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福晋！您这是做什么？快回来危险啊！” 皇太极伸手拦住了准备上前的范文程，松开了他搀扶的手，蹒跚上前迈出了一步。 “回来。” 只是轻轻的两个字，不知为何我竟在其中听到了万分的苦楚，可让我不懂的是，他策划了这一切，难道不就是要我觉得离开了他，就会生不如死么？ 泪水接连不断，如同碎了的心，难以愈合一般。 “皇太极，我错了，真的，错在不该与玉儿和姑姑的丈夫有染……” “我错在不该怀上本就不该出世的孩子，哪怕被我的亲额吉下毒也以命相护……” “我错在……” “够了！” 雨水肆意弥漫，让人分不清，流在脸上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只是那痛惜的眼眸，分明是红了。 我还错在……历经前世今生，仍是头脑不清的爱上了你…… “珠儿，回来，你没错，错的是我……” “是啊，我没错！” 心里如同山洪爆发一般，委屈不甘一同涌了出来。 “我被额吉下毒，你在哪儿？我在死亡边缘挣扎，尚得了一丝生机，你一道诛心旨意下来，竟要我转嫁他人？皇、太、极！你对我说过万千许诺，一转眼便悔了是吗？我可以无名无分地带着孩子待在四贝勒府，可你却为了堵住天下人之口……” “别说了……求你别再说了……” 皇太极捂住胸口，胸前一股汹涌的疼痛来回涌动，不知是疼痛还是愧疚，压得他抬不起头。 珠儿，你怎会知道，我一生最大的悔，就是让出你。 “别说？我不说，你怎会知道外表风光无限的十四嫡福晋，竟也是活在炼狱里的可怜鬼？你是否觉得我满身的疮痍，不及你那片刻的愧疚？承认吧，你就是看到我与多尔衮妒忌了，可我已尽力远离你的目所及处，你为何还要如此对我？那极其罕见的殒雪兰，十四贝勒府的抬轿小厮，在摔了我之后立刻消失无踪，还有那宫中的接生嬷嬷……” “珠儿，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 “别再解释了的是你！权当我求你！真的，此刻想着要求害我的罪魁祸首，我就恶心，你只需要告诉我，我儿子在哪儿，不然我今日就葬身于此。” “你胡说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你先回来，我保证一定派人搜寻全城……不，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也会……” 他的解释与辩驳，我怕是听得最多的人了吧，男人愿意解释，虽然说明不了爱你，却也算是顾及，可这份顾及，不仅暖不了我分毫，却引得旁人伤我更深。 “我好累……你曾说过我不是玩物，是啊，我何曾及得上玩物？心爱的物件……你皇太极都是不肯让人的！唯独我，无须过问，就可以拱手让人……” “哈日珠拉，你回来……你回来……” 一股炽热的鲜血从口中涌出，即使强加忍住，那刺目的鲜红也已在嘴角蔓延出来，皇太极终于支撑不住，右膝一软，重重地单膝跪地。 “大汗！” 哲哲从马车上跑了出来，不顾这漫天的大雨，向前跑来，范文程急忙拦住了她。 “大妃娘娘，大汗有命，任何人不得上前……” “啪！” 哲哲气急败坏地扬手打了范文程一记耳光，使劲挣开了他的禁锢。 “大胆奴才！大汗在病中，你们也置龙体安危于不顾？你们都疯了！” 最后一句，看似在对范文程咆哮，实则是对眼前相持不下的两人满心的无奈，不顾地上肮脏黏腻的泥水，爬到他的身边。 为什么？明明自己才是那个与他相互扶持的患难夫妻，他的眼，他的心，怎会时时刻刻都是她的身影？ “哈日珠拉！你都已是为人额娘，不安心在家相夫教子，在这里发什么疯！还不快给我回来！小格格在家寻额娘不见，闹着直哭……” “我疯……” “珠儿，我……真的是身不由己……错失你，是我今生最大的悔……” 泪与雨混合的清流，让人分不清到底是雨，还是泪。 皇太极苍白的脸孔，痛苦的神情，若在以往，怕是要让我心痛。 可如今，我的心都死了，又怎会痛？ 说我疯了……哲哲的话历历在耳，她就是活得太明白，难免露出了精明，有我在的一日，我的孩子又岂能活得安生？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皇太极，你我之间，即使面对面，也总有跨不过的距离，你我相距之远，不是瞬间便无处寻觅，而是尚未相遇，却注定无法相聚……你是翱翔天际的雄鹰，我只是潜藏海底的小鱼，我不会飞，却也游不进你的世界，而你，也绝不会舍弃你那引以为傲的翅膀，陪我潜居海底……” “珠儿……” “疯了，真是疯了！来人，快把十四福晋抓回去！” 哲哲竟先急了，我不过由着自己的性子说了几句心里话，她竟是这般急不可耐，我若疯了，倒真是成全了她。 皇太极忍痛扬手，犀利的眼神扫过，哲哲心有不甘，却也闭了嘴，范文程拦着其他人，不许上前。 “皇太极，我这条不知死活的鱼儿，有一天离开了海底，心里竟然存了些许妄想，就算不能陪你飞翔，在你目所及处望着你也是好的，离开了我赖以生存的海底，果然是无法存活的……” 皇太极咬紧牙关，缓缓站起了身，默默甩开了哲哲搀扶的手，向前挪了一步。 “往日……你不会同我讲这样多的话……” 笑着往后退了一步，身后，已是深不见的万丈悬崖，这般痛苦的南柯一梦啊，不知会不会在这纵身一跳里终结，就算是死亡又如何呢？那苦痛，怕也是及不上现在的分毫。 “是啊，你我最后一面，总要留些印象给你，纵使不能日夜相伴，我也要你永远记得，我、恨、你！真的，你才是真正的疯子，被妒忌蒙蔽了双眼，你厌我也好，怨我也罢，我愿意用我一命，换我小女儿的一生无虞，你以为你不让多尔衮有后出了纰漏？我告诉你，他们是你的孩子……我若死了，请高抬贵手，放他们一条生路可好？” “珠儿你……” “太累了，真的，这一世我战战兢兢地活着，不引人注目，可偏偏你招惹我，我对你倾心相付，却还是沦为你的玩物……我很难爱上一个人，却更难不爱那个人，谢谢你用这种方式告诉我，这一生，我不过就是个错。” 心里存了厌恶，果真见什么都是肮脏的，眼睛轻闭，仰身一跃，仿佛这尘世间与我再无关联。 就算找不到来时的路，至少，让我摆脱了这一切吧…… “珠儿！” 皇太极睁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喉间嘶哑的怒吼，满是绝望，甩开身边的哲哲，向前猛冲，范文程等人忙上前拉住，撕扯间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可那紧皱的眉头，却氤氲起巨大的苦楚。 雨，越下越大，若是苍天有泪，怕也是因这无法相聚之恋而哀惋。 也不是不曾心动，也不是爱得不深，只是情深缘浅，注定无法相聚的我们，相遇在了错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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