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一点点被日光啃噬，骊水渐渐亮了起来。 吴歌揉揉眼，待有人将帐子的灯点起来，她才看清帐子里站了好些人。 她走上前去，又问了一句：“发生什么……” 突然，她看见地上趴着一个人。那人穿着青色的衣裙，肩上汩汩流着血，背上还插着一支箭。她惊呼出声，声音微颤：“这，这是……” 地上的女子抬起头，她的脸上也沾了好些血，看上去狰狞可怕。 她看向吴歌：“小……小姐……” 吴歌见地上的女子是柳月，慌忙跑过去，扶住她，不知所措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她又抬头看向陆煜，“这是怎么了？” 陆煜也一脸惊异，紧锁着眉，显然他也不知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柳月张开嘴，温热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下来。 她说：“小姐，你快走吧……去……去宁城吧……公孙绎要……要杀你……” “你说什么？”没等吴歌说什么，陆煜就急匆匆走上前来，他蹲下来，一只手也扶住柳月，“你这话什么意思？” 柳月开了开口，却再也没有力气说一句话。她的眉头拧到一块，那是难以言喻的痛楚。背部和肩部的伤还在流血，却又不能立刻要了她的命。 她挣扎着，从衣袋拿出一个小荷包，手因疼痛和无力颤抖着。她缓缓举起小荷包，那上面绣着一朵粉白的莲花，在昏暗的灯光里白得晃眼。 她的手举到一半，突然脸色一阵乌青，嘴角的血开始慢慢转黑。 大夫刚踏进帐子里，柳月就立刻断了气。他走到柳月身边，仔细检查一番，开口道：“禀告将军，这姑娘并非死于刀剑伤，而是死于中毒。” “一定是公孙绎的人。”聂青折听了这句话，说道。 陆煜转头看着聂青折。 “那天我在吴府遭刺杀，对方用的也是一把抹了毒的剑。”聂青折说。 吴歌跪在地上，声音微颤，轻轻拍着柳月的脸颊：“柳月，柳月，你醒醒……” 陆煜站起身，将她轻轻拉开，对旁边人使了个眼色，侍从们会意将柳月抬了出去。 吴歌抓着陆煜，连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陆煜没有回答她，只将她抱到榻上，为她披上了衣。 东边的白色扩散得愈来愈快，转而又渐渐染成了一片温暖的黄。 待到太阳终于升起，吴歌惊恐的情绪也渐渐平息下来。 “你们的意思是，公孙绎要杀我，柳月冲进来救了我？”吴歌问道。 陆煜道：“根据柳月临死前说的话，应该是这样。我们先等陆容回来，看看他有没有抓住那个行刺之人。” “不过我想不通的是，这个柳月，先是闯营，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又突然跑过去救大小姐，真是不知她在想什么。”聂青折说。 “我猜，是柳月将公孙绎的人带进来的。”陆煜说，“她对我们说了一些不知所云的话，可能是在为公孙绎的人拖延时间。” “她为何要联合公孙绎杀我？若她要帮公孙绎杀我，又为何要进来救我？”吴歌问。 “我也不知道。”陆煜摇摇头，又看着吴歌，“我之所以猜是她将公孙绎的人带进来，是因她昨天来军营中，在我面前构陷了你和聂青折。且她突然冲进来救你，显然是知道有人要刺杀你。” “什么？”吴歌更加茫然，“那她昨日都说了些什么？” “她说聂青折在吴府，与公孙绎的人攀谈许久，聂青折来到岩城，是来联合你和公孙绎一同为吴羿报仇。”陆煜说。 “陆将军，你都知道她说的都是假话，我在吴府是被公孙绎的人刺杀。”聂青折说。 “我知道。”陆煜顿了顿，“不过柳月还说，阿歌你手上，有吴家军印。” 吴歌的心忽然漏跳半拍。 她手上有吴家印，在整个岩城里只有红衣先生和聂青折知道，为何柳月会知道？ “若是真的，那公孙绎要杀你，也就说得通了。”陆煜见吴歌不答话，继续说，“只是我想了想，觉得不可能，吴家军印应是在叶闵的手里……” “吴家军印，的确在我手里。”吴歌打断了陆煜的话。 陆煜皱起眉：“怎么会？” “我母亲临走前，给了我一个铁匣子，说是父亲留给我的，让我准备好了再打开。我一直没有打开，直到太子从皇宫失踪，我为了得到太子的消息，去了落英楼。红衣先生要我拿匣子里的秘密交换太子的消息，我打开匣子，发现里面，正是吴家军印。”吴歌将整件事情全部道出。 “你是说，吴家军印，是你父亲留给你的？”陆煜问。 吴歌点点头。 “那你为何，一直不将此事告诉我？” 吴歌垂着头，不知如何作答。 陆煜看着吴歌，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阿歌，你为何不肯信我？”陆煜说，“为何你不肯有什么事先找我商量？” 吴歌抬头看着陆煜：“那是因为…….”话至嘴边，却又说不出。 那是因为，你一直觉得我杀了你的父亲；那是因为，泉阳宫那夜之后，你我之间，就种下了一道无法抹去的隔阂。 “大小姐。”聂青折突然站起来，走到吴歌面前，“说到吴家军印，我想起来，前日我回吴府的时候，有只灰雁带来了一张字条。” “是什么？”吴歌问道。 聂青折从衣袋里翻出一张有些皱的字条。 吴歌打开字条，只见那上面写着两行字： 『突厥未清，臣亦不敢违二皇子之命，故望少主尽快赶至宁城，统军御敌。』 那落款处，写着“叶闵”二子。 “这是……”吴歌看着字条，心里五味翻沉，“少主，指的是我？” “不然还能是谁？恐怕，叶闵将军的意思，与那日红衣先生对你所说的一样。”聂青折说。 她不敢置信看着纸条上的内容，可上面赫然就是，叶闵请求她带着吴家军印前去宁城的意思。 陆煜拿过纸条，看到上面的内容，神色微变。 “二皇子要召回叶闵，所以叶闵给你写了这张纸条。”陆煜看着吴歌，“因为你手里的御赐军印，大过二皇子的命令。” 吴歌皱着眉，摇摇头：“他的意思，是让我去北边统军御敌？” “御敌只是借口。”聂青折说，“岩城发生了什么事，北边一定都知道了。叶闵猜到二皇子背后的人是公孙绎，才以突厥未清的借口一再拖延，希望你尽快带着军印前往北边，以免伐北军回朝以后，成为朝廷军，转而为公孙绎所用。” “我……”吴歌不知说什么。 她心中一片茫然。父亲将军印留给她，究竟是何意？ “阿歌，你不必去。”陆煜握住吴歌的手，“一定有别的办法，阻止二皇子召回叶闵。” “没有别的办法了。”聂青折开口道。 陆煜回头，皱起眉看着聂青折。 聂青折没有理会陆煜的眼神，继续说：“二皇子要召回叶闵，我们尚不知原因。若真是因为他已被公孙绎控制，事情就麻烦了。” “我去找二皇子说清楚。”陆煜站起身。 “没有用的。”聂青折说，“皇宫里危险丛生，你若说了半句不对的话，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问题。” “皇宫现在还不一定被公孙绎所控制。”陆煜说，“不管怎样，我都要去试一试。我不能让阿歌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 说着，他就要往外走。吴歌一把拉住他：“你不要去冒险了，我已经决定，去一趟宁城。” “什么？你疯了？” “伐北军是我爹的心血，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爹的心血落入敌手。”她说，“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可是，西北有多危险，你不知道么？”陆煜说。 “大小姐留在这儿，更危险。”聂青折说，“公孙绎一定还会再来杀她。与其让她提心吊胆，让你以身涉险，不如就让大小姐逃得远些，二皇子要召伐北军回朝之事也可就此解决。” “一派胡言。”陆煜甩开吴歌的手，快步走出营帐。他跨上快马，扬鞭朝城中奔驰而去。 吴歌追出帐子，正要也找匹马追去，陆容却从营地外走进来。 “陆将军怎么急匆匆出去了？”陆容问吴歌，“我得去向他领罪，没有追到行刺之人。” 吴歌没有理他，只急匆匆跑去牵马。 聂青折拉过陆容，与他说了一番。陆容脸色一变，点点头：“我这就去追。” 说完，陆容立刻转身，又出了营。 聂青折接过吴歌牵着的马，向吴歌伸出一只手：“大小姐，陆容已经去追了。我们启程吧。”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