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呼吸之间,灼热的湍流进入肺部,师净寰忍不住咳嗽起来,同时感到心口隐隐作痛,她笑着,却像极了哭的表情。“原来,我遇到你,并非偶然,一切皆在你的安排之中……从我回到这个世界开始,就已经落入你的掌控中了吧?多年的亲情,相依相伴,原来都是假的……” 太清孤玉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吾非是醉月藏心,你亦非是师净寰。” “我……是!”师净寰咬了咬牙,眸中闪着微微亮光,“每一世我都活成了自己的样子,而你呢?太清孤玉……现在在我面前的你却非是太清孤玉,我感觉不到你的存在。对我而言,留剑居中那个整日醉醺醺的落魄剑者才是真正活过,他懂得人间的清苦,贫中作乐,他让我看到人世间的好,即便到了现在,我依旧无法相信,你会是醉月藏心。” “那是因为,醉月藏心不曾活过,唯有太清孤玉。”太清孤玉冷冷睥睨,“他只不过是吾数万年以来投射在人间的一道影子罢了。” “……” 脑海中一幕幕闪现,留剑居的一草一木、水塘边削木剑的身影、幼年时与舜华愿好一同习剑的时光……她想起那个男人将她抱至肩头,眺望山川之景,一日日地盼她长大,两个人形影不离,天下之大,皆可去得。 金色的湍流中,师净寰的视线渐渐模糊,渐渐看不清太清孤玉的身影,她看见的,是那个头发灰白、身背重剑的剑者,一身酒气,不修边幅,笑起来却是人世间最真实的样子。 “……你……不是他。” 她依然固执的喃喃,压抑着心口的疼痛,一滴泪无声滑落,终是失去了所有知觉。炼神阵的威力之强,竟是将朱雀衣炼化,从此她若死,便无法复生。 太清孤玉望着逐渐融化在金芒中的红影,千万年来不曾有过丝毫表情的面容竟是微微蹙起了眉,此时此刻,心中某处微微一动,呼吸竟是乱了几分,太清孤玉仰起脸,眯起双眼,喃喃自语:“醉月藏心……你本无心,何来心可藏?” 炼狱谷外,高崖之上,今祝道人负手而立,忽见一道明亮的星芒划空而过,似是从谷中跃出,远离天城,落入茫茫红尘。 命星归位,意味着有天选者消殒。 今祝观那道星芒之亮,自是群星无可比较,似乎正是那名天选第一。 风微动,太清孤玉来至今祝道人身边,两人一同眺望云海,目光越过云海,落至了红尘之中。 今祝说道:“祂已经去了?” 太清孤玉不语,一切尽在无声中。 今祝道人望着云海,忽地幽幽一叹,沉声道:“当初师净寰告诉吾,她看到云海之下的人世间,却不知是真是假。细细想来,她若无此能为,又怎么会看到那么远的人间?她看到了,意味着她能够掌控整个人世。” 太清孤玉微微抬首,沉默半晌,说道:“她不能掌控这个人世,人世只能由我们掌控,由天下人掌控。” “这也是好友你的初衷,不是么?”今祝道人觉得今天的太清孤玉有些奇怪,终究是面临定局,所以他开始松懈了么? 避尘之巅已入夜,幻月的光辉笼罩大半个天城,却不知此时此刻的人世间是什么样的景象,那颗星星,究竟去了何方? 同一时间,人世之中,有人仰望苍穹,眼中闪过星芒。 “那是什么?” 缃色抒柳遥望天际,那道星芒竟是比白昼还亮,匆匆一瞥,心中震撼不已,他下意识地转过头,竟是愣住,他看见霜也望着那个方向,两行清泪无声滑落,抒柳问她因何流泪,她却说不上来。 魔天十二煞,主殿之上,魔影长立。 “朱雀的气息已经消失了。”九尾狐倒立在檐下,狐尾轻摇,双臂交叉,魔气萦绕中,妖异的竖瞳泛着冷冽的光。 “朱雀……”神秀迎风而立,目光迷离恍惚,自回到魔天后一直闷闷不乐,连相缘都无法看清他的心思。 他看见远处有光,似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那是一道星芒,灿烂的白光演过天日辉煌,险些灼伤了他的眼睛。 神秀的金眸微微眯起。 相缘奇道:“主人您不记得了?四神之中,朱雀与玄武自古交好,师净寰身上的朱雀衣便是她所赠,若非有此神衣,她怎么会活到现在?” “记得。”淡淡二字,神秀似乎很不愿意提及上古之事,他还记得朱雀的名讳——朱吾织槿,她是司火与重生的神。当年天魔杀朱雀,朱雀临死舍神衣,将其转移到玄武身上,玄武震怒,北地一战,千里冰封。 想着想着,神秀心口隐隐作痛,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内心空荡荡一片。 ——玄师卿,你一定要活着,等到真相明朗的那一日。 “魔主。” 一个幽灵般半透明的黑影飘至主殿之上,隐藏在斗篷之下的面容脸线冷硬,这个人连神秀见了也会畏惧三分,正是前任魔主的得力助手——夷殇。 相缘听到这个声音,就觉得麻烦来了,自神秀回归以来,夷殇打着先主的名号逼着他做了许多不情愿的事,神秀敬重先主,自然对这位老前辈礼让三分,毕竟在他未回到魔天前,夷殇一直是魔天的掌权者。 神秀说道:“前辈为何不在殿内等候,亲自前来寻找神秀,倒是显得神秀失了礼仪。” “无妨。”夷殇说道,“老朽只是想知道,这些日子以来,魔主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魔天之事迫在眉睫,魔主却在这个时候让众人分神,实在让老朽失望啊。” 神秀微微垂首,说道:“我从尘世来,自是要处理一些尘世之事,方能安心回归魔天。如今诸事已毕,大计可行。” “若真如此,那自然是好的。”夷殇嘴角微扬,喉咙里发出刺耳的笑声,“呵呵呵……老朽只是担心,有些事情,剪不断理还乱,魔主当年还是少主的时候,与玄武神走得太近了。” 提及此事,神秀面色不变,眸光变得冷冽,淡淡道:“纵然物是人非,时过境迁,玄武神曾经是吾之恩师,这点不会改变。” 夷殇冷声道:“曾经只是曾经,魔主莫要忘了,当年仙魔之战,玄武神可是铁了心杀你,她可是毫无顾念半点师徒之情……” 这家伙真是找死,还敢在主人面前提起当年之事。相缘默默听着一切,不禁蹙眉。 当年玄师卿确实想杀他,却非是因为仙魔之战,而是……神秀双手缓缓握拳,目光一沉,心脏倏忽一跳。 “这一世,你活得像个笑话。”夷殇冰冷的话语回荡在耳边,“白别是因为你身上有玄师卿留下的仙骨,才会屡次助你脱难,转世之时,他只是分不出仙魔的昊苍,冥冥中被你身上的仙骨吸引罢了。所谓兄弟之情,不过镜花水月一场。” “……” “敌人永远是敌人,桃源既选择站在我们的对面,唯有将敌人斩除,方能开辟属于魔族的天地。” “真是看不下去了。”相缘跃上檐,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神秀,转向夷殇,说道:“到底你是魔主还是他是魔主,凭什么事事都要你来插嘴?” “老朽只是尽臣下之本分……” “别吵了。”神秀面无表情地扫视他们一眼,望向漫天黑气,十二煞森然耸立,说道:“吾明白前辈所忧,这一次神秀不会再有所迷失,魔天的敌人不只是逐渐复苏的方外,还有——天枢名流。” 这片天,终究只能容下一方存在,天城与魔天,唯有胜者方能永世长存。 …… “你说这世界怎么就这么复杂呢?”偏远山村附近,孙轩仰卧在巨石上,看苍茫天色,不时叹息,他这个样子已经一整天了,简直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怎么办,我感觉我们被卷入了巨大的漩涡之中,若是就此脱身,难免有些不顾情义,若是深陷其中,我们未必能帮得上忙。” 饶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这里的副本都已经进化到神魔级别了,我们还是绕道为妙。” 孙轩蹙眉道:“可是深陷其中的人有我们的朋友呢?” 剑圣的事已经够让饶芸心痛的了,师净寰又是一个大麻烦,天知道祖帝为什么会找上这个麻烦。饶芸无奈摊摊手,说道:“能怎么办……我不入局,迟早有人拖我们入局,从剑圣赐剑开始,我们便已深陷局中了吧?” “喂,你别逃啊,你能逃哪儿去?” 一个小女娃从村子那边奔来,匆匆看了他们一眼,躲在巨石后面。 紧接着几个小孩追了过来,其中一个孩子说道:“阿绫,我们看见你了!别躲啦,赶紧给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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