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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上前,推了推门,是锁着的。她叹了口气,自母亲走后,这宅子一直是聂青折住着,现在聂青折也不在,想必这宅子定是更加冷清了罢。   正要转身离去,一串叮叮当当响的钥匙晃到眼前。   吴歌诧异回头,是聂青折那张笑盈盈的脸。  他脸色憔悴,嘴唇毫无血色。见吴歌望着他发愣,他晃了晃钥匙:“大小姐,不想进去了?”   “你怎么也进城了?”吴歌问。   “一直躺在床上多闷啊。”聂青折说。   “你的伤还没有好,我们还是赶紧回陆家营吧。”吴歌有些着急,她看见聂青折肩上的纱布隐隐约约还渗着血色。   聂青折笑着:“进去逛逛也耽误不了什么时间,况且我这么厉害,这点伤不算什么。”     说完,他上前将吴府大门打开,推门而入。吴歌只好跟着走了进去。   自从母亲搬回扬城,她就再没回吴府过。   熟悉的景象映入眼帘,她看见她和母亲妹妹吃饭的桌子,看见赏花亭枝繁叶茂的梅花树。  她没有想到的是,这诺大的园子竟被聂青折打理得井井有条,花圃修剪得整整齐齐。整个宅子一点不像无人长住的地方,每一处,都跟吴歌记忆里一模一样。   “没想到你把宅子打理得这么好,从前真是低看你了。”看见还是一样熟悉又漂亮的园子,吴歌心里舒服了很多,多天累积的烦恼也消散些许。   聂青折轻轻抚着吴府的石柱,说:“这样,大小姐就随时都可以回家了。”   吴歌心头一动,不知是何滋味。   她又看向聂青折肩上缠着的一圈圈纱布,说:“我父亲的仇已经报了,你为何还要帮我去护送太子,还要留在这是非之地?”   “如果吴将军在天有灵,一定也会希望我这么做。”聂青折说,忽地,他又换上一副委屈的模样,“莫不是大小姐嫌弃我做事不力,要赶我走了?”   吴歌望着他:“说什么呢,我倒是觉得很抱歉,将你牵连进来。”   “家国危亡之时,有何牵连不牵连的。”聂青折说。   “往后呢,你打算如何?”吴歌问。   “当然是继续待在大小姐身边蹭吃蹭喝!”聂青折哈哈笑了起来。   吴歌发了会儿愣,突然说:“如果我哪天,要离开岩城呢?”   “离开岩城,去哪儿?”聂青折收起笑容,问道。   “西北边疆,宁城。”吴歌回答。   吴歌将红衣先生说的话尽数跟聂青折说了,聂青折凝神听着,等吴歌说完,聂青折若有所思点点头。  “你觉得,这件事是不是挺荒谬的?”吴歌试探道。  聂青折一脸严肃,看着吴歌,认真道:“挺荒谬的。”   吴歌哈哈了两下,转头假装看天,说:“我也觉得挺荒谬的,你说,阻止公孙绎收归伐北军一定还有其他办法吧。”   “怕是没有了。”聂青折回答。   吴歌怔怔看着他,不知说什么。   “大小姐,若你真的要去宁城,我一定会陪你去。”聂青折说,“大小姐天资聪颖,统领伐北军,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可你将将才说,这事很荒谬。”吴歌说。  “有何荒谬,我倒觉得,吴将军将军印留给你,也许你真的该好好用用。”聂青折说。    又是一天过去,陆家军营里,聂青折百无聊赖躺在榻上,看着灰蒙蒙的帐顶。  前一日跟着吴歌进了城,肩上的箭伤崩裂开来,聂青折被军中的大夫狠狠责骂了一番。他被要求躺在床上静养三日,待伤口完全结痂方可下床活动。   天一天天炎热起来,吴歌将帐子的帘子都卷起来,想着为聂青折通风。  “陆煜去了三天了,也不知有没有找到太子。”不知何时,陆容已站到了吴歌身边。   吴歌转头看着他。  “若我是陆煜,我也该回营了。”陆容继续道。   “太子还未寻到,陆煜为何要回营?”吴歌道。  陆容没说话,半晌,伸出手指指向前方:“你何不问问陆煜本人呢?”   吴歌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骑在马上,正往营地里来。   陆煜还穿着薄衣,脸被风吹得有些红。连续三天没日没夜的寻找,他一脸疲态。   吴歌想走上前扶扶他,为他分担些重量也好,可她上前半步,却又退了回来。  陆煜走到吴歌身前,看着她张张嘴,却又径直走进帐子:“你们都进来吧。”  “有太子的下落了么?”吴歌问。   陆煜摇头:“找到一半线索断了。”   “为何不继续找下去?”吴歌问。   “我派了人守在那一带继续寻找,只是我也不能留岩城不顾,毕竟公孙绎还在城内。”陆煜端起案上的茶抿了一口。  陆容忽然行至帐子中央,举起一卷谕书:“二皇子昨日下谕,命少爷承袭父位,接管军权,请少爷接令!”   陆煜眉头动了动,上前去接下谕书。   “臣,领命。”   陆容招手,将一名侍卫叫上前来:“即刻派人去皇宫复命,陆将军已接令!”   “是!”侍卫匆匆退下,陆容转过身,对陆煜说:“将军,接下来,军中之事该如何安排?”   吴歌第一次听有人叫陆煜将军,隐隐有些不习惯。   “整顿全军,清点人马、军器和粮草,即刻上报。”陆煜吩咐了下去,看上去未有半分不习惯。   也是,从小,他就注定是陆将军府未来的主人,未来的将军。   陆煜忽然转头看着吴歌:“阿歌,刚承爵位,明日一早我要入宫进行首次述职。今夜,你跟我一同回府么?”  “我……”吴歌有些犹豫,她不知如今的自己在陆煜心里,究竟是谁。  “大小姐要去,我也去。”聂青折从榻上爬起来。  “聂青折,你的伤如何了?”陆煜问道。  “他的伤还得再休息两日。”吴歌说,“就不要让他去了。”  “我可以去陆府躺着。”聂青折说。  “你是怕,我会对自己的夫人如何?”陆煜说。  吴歌有些讶异,转头看着他,他眼神虽显疲惫,看着自己的温柔却还如从前那般。也许,他是相信自己的。  “阿煜,你……”  “我一日还未休你,你就一日还是我的夫人。”陆煜的语气忽然冷了下去,方才的一丝温柔,仿佛是场幻觉。  “你,你要休我?”吴歌的声音微微颤抖。  “我现在没有时间想这些。”陆煜说,“太子的事还未处理完。”  吴歌点头,目光有些黯淡:“好,我明白了,我随你回府就是。”  陆煜道:“你准备下,半时辰后我来接你。”话罢,他走出大帐。  陆容也跟着陆煜走出帐子,剩吴歌呆呆看着在风里微微鼓动的门帘。  聂青折看着吴歌有些失措的背影,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她身后。  “大小姐,要是陆煜敢休你,我就杀了他。”聂青折的声音阴冷无比,竟一点也不似从前般轻松随意。  吴歌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聂青折笑笑,语气又变得温柔起来:“开玩笑的。陆煜不过是烦心才会对大小姐冷淡,大小姐不必伤情。大小姐,收拾东西吧。”  “我倒是没有伤情。”吴歌叹了口气,“只是觉得,与他认识这么多年,却连互相信任的默契也没有,有些失落。”  “认识多久说明不了什么。”聂青折说,“若没有默契,便慢慢磨合默契。”  “聂青折,你总是能说些安慰我的话。”吴歌说,“你当真也要跟我去陆府?”  “大小姐去哪我就去哪。”聂青折说。  “也罢。”吴歌道,“你就跟我一同坐马车吧,到了陆府就在客房里好好待着,切莫乱动了。”    入夜,陆府。  在熟悉的灯下,吴歌为陆煜梳理着漆黑的长发。   “明日入宫,一切都要小心,现在的皇宫,已在公孙绎的控制之下,危险重重。”吴歌说。   “我明白,我会小心。”陆煜回答。   “明日若是见了公诉绎,切莫开口逼问,我担心他对你……”吴歌继续絮絮叨叨说。   “我都知道。”陆煜说,“我只是去见二皇子,见了便回,不会多留。”  虽这一切皆是二皇子之命,可吴歌还是担心,她怕公孙绎在皇宫中布下什么圈套,怕陆煜一去不返。   陆煜忽然转过头,双手扶住她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阿歌。”陆煜开口道,“以后,你不要再从我身边逃走了。”  “可,可你把我当作杀父仇人。”吴歌说。  “就算你真的杀了我的父亲,我也不会将你当作仇人。”陆煜说,“就当是你为岳父报仇雪恨,所有恩怨我们两清。从今往后,我们一起好好生活下去,好么?”  吴歌看着陆煜不再说话。就算陆煜能原谅她,却到如今,还是不肯相信她。  两人静静对视,窗外的风窸窸窣窣敲打在窗上,如同几个月前,吴歌将将嫁入陆府的那晚。   只是才不到半年,一切都已变得不像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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