摇头:“除了那支箭,没有任何进展。那支箭的事,我也已隐瞒下来,现在大臣们还不知道。” “不知道?”陆煜皱起眉,“那为何公孙绎会知道?” “什么?你说公孙绎知道?”公孙晟也拧起眉。 “公孙绎的下人,在吴都宴席之上当着众人之面说出了此事。”陆煜说,“公孙绎当即决定举兵北上,保护京城。” 公孙晟叹了口气:“此事果然与公孙绎有关。岩城与吴郡相隔万里,公孙绎竟能如此掌握岩城局势,说不定,在我们身边,就有公孙绎的奸细。” “奸细……”陆煜思量半晌,突然想起林家人,“江南世族林家,不知太子殿下是否记得?” “自然记得。”公孙晟说。 “公孙绎的王妃,就是林家人。”陆煜说,“请殿下想想,这皇宫之中,还有谁与林家有关系。” “二弟的母妃,林贵妃。”公孙晟说。 “林贵妃?”千岚皱起眉,“可这林贵妃向来低调,在后宫中也从不出风头。就连她的儿子公孙俞,也低调得很。若她与宫外之人有私交,本宫应不会无法察觉。” “母妃,那就辛苦你去探探她的口风。”公孙晟道。 千岚点点头:“好。” “至于阿煜,我希望你能回府探探你父亲的口风。”公孙晟说,“关于这次父皇遇刺,究竟是否真的和你父亲有关。” “好。”陆煜答应道。 陆煜离开之后,千岚一直低头不语。 “母上,此事你如何看待?”公孙晟忍不住问。 “你在利用阿煜,让陆修和公孙绎相互制衡?”千岚问道。 公孙晟点点头:“公孙绎要插手此事,一定想从中牟利,此时置之不理,日后也会生事。而陆修在江边私囤军器,实在不可不防。” “可如今看来,形势已然失控。”千岚说,“看来,我也要去陆府走一趟了。” “母妃要去陆府?”公孙晟有些疑惑。 “我虽不知陆修为何对圣上有异心,却猜到了一二。”千岚说,“圣上假装不知此事,也是因伐北军未归,岩城兵力空虚。我与陆修也算是故交,说不定,我可以劝说一二。” “你呢,接下来,你是如何打算的?”千岚问。 “即使公孙绎到了岩城,也不会贸然出兵。陆修亦是。这样,也算是拖延了时间。”公孙晟说,“现在朝廷兵力薄弱,而西北战事已快要结束。现在伐北军在叶闵手里,陆吴两家的联姻应已无法构成威胁。我想尽快召回伐北军,回护朝廷。” “可突厥还未彻底撤退,朝廷退兵,他们会得寸进尺。”千岚说。 公孙晟紧紧捏着拳头:“我明白。所以,要再等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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