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代公主

庆宁宫　　“大妃娘娘，富子刚来传话儿，说大汗……”　　“不来这儿守岁了是吗？”　　“娘娘……”　　都兰有些忧心地看着哲哲，却不知说何是好，哲哲嘴角裂开，流出一缕苦笑。　　“十几年的习惯了，要突然改变……还是不适应的。”　　“大汗他……”　　“此刻定也不在芷薇院，甘泉宫在大修，唯有凤凰楼了罢。”　　哲哲推开窗，窗外的爆竹声儿不绝于耳，烟花绚烂绽放眼前，可她的眼中却留不下任何一幕。　　“大汗……变得有些不像他了，这般站不住脚的事儿，如今在他眼里也能是可以不顾一切的了……”　　一声美人轻叹，却融不进这喧嚣繁华夜的欢庆里，在空气中不知所措地乱飘散。都兰心疼的拿来披风，却被哲哲笑着推开。　　“这十几年本宫见过的也不在少数，斗过的、逼退的也不在少数，可她，却让本宫有些不战而栗，太久没见大汗这般了，你可还记得大汗如此这般是在从前何时？”　　“大妃娘娘今夜有些微醺，奴婢也贪杯有些胆大了，可还记着从前，那个满口满心都是科尔沁的格格，无论面对的对手是谁，都不曾退缩过……”　　“是啊，”哲哲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嘴角微微上扬，“许久没听你这般唤过本宫了……”　　“可日子久了，格格口中心里却念的都是贝勒爷，贝勒爷立功、贝勒爷受伤……贝勒爷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格格的喜怒哀乐，太过珍重的宝贝，别人瞥一眼都是要疑心的……”　　“是了，曾经总想着要生下大金与科尔沁的儿子，如今却总希冀诞下本宫与大汗的儿子……偏偏天不如人愿，诞不下王子便罢，他可以不爱我，因为他心怀天下，可为何走了一个琛妍，又来一个哈日珠拉！”　　“娘娘，”觉出了她隐忍待发的怒火，都兰心中有了些不安，“珠儿格格再怎么说也是科尔沁的女子，于科尔沁只会有益无害啊……”　　哲哲漠然地看了紧张万分的都兰一眼，转而望向了远处烟火阑珊处。　　“这个道理本宫自然懂，为了科尔沁，本宫的夫君唯一的心，自是可以向其他女子双手奉上。”　　“唉……”　　“都兰啊，你看那远处的烟火，此刻必得受万人景仰，可那璀璨过后的寂寥，你可知那是毁灭般的孤独。”　　　　最冷清的初一，于我而言便是。皇太极忙着办家宴，众贝勒都在，也不好只陪我一人，一早便被我打发走了。剩下我与雅若、阿纳日大眼瞪小眼，不禁有些后悔。　　“主子，您老叹气儿做什么啊？”　　见雅若这副模样，气儿叹得更厉害了起来，想来以前初一早晨，总有玉儿跑来叽叽喳喳地拜年，这几年玲珑在身边也是十分有趣，多尔衮也总是不知好歹地大年初一便上门蹭饭……　　“主子，您是不是闷得慌？要不奴婢陪您到楼下走走？”　　阿纳日递过一杯蜜水参汤，却也是喝不下的。　　“这楼下是我唯一能见着天儿的地方了，别说有几块地砖，连地砖上有几条缝儿我都数的清，不去！”　　“我的格格，您这样奴婢心都快碎了。”雅若有些担忧地看着我，阿纳日到了时辰便去找范文程拿药煎药去了，“奴婢见您除了大汗在还能开心些，整日里如此闷闷不乐，可如何是好啊……”　　“好雅若，你就陪我去这御花园里逛逛嘛，听说为了今日家宴，那儿已经摆满了各种奇花异草，平日难得一见呢。”　　雅若见阿纳日走了，便神秘地笑了，拉着我带上了披风便出了门儿。　　“难得阿纳日不在，坤铭大人去宫里守卫了，估计也碰不上，”见我一脸惊讶的模样，她又赶忙给我打了支预防针，“这也就是奴婢见您有孕辛苦，素日里也不安乐，这才冒险的，以后这样的事儿您不许想到奴婢！”　　“知道知道，不想到你想谁啊？”　　“格格……”　　一边和雅若小声嬉闹着，倒也不觉辛苦便到了御花园，果真这满园的芳香跳出了隆冬季节，仿佛是春早临一般，可那寒冷，倒像是在固执地证明依旧是凛凛寒冬。　　“冷不冷？”雅若为我将斗篷系得更紧了些，有些埋怨似得自言自语，“早知道这般，奴婢该再给您带给元狐脖套了，要不咱回吧，主子……”　　“你打住！”　　我这好不容易跑出来一趟，她竟想叫我回去？　　“我这里三层外三层的，迈腿儿都费劲，你竟然还怕我冷？”　　雅若紧张万分地摸了摸狐皮护手套里我的手，这才舒了口气儿。　　“还好，您若冷了……”　　“根本就没什么花呀，除了红梅，还是红梅。”　　忙转移了她的话题，不然不知道要唠叨我多久。放眼望去，尽收眼底的那斑驳如火的红，竟全是红梅。　　“按照老规矩该摆放一品红和富贵竹，可大汗的意思却言红梅高洁吉祥，又有迎春之喜……”　　“今年新规矩？”　　“倒也不是，听阿纳日说是从大汗即位便改的。”雅若突然坏笑了起来，“奴婢却总还记得，格格那年入府谢恩时，就是折的大汗书斋外的红梅，您说大汗虽爱花草，可当年府中的奇花异树数不胜数，为何独爱红梅呢？”　　“为何？”心中虽有几分波澜，可仍板着一张脸故意问她，“你说为何？”　　“自是因为……格格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爱屋子顺便爱了乌鸦……”　　“你才是屋子！你这个笨乌鸦！”　　伸手狠狠地连着拍了雅若的头几下，许是太久没活动了，脸上竟有了些许灼热的感觉。雅若一边笑着躲避，一边叫着。　　“格格不许人说实话！大汗这满园红梅就是为您！就是……”　　“哎！雅若……”　　雅若只顾着笑着倒退，却没看见身后走来的一行人，提醒她却也是来不及的，眼见就要碰上了，带头的人却一个簇拥将雅若推到在地。　　“雅若！”　　“哪里来的贱婢！不长眼睛吗？竟然在御花园里横冲直撞，若是撞到了我们主子，赔上你的命都不够！”　　上前扶起雅若，仔细一看，脸竟被擦破一块儿，心里不禁隐隐作痛。抬头一看，一个身穿华服的富态女子，正趾高气昂地注视着我们，想来也是我们理亏，便上前赔礼。　　“手下的奴婢让福晋受惊了……”　　“那可不是！”话音未落，一旁的丫头便冲了出来伶牙俐齿地对我一顿数落，“福晋？你知道我们主子是谁？她可是哈达公主！莫说伤到我们主子，大年初一如此一来，岂不晦气？你是哪宫的小福晋，竟然……”　　“你就是传说中的哈日珠拉？”　　那一直沉默的女子蓦然开了口，仔细又看了看她，却也不是皇太极的福晋，若是其他福晋，除了多尔衮的嫡福晋，其他的有此架势的倒也都不曾见过我。哈达公主？难不成海西四部的哈达部？　　“是，不知公主如何识得臣女……”　　“如今这大金国，谁人不知当今大汗欲夺遗孤幼弟之妻？况且你这副汉人般的可怜模样，这大金后宫还能找出第二个？”　　一旁的丫头都捂嘴窃笑，雅若愤慨不过，拦在我前面。　　“奴婢冲撞了您，是奴婢一人之过，主子何错之有？至于受您这般□□，若是大汗得知……”　　“啪！”扬手一个脆生生的巴掌便落到了雅若脸上，“大汗得知又如何？难道还能因为一个莽撞的贱婢，来问罪他的姐姐？”　　没想到她竟是皇太极的姐姐？将雅若护在身后，心里却也对她生了几分厌恶。　　“臣女管教不严，手下的奴婢唐突了，回去定重重责罚……”　　“看你这柔声细语的病秧子模样，重罚？本宫还真信不过你，来人！本宫今日要好好惩治这个贱婢，掌嘴三百！”　　对于她的刻意刁难，心中也是明白了几分，雅若不过是个发泄的点罢了，人家是冲着我来的。　　“不劳公主费心，臣女的奴婢自有臣女管教，若公主当真气不过，臣女愿代婢女受罚。”　　“呵，”哈代公主回过头来冷笑一声儿，“格格真是好软的心肠，若不成全，岂不显得太不近人情？如此甚好，如格格代罚，三百改为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