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sk.3qxsw.com

建初二十一年,东朝皇城最繁华的路口,一座朱红色辉煌高大的酒楼拔地而起。  酒楼是一个从南方云游至岩城的先生所砌,那位先生是位饱读诗书,颇有德望之人,因喜着一身红衣,故被称作红衣先生。  红衣先生的酒楼名为落英楼,落英缤纷,是为春之将尽也。  二十二年间,红衣先生宴款天下之客,尽集四海之闻。无论是行走江湖的行客,还是赴都求官的壮志者,都会在这繁华的街巷停下来,斟上一杯牡丹酒。  红衣先生还在酒楼后开了学堂,收养无家可归的孤儿,也免费教导穷苦人家的孩子。岩城的百姓,对这位红衣先生尊敬有加,连皇帝,也到这落英楼来光顾过。    而这不问政事,亦不受朝堂更迭影响的落英楼之下,立了一个人。  她头戴笠帽,漆黑的斗篷罩住小小的身子。  “大小姐,你真的要去?”聂青折问她。  “嗯。”吴歌回答,“只有在这儿,我们能找到答案。”  聂青折叹了口气,说道:“大小姐不先去见见陆煜?”  吴歌垂头道:“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聂青折扶了扶吴歌的肩:“那我就陪大小姐去会会这个红衣先生。”    进了落英楼,店小二笑脸相迎道:“吴小姐刚从北境归来,就来见先生,先生若是知道,定会很开心。”  “既然如此,那就带我进去吧。”吴歌说。  店小二看了眼聂青折,道:“先生只欢迎吴小姐一个人。”  “他要跟我一起。”吴歌没再像初次求见红衣先生时让聂青折等候在外,反而走到聂青折身边拉住了他的手腕。  聂青折抿抿嘴笑笑。  “也罢,那你们就一起去吧。”店小二无奈道。    红衣先生的门前,吴歌抬手敲门。  “进来吧。”门内传来红衣先生慵懒的声音。  吴歌推门而入,聂青折跟在她的身后。  “嗯?”红衣先生看见了聂青折,笑了笑,“还有一个人啊。”  吴歌看着红衣先生:“若我独自前来,谁知还能否出得去?”  吴歌话里句句带刺。  “想必你是知道在护城军营刺杀你之事,与我们有关了。”红衣先生笑了笑。  “果然。”吴歌沉声道,“我手中有伐北军军印之事,只有可能是你透露给了公孙绎,才招致那天的刺杀。”  “没错。”红衣先生说,“但刺杀你的,却不是公孙绎的人。”  “那是谁?”  “是我的人。”红衣先生抬眼盯着吴歌,眼里神情不明。  “是你的人?”吴歌冷笑两声,“没想到,你竟也是对朝廷有异心之人!”  “那你呢?”红衣先生毫不反驳,直直盯着吴歌。  “什么?”吴歌皱起眉。  “公主殿下,你的父亲,当年也是对当今圣上有异心之人,所以,那你呢?”红衣先生说道,一字一句扎进吴歌心里。  “你,你果然知道……”  “看来,这个聂公子已经告诉你了。”红衣先生笑笑。  “对,我知道了。”吴歌沉了沉气道,“可我和那个罪臣不同,我忠于朝廷。可你呢,你知道我的身份,又与公孙绎合谋谋害圣上,究竟意欲何为?”  “公主殿下,你这么说,我可就伤心了。”红衣先生说道,“刺杀你的是我的人,可我是为了保护你,才让我的人去刺杀你。公孙绎一心想杀你,若那日去刺杀你的不是夏槿而是林言言,你早就死了,又怎会等到柳月进来救你?”  吴歌一时语塞,竟觉得红衣先生的话有半分道理。若那天是林言言刺杀她,剧毒的刀恐怕早已将她刺穿,不会等到柳月和陆煜他们过来救她。  “吴小姐,我知道你现在不愿提起你的身份。”红衣先生说,“在下也会一直为你保密,只是,护城军已经叛了,吴小姐竟还有时间在这里质问我。”  “什么?”吴歌瞪大了眼,“护城军叛了,是什么意思?”  “陆容趁陆煜入宫弹劾公孙绎,夺了兵权。”红衣先生说,“陆煜被围剿宫中,所幸逃了出来。”  “你说陆容夺了兵权?”吴歌连连摇头,“怎么会这样?”  “陆容是个比陆煜更优秀的将领,又怎会甘心寄人篱下?”红衣先生说。  吴歌忽然想起之前在护城军营,陆容话语里句句都是对陆煜的不满。  吴歌眼眶泛红:“陆煜现在在哪里?”  “陆煜啊,就在离皇宫不远的安乐坊。”红衣先生说。    岩城里,吴歌纵马飞驰,直往安乐坊而去。  聂青折跟在她后面,一路提心吊胆。她这么招摇过市,万一被公孙绎的人发现就完了。  好在这一路并未发生什么变故。  吴歌下了马,急急奔到乐坊门前,却止住了脚步。  “大小姐,不进去么?”聂青折走到吴歌身后。  “我,我还是有些不敢见他。”吴歌说。  “陆煜现在还不知道大小姐的身份,红衣先生看起来也暂时不会如何。”聂青折说道,“只要大小姐愿意,你就一直是吴府长女,不是别人,所以不必担心什么。”  吴歌点了点头:“嗯。”    两人走进安乐坊,一个穿着鹅黄色裙子的少女走上前来。  “不好意思两位,我们今日不营业。”少女欠身道。  “我们是来找你们坊主的。”吴歌道。  “敢问这位姑娘是?”少女问道。  “我是护城陆将军府的人。”吴歌答道。  少女又欠了欠身:“请稍等。”  她让吴歌和聂青折进了前厅坐下,自己走入了里屋。  不一会儿,一个眉眼俊朗的公子走了出来。  “陆夫人。”他微微笑道。  吴歌看见他的脸,有些惊讶。  “你是……”  “在下杨谨,杨盛的长兄,安乐坊坊主。”杨谨答道,“在下听说伐北军还在路上,陆夫人却是这么早就到城里了。”  “杨坊主。”吴歌对杨谨拱了拱手,“我有些急事,就先赶回来了。伐北军也快到了。”  “如此。”杨谨说,“那陆夫人今日来我们安乐坊,是有何事?”  吴歌抿抿嘴:“我来找我的夫君。”  “你的夫君。”杨谨笑起来,“当然,陆将军就在这儿,在下这就带陆夫人去。”    “不必了。”众人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这个声音,遥远却又熟悉无比。  “阿煜!”吴歌转头,台帘之后,正是那个已许久未见的人。  陆煜抬眼看着她,眸子里有一丝柔情,却转瞬即逝,立刻化为冰霜。  陆煜后退了两步,说:“你走吧。”  陆煜后退的动作让吴歌愣在原地,她的手尴尬地扬在空中。  “我与你有杀父之仇,念在曾有夫妻之恩,我方不计较。”陆煜冷冷道,“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吴歌惊讶地看着陆煜,这样冰冷的眼神,她从未在他眼中见过。  “阿煜,可你不是……”  “你走吧。”陆煜并没有继续听下去,只是转身,挥袖便走。  杨谨皱皱眉,对吴歌说:“陆夫人,也许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不如你先留下来,待陆将军气消了再与他说话。”  吴歌扬在空中的手慢慢垂下来,轻轻叹道:“不必了。”  她转身走出安乐坊的木门:“聂青折,我们走。”  聂青折跟在她身后,与她一同走出了安乐坊。    杨谨立即走进里屋,陆煜正坐在案前摆弄桌上的茶杯,眼却看向别处,心神不宁。  “陆将军,不管你与陆夫人之间有何纠葛,你也不能这样将她赶走。”杨谨说。  “怎么,坊主还关心起在下的家务事了。”陆煜回答。  “陆将军,陆夫人是吴家少主,手握军印,待朝廷敕封,她便是真正的吴家之主。”杨谨说,“吴家有十万余军力,若与陆家联合,还愁无法将公孙绎赶出岩城么?”  “吴歌亲手杀了我的父亲。”陆煜说,“我不可能,与她再有任何瓜葛。”  “陆将军,国难当前,你竟还考虑私仇?”  “我只答应你把家国放在手足之情前,却没答应你要忘却杀父之仇。”陆煜说道。  “好好。”杨谨有些无可奈何,“你气在头上,先冷静冷静。等你想通,再与我说。”    岩城街道上,吴歌有些魂不守舍地走着。  聂青折拉了拉吴歌:“大小姐,我们今晚暂且先回吴府住吧。”  “嗯。”吴歌应道。  此刻岩城已入秋,西风凛然。  吴府里,残枝凋零,落叶散落铺满一地,混入泥土,无人清理。  偏厅里,聂青折点燃了火炉,冷冷清清的家霎时又温暖起来。    “大小姐,我刚刚在路上买了点吃的。”聂青折从包裹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到吴歌面前,“你先吃一点吧。”  吴歌看着火炉里跳动的火苗,紧皱眉头:“聂青折,陆煜为什么要故意支开我呢?”  “什么意思?”聂青折见吴歌还是在思考事情,便主动给她剥起手中的纸包。  “陆煜不可能对我说这些话。”吴歌抬起头,看着聂青折。  陆煜根本没有证据证明他的杀父凶手是谁,就算有旁人挑拨,以陆煜的谨慎,他也不会轻易相信。  再说了,陆煜亲口跟她说过,就算她真的杀了陆修,陆煜也会原谅她。她知道,陆煜不可能态度忽然如此转变,连句话也不愿与她多说。  “所以,陆将军是故意想支走你?”聂青折问道。  “对。”吴歌说。  “所以当时杨坊主让你留下,你也拒绝了?”聂青折继续问。  “没错。”吴歌说。  沉思半晌,聂青折说:“大小姐,你真了解陆将军。他也很了解你,知道你能明白他的意思。”  “可聂青折,他为什么要支走我?”吴歌问。  “他不惜以这种方法暗暗支走你,恐怕是不想让你和那个杨谨有所接触。”聂青折说,“那个杨谨,跟杨盛先生是亲兄弟。伐北军还有两日才到,或许,大小姐还可以趁这个时间去一趟佑旻。”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吴歌说。  “大小姐,给你剥好了,快吃吧。”聂青折将手里剥开的一只烤鸡递给吴歌,说,“城里四处都是巡查的人,要不是大小姐偷偷提前赶回城,怕是早就被公孙绎发现了。我们得小心一些,天黑之前,尽量就不出门了。”  吴歌闻到熟悉的香味,神情突然轻松了许多。  烤鸡外皮金黄酥脆,鲜嫩可人。  “这是五德坊的烤鸡!”吴歌接过还热着的烤鸡,“在北境那么久,还真是有点想念岩城的好吃的。”  聂青折微微笑了笑:“刚刚正好路过,我就买了。我听说这家的烤鸡很有名,想着大小姐一定也喜欢。”  “喜欢得不得了。”吴歌回答着,将烤鸡撕为两边,一半递给聂青折。  “你只买了这个吧,一天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你一定也饿了,一起吃。”吴歌说。  聂青折也不推脱,接过半只烤鸡,笑道:“谢谢大小姐。”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