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小就很听付之和木梓的话，付之让我轻松，木梓让我别宅，于是我就去了曾经带给我，以及我们所有人无数美好回忆的地方——木梓家。 木家搬到平城后，这老房子倒还留着，听说就空置着，时不常有家里人回来还住。 但现在没有人，我知道没有人，所以才来。我靠在门上，轻抚门上的浮灰，仿佛轻抚木梓的面庞。 木叔叔和辛阿姨都很和善热情，我从小就频频来这吃喝玩乐，和达结，和朱西都在这里相识，在这里熟络，更别提付之，简直是被当做自家人看待的。 付之和木梓差不多十岁就在一起了，可能是真得早熟，也可能本来只是学大人样，越长大才越认真起来。他们的关系从没掩藏过，大人们都知道，但我猜他们的喜闻乐见只是出于小孩儿之间热热闹闹的相亲相爱，毕竟就算对我和木梓的亲近，他们也表现得同样喜闻乐见。 说句不要脸的实话，那样真好。 可是我无力阻挡时间，我们都长大了，孩子间的模棱两可还能存在多久呢？ “呦，这不是弟弟的朋友么。”邻居家走出一个人来放垃圾，见到我有几分惊喜。 “李阿姨好。”我也记得她，她热情得很，见了谁都爱热络地聊几句，以前我过来就总碰到。 “真是越大越好看了，看看，你们长得这么快我们一眨眼就老喽！” “李阿姨您别这么说，您没怎么变。” “哈哈你还是这么会说话，怎么没老呢，你旭瑞哥哥都要结婚了！”李阿姨摆着手，脸上却满是笑纹，“你们都在平城呢么？” “啊我们是在平城，旭瑞哥哥现在在哪里呢？都要结婚了啊！”我也有些诧异，从前过来玩总碰到他背着沉沉的书包，戴着厚厚的眼镜，我们七嘴八舌吵吵嚷嚷地跟他打招呼，他都很耐心很温柔地回应我们，“时间过得可真快！” “可不是！你旭瑞哥哥当年还说隔壁弟弟的小女朋友长得好看，我说他个中学生眼热个小屁孩儿的小媳妇儿，真不要脸，眼热自己去找一个更漂亮的呗，嗨，不争气那小子，找来找去，我那儿媳妇儿还是没你好看哈哈哈。” 我脸烧得很，说不清是因为李阿姨夸我好看，还是因为她管我叫木梓的小媳妇儿。 “你看你们多争气，老木真是好福气。”见我不说话，李阿姨又接着道，“你这是过来帮老木他们巡巡家吧，跟他们说别操心，我帮他们留心着呢。就上次，我不在家，我家老爷子说听见有人使劲儿敲老木家门来着，我都跟物业说了要多留意了，放心。” “那我先替木叔叔他们谢谢您。”我不太好意思地笑笑，没再说什么就听屋里传出一阵猛烈的咳嗽。 李阿姨连忙跟我挥手，说了句“老爷子身体不行。”就回去了。 我想继续靠门站会儿，却已经没有了适当的情绪。 * “你知道路吗？” “你跟紧我。” 一口气儿提不上来憋得我睁开了眼。 左右环顾，一时没想起自己这是在哪里，脑袋里的零件都一颤一颤的，最终还是咔嗞咔嗞的声音点醒了我。 是达结不顾我反对，强拉硬拽地带我出来郊游。那声响八成是来自一包薯片。 这个假期达结似乎格外爱热衷组局，虽然有大半都没组起来。 也该急急了，她惦记人家朱西那么多年，转眼朱西开学都大四了，再不下嘴吃怕是要凉。不过我虽然深感欣慰，却还是有点操心她，这小妮子不行动的时候十年如一日地静静观望，一旦行动起来，还真有点用力过猛，刻意了些。 我想给她支支招儿，当一架负责任技术好的僚机，但思索了半天，最后只得出个讽刺的结论——专业不对口。 没办法，我只能听差遣。她组局我尽量出现，给她和朱西制造话题，本想着这种程度我应该也能胜任，却没想到是我盲目自我感觉良好了。 短短一个月，我们仨在诡异的气氛里坚持不懈地吃遍了餐馆美食街，喝遍了公园和夜市。 这种诡异的气氛主要是来源于朱西的态度。 其实朱西只是木梓的哥们儿，我跟他倒不怎么亲密，如果大家都在，自然也能插科打诨你来我往，可要不在局中就另当别论了。 这样的关系组这种局，他若找理由不来再正常不过，可他偏隔三差五地出现；他若冷场拘束我也理解，而他偏真诚得过了头，就像什么了不得的神仙给他下达了旨意，活络气氛这种事情生生给他干得带了股刚掏出心窝子的热乎气儿。 当然，我们这么多年交情，就算不远不近也不至于浑身难受。让我难受的另有其事——我总觉得在我和达结中，朱西是更关注我的。 他的眼神会更多得落在我身上，什么东西都是先往我手里递，征求意见也都是先问我……起初我觉得是他知道我和木梓的关系所以对我要多照顾些，但次数多了心就开始慌，替哥们儿照顾人恐怕也不是这么个照顾法。 我希望我这是自恋，但他那带着心窝子热乎气儿的目光神态，被他用力地藏着捂着，捂不住流露出来的几分就好像被提炼过一样，浓得叫人忽视不得。 以前没觉得啊！ 达结那小妮子的少女心事写了满脸，成诗成词，我抬头不见低头见。夜里辗转反侧，怪梦倒是少了机会做，时间都用来胃疼了。这种事儿不带一回生二回熟的。 我跟达结说过，“你俩十几年老交情了，该下嘴就下嘴，不算生分。不用抓我来，我当不了神助攻，搞不好还得当猪队友，再说时间长了，以后你看见他总是条件反射出我的脸来多煞风景。” 但达结笑而不语，我也不好多坚持，只能尽量离朱西远一点儿。 今天总算是心情放松，假期眼看要结束，朱西有事提早回平城去了，只我一个被达结拽出门儿郊游。 我在后座直起身来，从后视镜中看到了自己满是困倦的脸。 “哎你闹哪样？”达结的声音十分不满，“要不要脸？人家专门找你出来玩，你倒好，一上路就睡得跟死猪一样。” 我抓抓头发问她：“你确定是’专门’？” 达结憋红了脸，手里的薯片听上去被捏碎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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