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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歌走到陆煜的房门前,抬手,却又放下。  她依旧不知该如何面对陆煜,她也知道,在泉阳宫,有人将她推了一把,她的匕首就刺入陆修心口这样的解释,陆煜断然不会相信。  犹豫之时,一个在府中巡视的守卫忽然看见了她。  “是谁?”守卫冲上前,一手将她擒住。  “放开我。”吴歌沉声道。  “你是何人,竟夜闯陆府!”守卫厉声问道。  吴歌转头道:“我是陆府少夫人。”  “既是杀害陆将军的凶手,我就更不能放你走!”守卫说道,“你半夜鬼鬼祟祟在少爷门前转悠,意欲何为?”  “我不走,我有事要跟陆煜说。”吴歌说。  话语间,已有更多守卫围了过来。  忽然,陆煜房间的门开了,黑暗里走出一个人。  “放开她。”陆煜声音低哑地说道。  “可是少爷……”  “我说,放开她。”陆煜说,“现在,是我是陆府的主人,还是你?”  “少爷,陆容校尉才将将遣人来说,是少夫人亲口承认她杀害了陆将军,少爷你难道要包庇少夫人?”另一个守卫说道,“我们跟着陆将军这么多年,不可能眼睁睁放走杀害陆将军的凶手。”  “我没有说我要放走她,你先将她放开。”陆煜的声音依旧低哑,“我正要出门去找太子殿下,既然她知道太子殿下的下落,就正好带我去。”  吴歌看着陆煜,心忽然沉到谷底。原来如此,她借走了陆家骑兵护送太子,陆容前来禀报也无可厚非。只是如今,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一个找到太子殿下的工具么。  守卫迟疑着,将吴歌放开。  吴歌从衣袋拿出陆家军印,说道:“这是你父亲转交给我,让我带给你的。”  陆煜正要接过,忽然一抹青色掠入众人视线,那是一个蒙着面的青衣女子。待众人再反应过来,女子已一把抓住吴歌,纵身往墙外越去。  陆家军印咣当一声掉到地上。  方才抓着吴歌的守卫忽然举起手里的矛,直直朝吴歌抛去。  “住手!”陆煜飞身上前,抽出剑将矛击落在地。  “少爷,事到如今,她都已经承认,你却还要放她走吗?”守卫不解道,“你就这么放过杀父仇人?”  陆煜看着吴歌消失在墙头的身影,蹲下捡起吴歌掉落在地的将军印。那军印虽是玉制,此刻却残留着一丝余温。玉印侧边,还残留着已成黑色的血迹。  陆煜沙哑着声音,一字一句道:“她是我的发妻。”  半晌,陆煜叹了口气:“走吧,出发去找太子。”    夜幕降临,家家户户都已升起灯火。  站在落英楼的阁楼眺望,吴歌从未见过这么安静的岩城。  “吴小姐,阁楼冷,披件衣服罢。”夏槿走上前,递给吴歌一件披风。  吴歌接过披风,说道:“夏姑娘,你还没有说,在陆府为何要带我走?”  “昨日晴袖回来,告诉先生吴小姐去山上了,先生担心吴小姐,让我去寻吴小姐,我从城外寻到陆府,正好撞见吴小姐在陆府被擒着,我就闯进去将吴小姐带出来了。”  “昨日之前,先生与我素不相识,竟会关心我?”吴歌说道。  “这落英楼的牌匾,也是圣上亲手赐予先生的。如今岩城有难,陆煜又与公孙绎走得近,先生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吴府的主人被陆府控制。”  “吴府的主人?”吴歌愣了愣,又苦笑道,“吴府已经人去楼空,哪还来吴府的主人。”  “吴小姐可不能这么说。”夏槿说,“吴将军将将军印传给吴小姐,吴小姐就是吴府的主人,以后吴家伐北君回朝,吴小姐便是伐北军的统帅。”  吴歌失笑道:“夏姑娘取笑了,我虽从小学了些武艺,却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本领,当什么统帅。”  夏槿没说话,只微微笑笑。  吴歌问道:“对了,晴袖的母亲找到了吗?”  夏槿微微叹了口气:“先生查到,晴袖的母亲是被公孙绎的人掳走了。”   吴歌疑惑道:“这是为何?”  “从插手陆修之事就可以看出,这岩城之中,公孙绎的眼线不少。”夏槿说,“他一定从哪儿打听到,清门医馆的人知道太子殿下的下落,就去将晴袖的母亲掳走了。”  “那先生可否将晴袖母亲救回?”   “救不回。”夏槿说。   “为何?”吴歌问道,“落英楼消息灵通,又有那么多江湖人脉,找到晴袖母亲不是难事。”  “落英楼再如何神通广大,也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江湖酒楼。先生救不了,正是因为晴袖的母亲,在一个落英楼无法踏足的地方。  “竟还有这种地方?”吴歌道,“难不成,晴袖的母亲被掳去了皇宫?”   夏槿点点头:“正是如此。公孙绎借皇亲之名留在皇宫帮扶二皇子殿下,抓个人回去也很容易。而皇宫正是这天下,我们落英楼唯一进不去的地方。”   “那该如何。”吴歌叹了口气。  “先生会想办法。”夏槿说,“倒是吴小姐,往后打算如何?”  “陆煜一定去找太子了。”吴歌说,“我要去陆家营。”  “吴小姐竟还要去陆家营?”夏槿说道。  “只要是关于太子的事,陆煜就会心急,这会儿应该已经出城了。若公孙绎此时有任何动作,陆家护城军必要有所防备。”吴歌说,“我得去提醒陆容。”  “吴小姐不怕被陆家软禁?”夏槿问道。  “不会的。”吴歌说着,心里其实也没太多底气。  “夜里有宵禁,天一亮,在下就送吴小姐去陆家军营。”夏槿说。  “嗯。”吴歌点点头。    春末,天气开始一点点燥热起来。  公孙俞刚从修昭殿下来。这是国丧第二日,岩城内外,事务繁多。   他打算回寝宫换身素服,再去贵妃殿内向母亲请安。   圣上因伤而去,太子不知所踪,本是逍遥皇子不问世事的公孙俞突然被推上修昭殿,代兄管理朝政。   虽有不少人帮扶,公孙俞依旧有些力不从心。从小他的大哥公孙晟就是太子,而他对朝政之事从不关心。他只希望大哥早日回宫,他就又可做回逍遥皇子。   贵妃殿内,檀香四绕。  公孙俞的生母林贵妃,身着素服,正坐在案前沏着茶。客座上,白衣翩翩的公孙绎慵懒地眯起眼,说:“贵妃殿内的檀香很是好闻,只是配着这静谧的宫殿,稍显寂寞了些。”   “谢王爷谬赞,不过我本就喜欢素净,寂寞了些又何尝不好。”林贵妃温婉笑道。   “林贵妃是当年倍受世宗喜爱的江南才子林晔的后人吧?”公孙绎话锋一转。   林贵妃继续笑着,回答:“是。”   公孙绎招招手,让一旁站着的言言过去跟林贵妃拜好,并说:“孤这位爱妾,也是林家的远戚,都是一家人,总该认识认识。”   言言十分有礼地屈身行礼,姿态动作都端庄万分,宛若真正的吴王妃。   林贵妃也对她回了个礼,道:“既是亲人,能在离故园遥远的皇城相遇,也是缘分。”话罢,她抬手命人赠了言言一对玉镯。   言言接过玉镯,到了声谢,退回座位。   林贵妃问道:“怎不见王爷的王妃同来?”   公孙绎笑:“孤没有正妃。”   林贵妃疑道:“既无正妃,又怎会有爱妾?”   公孙绎唉声叹了叹气:“只因言言身份不够尊贵,当年娶她之时家父万分反对,孤只得先委屈她。如今孤承袭了爵位,无奈各方长辈依旧反对,无法升她为正妃,很是烦恼。”   林贵妃了然,赞道:“王爷果然情深义重,宁不娶妻,也不委屈心爱之人。”   公孙绎笑笑:“如今江南世族渐起,林家却日渐衰落,想当年林家之主一度官拜上大夫,可如今连言言这样的林氏宗亲都无法名正言顺成为孤的爱妻。”   林贵妃端茶的手微微抖动一下,她感觉到公孙绎含沙射影,话中有话。   自从皇族在江南封了一个吴王侯,那王侯便广交江南新世族,一些旧世族开始衰落。很多世族大家,虽官位犹在,却被架空,了无存在感。他们林家,便是其中之一,日渐衰落,一年不如一年。   现在公孙绎说这些,林贵妃却有几分猜到他是何意。   “贵妃,孤想你身为林氏族人,也该是聪明之人。如今太子下落不明,二皇子又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贵妃何不在他身上好好栽培?”   “俞儿不是嫡出,又太稚嫩,难当大任。如今,该当全力寻找太子,以慰圣上在天之灵,安天下人心。”林贵妃从容道。   公孙绎继续说:“皇后已死,贵妃如今尚可掌后宫几日,可一旦太子回宫,登了宝座立了后,那贵妃可就再无出头之日。”   “王爷此番话让我颇感讶异,太子回宫,对朝廷对天下该是好事,对我又有何不好?”   “孤的祖辈,就因是庶出,才会被封到遥远的南边作王侯。如今孤更是连娶妃之事都无法自己做主。贵妃难道希望俞儿今后也如孤这样事事受牵制?”   林贵妃道:“王爷谦虚了。世人皆知吴王侯的吴郡,是这东朝最繁盛的郡,吴都是仅次于岩城的繁华之地。至于俞儿,人各有志,他并无君王之心,只愿自在活过下半生。”   “俞儿的心思,贵妃又如何知道?”公孙绎沉下声音,“况且,若贵妃成为太后,重振林家岂不是指日可待?”   林贵妃手中茶盏重重磕在桌上,水半数洒出。  她抬眼望着公孙绎,神情淡然,却又像是在压抑些什么,她说:“王爷此话,是在游说我做对不起圣上,对不起公孙家之事?”   公孙绎哈哈大笑,抬了抬手:“贵妃言重,孤也只是敬佩当年的才子林晔,不忍看林家没落罢了。孤也有心提拔林家,只是家中长辈太固执,孤实在拗不过,这才给贵妃想了这个法子。贵妃就当孤是随便说说罢。”   话罢,公孙绎起了身:“不早了,想必二皇子也该来给贵妃请安了,孤就先告辞。”   林贵妃沉着声音道:“王爷慢走。”   公孙绎带着言言走出贵妃殿,正撞见往这儿来的公孙俞。   他行了个礼:“二皇子。”   公孙俞也回了礼,没有多说什么,两人各自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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