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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一整晚,手机在我手心里翻来覆去明明灭灭,我总是忍不住望向那一潭湖水,等待它为我翻起波澜。  “晚点联系你”,真是一句残酷的承诺,因为等待的平静与无奈总把时间无限地抻拉延长……所谓度日如年的思念,最初大概就是这样。    我把和林老师的合影发到朋友圈,收到一堆怀念青春的评论和点赞,一一回复,彷佛这样的忙碌可以冲淡等待他的寂寞。    收到一条周甘宁的评论,他问:“你几点去的?难道擦肩而过了?”  我答他:“是擦车而过。”  他回了一排瞪眼的表情。    外婆说:“生宝啊,不要总是盯着手机,眼睛要坏掉了。”  我又看了看那潭沉默的湖水,放下手机。  我陪外婆睡,她膝盖不好,冬天在家总搭块电热毯在腿上。我用手掌心给她捂着,轻轻的揉,外婆说舒服得都要睡着了。  就在我们俩都昏昏沉沉的时候,我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我生怕惊扰了老人家,抓起手机踮着脚跑到了客厅。  我等的人终于苏醒,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他问我:“睡了没?”  我飞快地键入没有。心中想,你难道不知道我在等你。    “今天去看老师了?”  “嗯?你怎么知道?”  “你的朋友圈。”  他居然有时间看朋友圈,我还以为他会一空下来就联系我……  “是啊!”  “你和周甘宁认识很久了?”他突然发问。  “中学校友。”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他和我闺蜜比较熟,连带着认识了我。”  这是孙维禹第一次问起我和周甘宁的关系,那一刻,我本能地想澄清什么,说完又觉得自己话多,我和他有什么可澄清的?    “是那个让你开几百公里车的闺蜜?”  “对……”  “芸生,你是不是对身边的人都可以毫无保留的付出?”  “啊?这算什么付出呢……顺便而已。”  “傻瓜,世上哪有那么多顺便,不过是不懂得拒绝的人需要的安慰而已。”  “可是,她对我也很好啊,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你啊……”  “我什么嘛?”  “你以后,不许再到处给人当代驾了!”  “哪有到处?不就这一次么……”  “一次?你的记性呢?!”  他意有所指,我却想不起来还有什么相关的事件,只得求饶。    对话框里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等了许久,他却只回了两个字:“算了。”    算了是个什么答案?我到底是哪次给谁当了代驾,还惊动了老人家?  我纠结半天,孙先生却熟视无睹,只喝令我早点睡觉。  第二天还要长途跋涉,但想到即将见面,便把所有的不安顾虑都忘掉了。    第二天,赶上了节后返工的高峰,高速公路堵成了露天停车场。我和马总交替奋战了近12个小时,终于回到了华灯初上的花都。    到了我住的小区门口,叶皎拿出买好的各种信城特产交到我手中:“这些记得带回公司散给同事们!”  她总是比我周到,知道如何对人好。  我伸手抱抱她,说不出口的那些话,都藏在这拥抱里。她也难得感性地拍了拍我的肩,并没有嫌弃推开。    越过叶皎的肩膀,我才瞥见不远处的路边趴着一辆黑黢黢的GLS,车灯亮着。  匆匆挥手与叶皎夫妇道别,目送他们的车子走远,我才深吸一口气,走向那辆身躯庞大的SUV。  车门同时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里走出来。他站在车门边,看向不远处的我,沉默地伸出了双臂。  我扔下手里的大包小包,不管不顾地飞奔进了他的怀里。  花都的冬夜一点也不冷,我的整个世界里都萦绕着他的气息,那是从未预见过的满足与温暖。    “累不累?”孙维禹俯在我耳边轻声问。  我摇头,连眼睛都不愿睁开,彷佛这个怀抱就足够卸下一切疲惫。  “傻瓜。”他抚了抚我脑后的长发,再缓缓将我的肩扶正,端详着我,眼里都是笑意,“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东西都不要了?”  “不要了,只要你。”我痴痴傻傻。  他怔住了几秒,又一次将我揽回怀中,这一回是沉默的、久久的相拥。  风停了,时间也止住了,天地间惟余我们二人,痴痴屹立。    晚餐是简单的日式博多拉面,面店人不多,老板是一个和气的福冈大叔,孙维禹像是这里的常客,他一边熟练地勾选着配菜,一边同老板聊天。  经历了一整天的奔波,这一碗浓郁热情的骨汤拉面,带给我前所未有的安定与幸福感。  “好满足啊!”我连汤干掉,将亮堂堂的碗底露出,举在孙维禹面前。  他顺手替我擦了擦嘴角的残汁,笑着说:“给你什么都说满足,太好养活。”  我认真地摇头:“不对,我是真心喜欢,才这样说的。”    他停箸,望向我,那惯常幽深晦暗的目光中,竟像是透出些闪闪烁烁的星光来。  我报以笑容,想伸手触摸那潭碧波。  他便握住我的手,放在掌心里,温柔地摩挲,没有再说什么。    那晚他留宿在我的小公寓中。  我们用最原始最质朴的身体语言,交换了对彼此绵长的思念,连同着无数难于言说的期盼与忐忑、不安与彷徨、忍耐与悸动……一同坠入了汹涌翻腾的巨浪中。    有一刻,我以为身似流云,只与他相依徐行,再无心去挂碍进退、思虑得失。    山河不足重,贵在遇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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