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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城城外,暮色渐落。  公孙晟策马奔袭了几十里,在一个小村落附近停了下来。   下了马,公孙晟四处看着,只觉四周景象十分陌生,他认不出是哪儿。   公孙晟转身拍拍马背,那马扬起蹄子,往另一个方向又跑远了。   公孙晟往小村落里走去,突然,他从衣袋摸到一个东西。他将手伸进衣袋,摸出一把短刃,刃柄上有一颗幽绿色的石头。这是那把聂青折用来保护他的短刃。   聂青折是什么时候将这短刃塞进他的衣袋的?  公孙晟看着这把短刃,想起中了箭却将自己一把推出的聂青折,眉头皱得更深。吴家已经空了,陆煜也不相信吴歌,或许,如今吴歌身边只剩下这个吴将军留下的忠心耿耿的亲信。若是他也出事,吴歌该怎么办。  曾经,他以为天下正道,就是如同父亲那样,好好当一个君王,为江山而活。可如今,因为这个位子,岩城即将陷入战火,无辜的人被卷入其中。自己万分景仰的父亲,也曾有一段不堪的过去,勾心斗角,机关算尽的过去。究竟正道是何,公孙晟竟开始迷茫起来。  公孙晟收起短刃,走到小村落靠里的一处农家,叩门,一位妇人开了门。  “这位年轻人,有何事?”   “在下段成,去岩城访亲,半途遇到强盗劫走衣物钱财,希望能在此接住一宿。”公孙晟说,“明日一早,我就离开。”   本以为妇人会因他身上血迹斑斑而生疑心,却不想妇人立刻同意了。  说起来,岩城上一次陷入战火还是百年之前,建威大将军勾结外敌,一路从西疆打到了天子脚下。  那次的叛乱平息之后,岩城享受了百年的安宁,百姓生活得很是和美,一些地方甚至留下出门不锁门的习惯。人心在和平富足的年代里也变得善良异常。   无论天下正道为何,至少也要保住岩城百姓至善之心。  公孙晟捧着妇人端上来的粗茶,心里好受了些。    城外,几名吴郡骑兵顺着公孙晟的马蹄印一直往前追去,哪知追了半夜,却见到那马正在路边悠闲地吃草。  一个为首的骑兵终于觉得事情不对,许是被骗了。   几人立刻折返,又过了半夜,几人跑回村落附近。此时,天将亮,随着东边天空微微泛亮,村落里响起一声鸡鸣。   “待会听我命令,你们从村头开始,挨家挨户搜!”   正当骑兵们打算出发,背后忽然传来嘚嘚嘚的马蹄声,在寂静的黎明里异常清晰。   几人凝神听了会儿,那马蹄声正是朝他们而来。他们立刻藏到路边的石坡后,等待马蹄声渐近。   那队赶来的人马正是陆家骑兵。陆煜骑马走在最前,一行人沿着地上一串公孙晟和追兵留下的马蹄印往前。   到了小村落附近,陆煜见到马蹄印转了一个弯。他跳下马,蹙着眉研究起了地上的蹄印。片刻,他站起身,一扬手,身后跟着的骑兵纷纷拔出长刀,跳下马,分散在陆煜身侧。   “无需躲了,出来吧。”陆煜沉声说道。   半天,未有任何动静,陆煜正要下令去找,一只箭飞速从陆煜脑后飞来,利箭劈开空气的声音划破寂静的黎明。   陆煜将头微微一偏,箭擦身而过,直直射进他身前的树干之中。   霎时,天色转阴,刚刚升起的朝阳被一片阴云掩盖,这一片林子和村落竟被淅淅沥沥的雨笼罩起来。   陆煜提剑朝箭飞来的方向走去,忽地又有一支箭飞出,陆煜飞身一跃,躲过箭,稳稳落到石坡之后,手中的剑已抵在放箭之人脑后。   “太子在哪里。”陆煜声音低沉,语气不容拒绝。   骑兵站起身,缓缓转过身,陆煜的剑直直指着他的脸。   “你是何人,我为何要告诉你?”他说。   “你若不说,我便杀了你。”陆煜说。   “这位公子,你自己看不见马蹄印么?”骑兵指着马蹄印前去的方向。  “马蹄印从这儿开始变得很乱,有几道是返回来的蹄印,想必,是你们追到一半,折回来了。  “公子是陆家公子吧?”   “你不需知道我是何人,若还想活着回去复命,便将太子的下落告诉我。”   “王爷可是一直很喜欢陆公子。”那个骑兵怪笑着说完这句话,执着一支箭朝陆煜扑过去,陆煜惊慌之下急急往后闪躲。   那弓手却来势汹汹,手中箭直直朝陆煜面部刺去。  陆煜扬起手中的剑,利剑刺穿弓手腹部。  箭在离陆煜的脸一寸的地方停了下了,随着弓手垂下的手落到地上。   陆煜一抽剑,弓手跪倒在地,血顺着渐渐积起的雨水四处散去。   陆煜看了眼弓手,拿出帕子,擦净剑上的鲜血,将剑插回剑鞘。   “把其他人绑起来。”他冷冷道。     陆煜看了看天,雨一时半会儿还未有要停之势。他又看了眼不远处笼罩在阴雨里的村落,思忖一番,他带着队伍进了村落。     公孙晟正收拾随身物品,忽然,那妇人急急忙忙跑回来,对公孙晟说:“段公子,你快走吧,我刚刚在村头见有一群背着弓箭的人进来了,怕是你遇见的那些强盗。若他们发现你,定会对你不利。”   公孙晟皱皱眉,没想到,他们竟发现被骗,这么快就折返回来。  他谢过妇人收留,匆匆逃出村落,往荒芜人烟的地方逃去。    进了村落的陆煜挨家挨户询问,直到走到村落最里,却没有一家人表示来过什么人。   陆煜百思不得其解,公孙晟留下马蹄印将追兵引远,按理他应该会逃往村落稍作休息。难道他是怕追兵提前折返,连夜逃走了?   陆煜看着天上密布的愁云,担忧不已。  湿冷的雨天,无边的旷野,在皇宫久居了那么多年的公孙晟如何能一个人应对?茫茫前路,他又能去向何处?  绵绵不断的雨洗掉了乱战留下的血迹,洗掉了追兵的蹄印,也洗去了所有流落在外,不知归路之人的印迹。    陆家营,吴歌早早起来,来到聂青折养伤的帐子查看他的情况。  聂青折肩上的伤已包扎好,手臂的伤也重新上了药。  他还昏睡着,闭着双眼,呼吸均匀。   “少夫人,营外有人求见。”突然一个守卫进来通传,吴歌点点头,跟着他走了出去。  门前,一袭青衣出现在眼中。   “吴小姐,我家先生请你前去,有要事相商。”夏槿开口道。    走进红衣先生房间之时,红衣先生正坐在案前沏茶。   “吴小姐,这么快又见面了。”红衣先生说。   “先生有何要事要与我相商?”吴歌问。   “太子逃走了,陆煜也不知能否找到他。”红衣先生说,“不管能否找到,吴小姐今后打算如何?”  “今后?”  “如今陆煜不在,陆容也很包容你。可若等陆煜回营,你是否还能这样自由出入?”红衣先生问道。  “先生的意思是,我现在该逃走?”吴歌皱皱眉,“可陆修并非我杀的,当日骗陆容,也只是为了借骑兵。等陆煜回来,我会向他解释。”  “你听说西北边境之事了么?” 红衣先生突然问。  吴歌这几天都在为太子的事心力交瘁,实在是没听过什么别的事。   “这几日,叶闵已接二皇子殿下之令退守宁城,我想过不了多久,就该被殿下召回岩城了。”   吴歌听罢皱起眉头。  自泉阳宫一夜后,公孙绎一直在公孙俞身边。公孙俞要召回叶闵,定是公孙绎的手笔。  吴歌咬了咬牙,很是愤懑:“边境的突厥之患还未尽清,公孙绎竟还想偷走我父亲留下的伐北大军?”   红衣先生说:“能改变这一切的,怕也只有吴小姐你了。”   “我?”吴歌问道,“我能如何改变?”   “你莫不是忘了,你手中有吴家军印,军印大过一切,更别说是那小小二皇子的一份命令。”红衣先生说。   “什么?”吴歌有些讶异,“先生的意思,是让我去……”   “去接管吴家军。”红衣先生接道。   “可我未曾学过兵法,也未曾经历过战事,我还是个女子,自古至今,没有哪个将领,是女子。”吴歌说。   “你虽未学过兵法,但从小生在武将之家,你父亲一定也与你说过不少,你虽是女子,却从小习得剑术,又成天在城里城外摸爬滚打,自然是与普通女子不一样的。最重要的,你正直聪慧,又是吴家正统的后人,接管吴家军,有何不可?”红衣先生说得轻描淡写,似乎接管十几万的军队有如接管一群蚂蚁一般容易。   “可先生,我……”吴歌说。   “好了,你自己回去想想,是眼睁睁看伐北军落入公孙绎之手,还是你亲自去宁城试试。”   吴歌沉默着,红衣说的话不无几分道理,可吴歌曾设想过无数个未来,唯独做一个统帅,是她从未想过的。  走出落英楼时,吴歌整个人恍惚得不行。   公孙绎就在皇宫之内,现在竟借二皇子打起了伐北军的主意,太子下落不明,也不知他逃走之时可有追兵追去。  她在脑海中稍稍设想了会儿,若是公孙绎真的成功召回伐北军,若是公孙绎真的通过二皇子控制了朝廷,那么就算太子被找回,区区佑旻和十万陆家军,如何抵抗公诉绎的吴郡兵和成为朝廷军的伐北军?   她越想越觉得红衣先生说的有理,说不定她真该试试。   冒出这个念头,她吓得使劲儿拍拍自己脑袋。不行的,她对掌兵之道一概不知,她做不到。   吴歌在岩城街道上转悠,想着是回陆府看看还是出城回陆家军营,不知不觉,却走到了一幢十分熟悉的府邸前。   她抬头看,那府邸上的烫金牌匾赫然写着两个大字,吴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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