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那场麻将还打得挺大的,叶皎大杀四方,赚了个盆满钵满,周甘宁有进有出,胜负搀半打了个重在参与,油腻男输得憋屈,折了面子和气派,这是多少钱也挽回不来的。我呢?沉浸在报复的喜悦中,完全忘了自己输掉的也是真金白银血汗钱。 正打着,周甘宁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就起身让旁边看牌的小师妹替他。 师妹说:“你们打这么大,我可不敢沾手。” “放开打,算我的!”周甘宁豪爽大方,师妹放心落座。 叶皎白了他一眼:“什么电话啊这么神秘,还出去接?” 周甘宁摊出手机,无奈道:“老板的。” 孙维禹三个字闪烁在他的手机屏幕上,只是正好瞥见,我却像被什么咒语缚住了,难以自抑地紧张心慌起来。 这个时间打给周甘宁,他还在忙工作吗? 我怔征地望向周甘宁,看他接通电话,叫了声“孙总”,看他身影消失在包厢门口。 “师姐,该你了。”师妹的催牌声将我唤回了神,我随便摸了张,扔进了牌池。 “碰碰碰!”油腻男终于守得云开见听牌了。 叶皎一边摸牌,一边嘀咕:“孙维禹,这名字怎么看着面熟?” 又一圈下来,她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脑袋,问:“这孙什么禹,也是你老板吧,前两天回来路上打你电话那个?” 我尴尬地点点头。 “你们这老板,挺能使唤人啊,大过年的,也不给员工好好放假,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的。” 叶皎一脸的鄙夷,替我和周甘宁唾弃着万恶的资本家,我只好哼哼哈哈瞎应付。 “唉,一线城市有什么好?以你郁芸生的才气,还有周甘宁……师兄的眼界魄力,还犯得着在外头给别人打工?都是为点虚名,给自己找虐!还不如回来,和哥们一起干点儿实实在在的……” 周甘宁一离开,这油腻男的装X嘴脸又被激活了,满脸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没人接话,任由他一个人表演。 周甘宁接完电话回来,抱着胳膊站在后头看牌。 “周师兄,你来接着打吧。” 师妹起身要让座,被他给按回去了,“你打吧,手气比我好多了!我看会儿。” 师妹脸红了,笑着说:“没打过这么大的,好紧张。” 周甘宁拉了张椅子,在我们之间那个角坐下:“输了算我的,别紧张。” “嗯嗯,我牌技不太好,师兄你替我看着点。” “太谦虚,你打得比她强多了。”周甘宁指指身边的我。 我用手掌挡住自己的牌阵,再瞪了他一眼:“看两家牌,话还这么多!你坐远点儿!” “别挡了,人家师妹倒下来明牌陪你打,你都赢不了。”周甘宁手掌交握在脑后,懒洋洋地抻着筋骨,一边不遗余力地嘲笑着我。 姓赵的见他取笑我,也跟着作起了妖:“芸生今天晚上随我,牌风不顺。” “啧!你们俩话怎么这么多!”叶皎听不下去,对着他们骂道,顺手上了一张牌,“自摸,清一色,付钱!” 师妹哭丧着脸看向周甘宁:“我做大牌来着,没想到皎皎姐先胡了。” “没事,思路是对的,继续!” 他嘴上鼓励着师妹,却把椅子往我后头挪了挪,开始专心看我的牌。 每每打到需要抉择的当口,我犹豫不决,他就直接伸手把我面前那张牌推出去,也不解释为什么,我得后知后觉地盘算半天,才明白刚才他打那张的意图。 事实证明,和他们三个对战牌局,我缺少的并不是运气,而是一个周甘宁。 打到最后,赵老板拍着他油腻的肚子,感叹道:“输了一晚上,不过三位美女要是玩尽兴了也值。” 叶皎大吃三家,脸上却不见喜色。 小师妹略有盈余,又得了周师兄的赞许,喜上眉梢。 我前面输太多,纵使后来有周军师加持,也难以挽回颓势,结算时终于感觉到了心口滴血的闷痛。 周甘宁站起身,一只手支在我的椅背上,笑着问对面的叶皎:“宵夜,老地方?” 叶皎拿起手包,眼神淡漠地望向我们:“不去了,回家相夫教子。” “我送你。”赵老板殷情地要接过叶皎手里的大衣。 “不用了,我老公来接。”叶皎一个人款款离去。 我本想和她一起走,却被周甘宁叫住:“你等会儿,我送你。” 会所的位置比较偏,在城郊。周甘宁开车来的,可是他喝了酒,只能叫代驾,春节期间,小城的代驾特别紧俏,我们只能干坐在车里等。 “皎皎走的时候好像不太高兴,是谁惹她生气了?” 周甘宁转头看车窗外,语气无奈地说:“谁知道她!” “你来之前还好好的……你们俩,没闹什么矛盾吧?”我自顾自地想象。 他转过头来看我:“我和她?能闹什么矛盾?” 我叹了一口气,也是,天各一方、拖家带口的两个人,还能有什么交集。 过去我总不理解周甘宁,叶皎都结婚生子了,他还守在她身边,一副深情又克制的样子,有什么意义。 后来我掉进了一厢情愿的单相思里,每每想到他和她这十几年的暧昧关系,都陷入无力又烦闷的自怨自怜情绪里。 可是今天,又一次和他们坐在一起,我心底却生出了莫名的唏嘘伤感——人和人的相遇,太依赖天时地利的运气,有一点点偏差,错过了,大概就只能分到一个观众席,从此沉默观看,在黑暗中为另一个世界流泪、鼓掌,却改变不了剧情。 人生的苦旅,遥远荒凉,能遇到一个刚刚好的伴,相看欢喜,再同行一段,就算是天大的运气了。 “想什么呢!一脸苦相……”周甘宁打断了我的思绪。 “没什么。” “我来了以后就没见你笑过,谁惹你了吧?” 我摇了摇头,想到那个脑满肠肥的赵老板,又一阵恶心,提都不想提。 “不说我也知道!那孙子在小地方横惯了,一点分寸没有,替你教训过了。不过,同学一场,临走前他拉着我,问能不能向你赔个罪,以后不敢再没轻没重了。” “免了免了,同学一场,敬而远之就是了。” 周甘宁看了看我,忍不住笑着摇头:“他也真是……没眼力。那么多人里,偏偏动你的脑筋……” “我怎么了?” “你?”周甘宁的语气依然是戏谑的,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淡下去,“你是出了名的……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我总觉得这句话轻挑得像在骂人,于是愤怒地看向他,回了一个掷地有声的“滚”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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