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三天过去。 乐瑾三天前被星魂大人带回来,伤还没有养好,次日中午就不见踪影。暗桌上的糕点冷透了,茶也凉了,不用猜也知道乐瑾趁着周围没人,很早就走了。 走了就走了,反正跑再远人还是在阴阳家,君墨是这么想的。不过…… 眼角瞥见星魂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阴冷煞气,君墨触电般退开,撒丫子去祭祀殿找乐瑾江湖救急!!姑娘你还是回来待着养伤吧,我等实在不敢恭维这个快暴走的星魂大人啊啊! 星魂一掌隔空扫开案上的物品,气刃劈裂案桌,几个铜板叮当落地,滚到角落里。 厉害了啊乐瑾,走就走居然敢给本座扔下一串铜钱,你以为本座这么好打发?! 想逃?晚了! 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星魂关爱到了六剑奴身上。 六剑奴互相配合战斗力惊人,单打独斗的话时间稍微拖长点,弱点就明显了,星魂挑时间挨个关照。六剑奴单独行动做任务时,很不幸,一个个被/轮了个遍,还被强行洗脑改记忆。具体请参照魍魉那倒霉孩子的惨样。 六剑奴单独接任务一个接着一个失败,还都是因为轻敌大意才失手被重伤,罗网头子冷怒之下,全部回暗狱里受罚重造。 被阴到半只脚踏进棺材里就算了,回去还要受罚再到阎王跟前走一遭,还有比更惨绝人寰的事吗? 六剑奴集体表示:马拉戈壁的!老子招谁惹谁了! 在这种冷到方远几里片草不生的低气压中,君墨不止一次尝试着找乐瑾,问问她到底刺中了星魂多少痛楚,才能把人惹毛成这样。然而,乐瑾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捜遍整个阴阳家都找不到人。 三番五次被星魂气刃波及,差点血溅三尺的君墨叹气:与月神大人勾心斗角之后,终于要和祭祀大人明争暗斗了吗?唉……就没一个跟他一样成熟稳重,安分守己,不惹是生非过日子的吗? “湘夫人告知属下,祭祀大人有任务在身,离开咸阳城了。” ……也许吧。 阴阳家的一举一动怎么逃得出两大护法的眼睛,乐瑾有任务,带伤离开咸阳,怎么听都像湘夫人随口乱掰的说辞,君墨自己都不信,更别说星魂。 “这种不经过脑子说出来的谎话也就只能欺骗一些无知小儿,湘夫人……哼!” 他就知道…… 无知小儿——君墨深深呼吸,这倨傲自负的小鬼是大秦国师,年纪比他小是事实,心狠手辣的性格却甩他十万八千里,天赋高功力深厚远非一般人能及。对上国师大人阴冷妖戾的眸子,打不过,忍了! 完全没有料到自己忘了带走的铜钱会引发血案,乐瑾坐在潇湘谷深处的竹屋台沿上,埋头摆弄东西。 青竹铺就的飞檐于阳光下生辉,檐角巧妙的遮住光线,落地成影。檐下的人坐了很久,全神贯注的变换着龟石的位置,几个铜板大小的龟石流转星光,受无形的线牵引结成星纹。内伤没有好,她一试着运转内力,丹田之处就绞痛不已,占卜实属勉强。 “叮当——”最后一枚龟石猝然落下,搅碎好不容易形成的星纹。 乐瑾去捡龟石,指尖碰到枚角,被一双白净的手捡走。她看着熟悉的曳地裙角,视线顺着罗裙往上,看到湘夫人柔美的脸。 “占卜之术无疑不卜,筮不过三。试了无数次都没有结果,何必再徒做无用功。” 龟石正反两面余留着阴阳术的痕迹,湘夫人还给乐瑾,小姑娘垂头丧气的把龟石翻来覆去,关键时刻气息不稳,占卜失败了好几次——和星魂在一起什么的,果然是不会有未来的ㄟ(▔v▔)ㄏ 自己的未来都占卜不到,不懂湘夫人为何要让她占卜自己和星魂,看得到未来才有鬼呢。 “你已经知道答案了,你们根本不可能有未来,不是吗?” “……”神情凝固,乐瑾僵住。 “会失败是因为你不想让我看到结果,你自己清楚你和星魂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很多事情你还不清楚,没有深陷其中,就及早脱身吧。” 洞悉她的伪装,湘夫人毫不留情地撕碎她的假面。乐瑾和谁在一起都可以,唯独星魂……恕湘夫人直言,星魂绝非良人。 又要来阻止了吗? 湘夫人…… 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独来独往我行我素久了,已决定的事怎么可能轻易屈就! “你处心积虑让我心生防备,就是为了不让我陷入泥沼?我从不相信天命,无论占卜到的结果是什么,我全都不信。” 龟石被一寸寸捏碎,不再装作垂头丧气,情绪波动从指尖泄露,小姑娘黑黝得捕捉不到半缕光芒的眸子在以后的岁月常常浮现在湘夫人脑海中,如妖魔一般。 ——“东皇阁下,我不相信天命难违,无论我们姐妹二人嫁给舜君未来如何,我不信谁能将我们分开。” 曾几何时,她对东皇阁下说过相似的话。 “乐瑾,你会后悔的。” …… 湘夫人有一个孪生姐妹,姐妹二人长得一样,爱好也一样,自小形影不离,感情好到任何东西都不愿意独自占有,一定要分对方一半,心爱之物如此,爱情亦如此。 当时年少不知事,哪知有些东西是不可以分享的。 后来孪生姐妹死了一个。 人生在世,谁没有惆怅往事,乐瑾与湘夫人死去的孪生姐妹半根线的牵扯都没有,没有兴趣了解,更没有打听过。至于活着的是姐姐还是妹妹——对于乐瑾来说,湘夫人就是湘夫人,是姐姐还是妹妹并不重要。 如果世上的每一个人都能点到即止,不去揭开掩藏秘密的面纱,那就皆大欢喜了。但湘夫人清楚,能皆大欢喜的事太少,她将自己陷入旖旎的迷梦,不愿意苏醒,寂寞到蚀骨的痛缠绕残缺的灵魂,汲取着心中仅剩的温暖,慢慢腐烂在潇湘谷的泥土里,仿佛从未有人离开过。 夜渐深,天上星子稀疏,月华过窗,照亮坐在屋内煮茶换盏的女人。冷风吹响竹屋没有关紧的门扉,呼啸声像野鬼呜咽。 乐瑾离开潇湘谷有几个时辰,与她又是一次不欢而散。 湘夫人沏上两杯茶水,竹屋门扉被猛然推开,闯进来一个紫衣男子,冒汗喘气问:“出了什么事情?!” “你回来了,我刚煮好茶,陪我喝会儿茶吧。” “你没事?”湘君看着她不惊不慌的神情,拧起浓眉,“那你来信求救是怎么回事?” “不这样说,你不会回潇湘谷见我的。” 湘君微怒:“你简直胡闹!” 亏得他以为她出了事大老远赶过来,竟然如此胡来! “很久没有见你,我很想你。为了她,你真的要弃我而去吗?”湘夫人平淡的声音隐藏无人察觉的悲伤。 “那她呢?死去的她算什么!她和你都是我的夫人,我无法当做她从未出现一般不介怀,死去的无论是谁,我同样悲痛欲绝,你懂么!” 不懂。 为什么从头到尾的错惩罚了三个人,你却还要用她来惩罚我? 陶制的白色茶杯在湘夫人手中悄然破碎,化成灰烬,一如她千疮百孔的心。 舜君,你究竟爱我多一点还是爱她多一点?这样的追问如今还有什么意义!早在湘君随着她的死远离潇湘谷,湘夫人就不敢再奢求更多的东西,她卑微的爱情毁在死去的女人手里,再也无法挽回败局。 悲痛,但不悔。 湘夫人垂眸自嘲:“是我奢求太多了。” 双生子中的另一个死去,她的生命已然毁去一半,如今另一半也开始沦丧,毫无救赎的沦陷在永夜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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