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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孙茹惊醒已经是三更后的事儿了。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露出一双畏畏缩缩的小眼睛。头顶有什么东西饹着自己,孙茹抬头看了看,她的目光一路从周循的喉结向上游移,到下巴再到耳垂。每一处不像牙雕般温润。  不想深究在她昏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她只觉得现在待在他臂弯里很安全。就像回到了襁褓里。被子里的孙茹早已被扔进热水池里泡过一遍,穿着丝质的亵衣,棉被松软干爽,有股太阳的味道。  孙茹舒服地换了个姿势。在外面看起来像只虫子在蚕茧里拱啊拱。  “别乱动。”周循的声音从她脑袋上方飘下来,带着一点疲惫。  “唔——”孙茹只好缩回去。  周循转了转被她垫麻了的手臂。叹气道:“跑到哪里去了?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唔——”她总不能说自己为了偷看陆美人洗澡偷鸡不成蚀把米,掉进水里弄成这副样子吧。于是索性缩回棉被里装睡。  周循折腾了大半夜也着实困倦。将挡在她脸上的棉被摘了下来摸摸她脑袋,没有追问,轻声道:“再睡会儿,天就亮了。”将自己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也闭上了眼睛。  孙茹睁眼瞄周循,一年未见,大表哥仍是那么好看:五官遗传了姨夫,俊美无俦,眉眼细腻含情。其实令孙茹一直想不明白的是,明明是同胞兄弟,周循文采精华,清隽无双,活脱脱一个优等生范本。而周胤却是是一脸邪肆,两人差距,着实是不一般的大。  这么花痴着,毫无防备的,周循睁开了眼,孙茹吓了一跳,但是闭眼也来不及了,只好把目光瞥向其他地方。  两人的气息瞬间融在了一起,不知是不是房子里太暖的缘故,孙茹突然间觉得背后在飙汗……  周循定定地看着她问:“容萱?”  “啊?”  “去年你娘来问我,要把你作配平安,你和平安都拒绝了,为什么?”他的嗓音低沉,让孙茹一时愣怔。“心里可是有了好的人选?”  吓,孙茹下意识一抖,一口回绝:“没有没有,没有人选。”  周偱用另一只手支起头:“那为何不愿嫁予平安?”  “周胤那么风流,天天没事就给我使绊子,还是算了吧。”  周循挑眉想了想问:“那你……”旋即用额头触了一下她的。踌躇片刻才迟疑开口“要不要试试我?”    周循在五更宵禁刚解时分就找田正套了车,将孙茹带回了周府,再换了衣服回宫里谢了恩。   大乔夫人找人在南阁寻了半天未见孙茹,却在昭阳殿门口从周胤嘴里听到了她的消息。自然,周胤是要隐瞒一部分实情的。但大乔夫人似乎对于孙茹的下落并没有显现出多大的惊讶。  她淡淡的笑着,笑得意味深长,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的话,便领着一群仆妇离开步上了六百七十一根漆柱所支撑的长廊。  身后的孙茹奶妈皱紧了眉头,幽幽地问道:“郡主这么早就去了周府,连个恩都不谢?”  大乔突然停下了脚步,回首看她,一双杏核眼依稀是当年的华光流转,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她身着玳瑁红的曲裾常服,开合的红唇吐出冷然的话语:“你在指责我没管教好宣纯吗?”  奶妈立刻弓腰低下头,战战兢兢道:“不敢。”低垂的发顶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白发。  廊外不知何时由下雪转为了下雨。雨顺着檐角滴落,在青石板的廊道上炸开朵朵冰蓝色的水花。大乔倚栏而望。抬手接了几滴雨水:“周家的男人,一个两个都这样,拖泥带水,我都忍成这样了,一点效果都没有!”  照这样下去,她几时才能升为高堂!  大乔将手里雨水往地上一掼:“回府后送几件宣纯的换洗衣服过去。”换洗衣服是小事,周府还找不到几件衣裳?关键是好好敲打敲打周循,在这么积糊,她这个做姨母的,就看不下去了。  周循是大乔看着长大的,从小心思重的很,跟他爹一样,考虑完这个考虑那个。  他对宣纯那点想法,明白人都看得出。就是不点破,可是依照宣纯那天生缺根筋的脑袋怎么可能看出他那含蓄的意思?只可惜孙权似乎早有意让周家尚个公主来巩固自己的皇权,大乔多番旁敲侧击也没将宣纯和周循的婚事讨来,看起来周循估计躲得了孙大虎,也躲不了孙小虎。现在他不下猛药,到手的好女婿就要飞了!  反正宣纯的闺誉在上次退婚后就毁的七七八八的了,再毁毁,相信周偱也不会在意。    话分两头,周府。  “孙茹你最好跟我老实交代你昨晚跑到哪里去了。”周胤拖了个秀墩坐在孙茹床头。今天他穿了藏蓝的狐肷褶子的锦袍,脖子边一圈狐毛出锋,头上勒了湖蓝嵌宝的抹额,右耳朵上挂了一溜杂杂拉拉的银质耳链,左手上还串着一圈佛珠。  啧啧啧,纨绔子弟的风气显露无疑,离开朝堂就穿的跟个花孔雀似的,受不了这骚包。孙茹可以发誓他身上的首饰铁定要比自己首饰盒里的首饰要多。  周胤没满月前也是多灾多难,乔国老为了留住他给他右耳朵上打了耳洞。江东民间有风俗,孩子长得太可爱太完美不好,容易被鬼带走。一般的法子都是在耳上打个洞挂个银链。希望小鬼看他有缺不带他走。所以他戴耳链的这个习惯就一直持续到现在。  但最显眼的还是那张漂亮脸蛋上的鞭痕。  看见她眼睛在自己脸上乱瞟,抑制不住抬手给了她个爆栗:“出声儿,怎么回事?!”  孙茹只好舔了舔小虎牙,迟疑的压低声音老神在在道:“昨天去了凌彦馆,陆逊正在洗澡……”  感情是偷看人家洗澡了?!也不怕张针眼?!周胤挑着眉一路听完她的叙述,而后就把她骂了一顿:“你蠢是吧?!这么多年你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啊,我带你扒过多少次墙头?你学出来就是这个?!就看到上半身,就被打进池子里去了?没出息的!”【你搞清楚重点啊!】  哼,这么多年看你这头猪跑,也没瞧见你扎扎实实吃了几次猪肉!孙茹腹诽道。  “陆逊是女的!”孙茹打断道。  周胤叽叽喳喳半天,瞬间回过味儿来:“你说什么?!”  “我说陆逊是女的,我看见她胸前缠了裹胸布,白色的,一条一条的!她还动不动肚子疼。”孙茹抱紧了棉被。  “女的?!”周胤将信将疑的坐在牙床畔,挨近了些孙茹。近距离看孙茹那张阴阳脸尤觉可笑。大大的淤青散在她左眼周围,再配上抬头张嘴的样子,就是个活脱脱的傻帽。  两个脸上都挂了彩的小孩坐在房里大眼瞪小眼之际,田正来传话,叫周胤过去,像是周循找他有事。孙茹在他后面高喊:“喂,别跟你哥说啊!”  “知道,就说你被母猪追,撞树上了,然后掉进了河里!”周胤那不靠谱的,摆摆手就离开了孙茹的房间。  孙茹只好继续窝在棉被里。事实上,冬天的被窝总是拉着她不让她起床。  昏昏沉沉许久后,她被一双有力的手给从被窝里抠出来。手很温暖,右手虎口有一片茧子,隔着衣料也能微微察觉。手的主人探了探她的额头,松了一口气,然后道:“容萱,该起床了。”这么温柔的声音怎么可能有威慑力呢?  周循把死尸一样的孙茹拉起来后遭到孙茹的攻击:孙茹扭着手腕推他胸口:“让我再睡一会儿……”  “装睡也没有用,还是要喝药的。”周循打断了她的话。  “……”  孙茹只好委屈地瘪着嘴睁开眼睛。他就从床头的矮几上端了一碗粘稠的,又黑又臭药给她。孙茹仍旧在纠结要不要喝之际,周循看她没有半点要动手的意思,便舀了一勺递到她唇边。她垂死挣扎:“我没发烧,我现在很好的……”  “听话。”完全是大家长的语气。“你体寒太过,喝点药驱驱寒。”  孙茹只好眼睛一闭,慷慨赴死。临了死死的咬住瓷勺子。  “松嘴。”周循命令道。  不松,打死她也不松,好苦,苦的她心肝儿都颤了,吃了第一口就不想要第二口!反正不松,就这么耍赖着。  周胤无奈地叹口气:“有蜜饯。”  “!!!!!!”  他向外拔了拔勺子,依旧没有要松口的意思。周胤只好拿起一颗花生米大的樱桃蜜饯放在勺把上,蜜饯随着勺把那细长的勺道咕噜噜滚至孙茹唇边。孙茹头微微一抬,蜜饯就进了她的嘴。于是也就很快的松开了勺子。  也不是她抖机灵,确实是她受骗太多次,小时候每次他都说有蜜饯,松开勺子后等待她的又是一勺苦苦的药。长此以往,两人就形成了这么个规矩,蜜饯到嘴里才松口。至于周循不给她甜食的原因,无非是一大堆为她身体着想的破原因。  孙茹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虽然作风大大咧咧,但对吃食极挑剔,小阿房也是因着饭菜的面子,孙茹才能常常光顾。对于蜜饯自然也是极其苛责。从小到大只吃樱桃蜜饯。但俗话说樱桃好吃树难栽,且不说樱桃不像苹果橘子烂大街,这东西一般在建邺买不到,只有庐江皖县的石头铺才有孙茹心心念念的味道。  每年樱桃成熟的时节,石头铺就要特特准备一份樱桃蜜饯用笸箩装好,用油纸包好送至柴桑。再由周循按着孙茹药的比例一份份分好寄往建邺。  但孙茹通常都是蜜饯留下,药扔掉。   看得大乔夫人直骂她造孽。  ——————————————————  第二天孙茹依旧要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在继续留在周府吃药和去将军府接受嘲笑之间,孙茹选择了后者。  当陆逊从一堆文件里抬头看见站在窗户下顶着两个熊猫眼的孙茹时,眯了眯眼——照理说他只射中她一只眼啊?  为什么会两只眼都乌青得囧囧有神?  呵呵,因为——  对于她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的,也许是忙忘了,周偱没有追问。作为唯一一个熟知此事的旁观者周胤来说,这只长年纪不长脑子的孙茹欠他一鞭!当孙茹无奈问他如何去除这个熊猫眼时周胤满脑子就是俩字儿——报复!仇恨值满满的!  就因为她的心血来潮,就因为她的学艺不精!害他生生挨了一鞭!自己作死还拉上他?!原本对孙茹的同情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别逗了,我又不是大夫,就是大夫也不能把它整没了。”  “那怎么办啊,陆逊会怀疑的,去趟宫里回来就变这样了,还正好是一只眼……”孙茹有气无力地指指眼睛。  “怎么办?!”周胤意味深长的重复了一遍,然后照着她右眼狠狠给了一拳!完了拍拍手“这样就不会怀疑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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