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阔无垠的草原被刺骨的风掠过,似忧虑过度一般地成片枯黄,只有苍茫的天空,一成不变的蔚蓝,带给人无限的希望,却又令人更加迷茫。 “大汗!”乌克善一袭风雪入帐,“林丹汗的人马已然拔帐西逃,十五爷正在清点收缴来不及逃跑的妇孺牛羊。” “嗯,”皇太极点了点头,“切记好生安抚,不得强撸。” “谨遵汗意!” “你这几日也辛苦了,手腕上的刀伤可好些了?” “谢大汗关怀,不碍事,照样能把林丹汗的兵一劈为二!” 见乌克善紧张的模样,皇太极上前笑着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 “如你所说,本汗倒是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还是留心好生养着吧,否则只怕珠……玉儿会怪本汗对她的兄长照顾不周的。” “大敌当前,乌克善绝不会做军中废物拖累大汗的!小妹生性直率,未免鲁莽些,在宫中想必也给大汗添了不少麻烦,还望大汗多多担待。” “怎会,玉儿冰雪聪明,虽是年纪尚小,却也能在宫中助哲哲一臂之力呢。” “那就好,”乌克善面色渐缓,舒了口气儿,有些犹豫地抬头看向皇太极,“不知珠儿……哦,臣妹哈日珠拉近来可安好?在宫中是否为您添了麻烦?” 皇太极感到一丝意外,不动声色地看着乌克善,乌克善见他眼神中满是打量,忙解释道: “臣作为兄长,已经许久没有她的消息了,只是有些担心她……” “她很好。” “是。” 见皇太极不愿多说,乌克善识趣地不再过多过问。 “你似乎更关心珠儿?” “啊?” 听见皇太极冷不丁的一问,乌克善不由得一愣,随后叹了口气儿。 “是啊,玉儿珠儿同是臣一母所生的胞妹,私心里却还是更疼珠儿一些,那孩子自小因为一个预言,便不得额祈葛额吉的宠爱,因而也备受他人冷眼,可却乖巧得令人生怜,玉儿打出世便被誉为福星转世、天命之女,莫说宠爱,就是献表面殷勤之人也是前赴后继地络绎不绝,自是不会差了臣这份关心,而珠儿,却只有臣这么一个亲人能在她需要的时候陪着她……” 见乌克善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皇太极邀他坐下,倒了杯热茶,推到他面前。 “大汗!这…….” 乌克善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皇太极,他却面无表情,只是示意他坐下。 “陪本汗再聊一会儿,等下便一同用晚膳吧。” 皇太极自顾自地喝了口茶,乌克善见状也不好再过多推辞,只谢了恩低头喝茶,可见他那揣测不透的冷漠面庞,却又不知说甚为好。 “待这次大败林丹汗,臣恳请大汗准许臣进宫探望妹妹们可好?额祈葛与额吉都挂心不已……” “这是自然,莫说你,若是寨桑贝勒与大福晋同来,定是大摆筵席倾心相待。” “大汗恩典臣铭感五内,只是……”乌克善脸上浮起了一层愁虑,‘只是额祈葛额吉年事已高,额祈葛近来又被风疾所扰,额吉忙于照料,怕是……” “即使如此这般,你来便是,你我之间就更加不需要客气了,反倒省去了不少繁文缛节。” “谢大汗恩典!” “启禀大汗,和硕贝勒济尔哈朗到!” “快有请。” 乌克善见状,就起身拱手。 “大汗,臣先告退。” “嗯。”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身穿甲胄的男子走了进来,身量粗壮,摘下头盔,人看起来却是和善的很。 “大汗!臣……” “这儿除了你我并没第二个人,你叫我什么?” 济尔哈朗四下看了一眼,又回头看了一眼,憨厚地点了点头。 “还真是没人,哥哥。” “哈哈哈。” 皇太极见状笑出了声儿,在他看来,这几日势如破竹的战事,都不及这憨厚的济尔哈朗来的有趣。 “何事?” “是这样,弟弟看了林丹这边儿也没什么要紧的,就想着阿济格上次上书说要攻打锦州和宁远,弟弟觉得可行,不知哥哥是否能派弟弟做先锋……” “怎么?这安生的日子过不惯?不流血就心痒?” “嗨,哪儿有不怕疼,非想流血的……” 见他有几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皇太极起身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拉他一同坐下。 “你呀……既然觉得现在闲得慌,你就不能把这胡子修理修理?发辫梳理一下?明明是个小了本汗七岁的弟弟,却看起来比阿敏还显老。” “弟弟就算了……大汗真命天子,自是天人之姿,天人之姿……” “水,阿纳日……” 这几日困得要命,整日里就是吃了睡,睡了吃,还好范文程说一切安好,不然一定怀疑自己得了嗜睡症了,话音未落,便有人扶起了我,将茶杯递到嘴边儿,有几分诧异,喝了水努力抬眼一看,眼前的面容虽是模糊不清,却是那样让我觉得熟悉可亲,随着越来越清醒,眼前的人也清晰了起来。 “雅若?”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可看着眼前,雅若看起笨笨的脸上还挂着眼泪,泪水滴落在我的手背上,有着那样灼人的温度,若非说是梦境,那也太过真实了。 “格格,格格……”雅若喃喃地叫着我,手抚上了我的脸颊,“您怎么如此憔悴了?可是吃的不好?睡得不好……” “我一切都好,倒是你,一个万年不瘦的,不过一个月不见也是苗条了。” 笑着打趣着她,记得从小那般被苛刻受苦,也不见她消瘦过,不过区区几月未见,圆润的脸庞竟也瘦出了棱角。 “主子,这好端端的怎么见到雅若姑娘还流泪了?” 阿纳日端着铜盆从门外进来恰好碰见了这一幕,见她来便问她雅若如何会出现在这里,阿纳日放下铜盆,笑着递过拭面的锦帕。 “范大人说奴婢整日里煎药取药,怕是会怠慢了您,说您这儿也缺个可靠的贴心人侍候,想来想去便把雅若姑娘从府里接了过来,要奴婢说,这是个好事儿,主子和姑娘快别哭了。” “啊,”这才有了几分真实的感觉,弹了一下雅若的脑门儿,“快别丢本格格的脸了,看你哭得和个花猫似的。” “是、是!” 雅若慌忙伸过衣袖擦着眼泪,倏尔笑着望着我,却也说不出一句话,阿纳日见状便笑着福了福。 “范大人吩咐奴婢取药的时候到了,奴婢就不打扰主子与姑娘说体己话儿了,先行告退了。” “下去吧。” 阿纳日笑着退了出去,雅若却又哭了起来,且比头一次更加伤心,被她这么一闹,不但有些不知所措,更是有些不知所以。 “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 “格格……我的小格格……” 雅若哭得说起话来也是抽泣哽咽不已,断不成句。 “为何……您要受这么多的苦……莫名其妙地被指给十四爷……好在十四爷真心对您,可如今……如今您却又……又遭受了这样的事……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你都知道了?” 想来就算范文程不说,精通医理的她又岂是看不出的?况且日后这肚子,只会一日一日地大起来,只要是个明眼人,谁有能被瞒住呢?雅若哽咽到泣不成声,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都不哭,你倒替我把眼泪都流干了……” 雅若擦净了眼泪,努力地平静了一下,靠近我低声道: “格格,您现在处境实在是太难,若是进一步,那恐怕大汗那些福晋们……甚至大妃娘娘、玉妃……” “玉儿近一个月日日来看我,倒是辛苦了她挺着个大肚子……” “我的好主子,那是玉妃娘娘不知情,若是她知情……先不说她,若是您退一步,唉……如何退得回去呢,十四爷那边儿……” 我又何尝不知自己处境堪忧,每每想到此处,心里总会愤恨不平地咒骂皇太极千万遍! 却也是徒劳,他人不仅不在我身边,就算我日夜咒骂,也伤不到人家分毫。雅若不在时,总是想念,她这一来,给我添堵的本事也算是更上一层楼,字字句句戳中了我心中担心的事情。 “想存心气死我的话,你就继续吧,反正也没人在乎我的死活,就连你,也只是担心我是否会给别人添堵……” “呸呸呸!您现在可不能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忌讳着呢……” 说着不住地偷瞄了一眼我的肚子,又赶紧收回了目光,生怕被我看到似的。 “知道了…….” “姐姐,姐姐!” 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望了一眼窗外的日头,玉儿倒也准时,雅若有些疑惑地起身,透过窗户瞧了许久,窗户每日从外面被封上,只有固定时候才能打开通风,所以也推不开。 “奴婢怎么听着声音像是玉妃娘娘,这面容看不清,身量儿却也不像……” “身怀六甲岂能不变?” 雅若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正想回应玉儿时忙唤住了她。 “莫出声儿了,唤了……也不能见面……” 雅若便点了点头,为我递过一盅燕窝,其实见了面,反而更不知该如何面对了,倒不如隔了这层墙壁,虽不见面,却似乎离原点更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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