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童话故事总是只写到“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就结束了。对于“从此”之后的日子,再没了交代。 许濛濛同学在听完我和孙维禹的故事后,满脸惆怅地托着腮:“太梦幻了,简直就像是活在童话电影里……” 艾珏耿直地摇头,反驳道:“哪有这么毁三观的童话?!” “为爱历经千辛万苦,不惜付出一切的勇气,不是童话还能是什么?!” “还能是婚外情走火入魔。”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转头把这段学给了孙维禹听。 他笑不出来,掐了掐我那没心没肺的笑脸,问:“你真的OK么?别强装淡定。或许从此以后,都得要背着她们口中的那一类骂名……和我一起生活。” “她说的有什么错?我们本来就是走火入魔,动了不该有的情,我这个角色放在哪本小说里,都该是万人唾骂积毁的坏女人才对。” 我自嘲的笑。 他脸色一沉,走到一旁,盯着壁架上的书,一言不发。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这样界定我们的事情,骨子里,他是个傲慢又敏感的男人。他既不愿意自己的感情成为他人佐餐的笑料,又无法真的抹去我们这段关系中并不光彩的那一笔,所以总是小心地避开某些问题,不去触及。 今天,我的坦然直陈和不以为意,都触动了他的情绪开关,或许是恼怒我的不识好歹,又或许是不忍心我直面这些风雨,他才动了气……不论是为哪一种,他都太低看我了。 我走过去,拽了拽某人的袖口。那人依然静立着,默不作声。 “孙维禹,冷暴力是两性沟通大忌,对不对?” 他无奈地转过身,重新拉过我的手,叹息道:“郁芸生,我和你,既不是童话里的王子公主,也不是小说里的奸夫YIN妇,我们不过是平凡世界里一对相爱的男女。我走过歧途,现在却只想坦荡无愧地和你在一起。所以,别再用那些伤人伤己的字眼来形容我们的关系了,好吗?” 我又上前一步,环抱住他的腰,额头抵在他的胸前,他伸手反搂住我,这是我们之间最熟知的距离与温度。 “好!不过我想让你知道,我并不畏惧面对。哪怕舆论用道德的尺鞭抽打我一辈子,我也不后悔爱上你。我们犯过错,活该背着枷锁,可是只要你也不后悔遇见我,只要你不放开我的手,我就能背起所有骂名,笑着迎接未来的每一天。” “傻瓜,我怎么会再放开你?那么晚才遇见,相爱,后悔,折磨,还险些错过……一波三折走到今天,这么难的事情,对我来说,这辈子经历过一回就够本了。芸生,你也别想再逃走了。” “嗯,不逃了。一辈子……其实也挺短的。” “是很短,而且变故丛生,所以才更要珍惜。” 他抱着我,手指梳拢着我的长发,轻柔又小心,像是拥着什么珍器重宝。 我们就这样开始了一段全新的生活,整个2014年,我的世界平静安稳。 我仍然住在小公寓里,朝九晚五地上班。孙维禹仍然忙碌奔波于各地,辗转于各种饭局。 碰上出差,无论我们相隔多远,他都坚持每晚在我睡觉前与我视频通话,长短不定,却雷打不动的要见彼此一面,有时忙到只来得及互道声晚安。 他说只要看到你在,好好的,我就能安心做一切事情。我又何尝不是! 他若是在本城,不管工作到多晚,醉到多惨,都会事先嘱咐好司机,结束后务必把他送回我这里。 我总是把客厅的灯亮着,他一进门,就能看到我在窗边的躺椅上歪着打盹。 我听到门声醒来,迷迷糊糊看他换鞋,他总是笑我脸上又睡出了压痕或是口水印。我们都很珍惜一个又一个这样的夜晚,大概是因为很像有了一个家。 我知道他会回来,他知道有我在等。 刚开始,他的朋友们总是不信邪,用各种套路来试他的定力,有一次干脆把他灌到不省人事,扔进酒店温香软玉的房间里。 他半夜醒来,把那几个灌他酒的孙子一个一个用电话炸醒,全部叫来酒店。再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打了一个电话,问我想吃什么宵夜,一会儿给我带回来。 陆湘说,这事后来在他们圈子里被传得活灵活现,笑掉很多人的下巴——孙维禹在我随口说的宵夜单子后又添了十余样,逼着他那几个哥们半夜分头出去买,再亲自送到我家楼下赔罪才算完。 那之后,再没人敢拿这事开他玩笑他了,无论多晚,我都能等到他安然无恙的回来。 这是不是就是故事里没交代的“从此”以后的生活?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一定是我和他心中最想要停住的,最好的时光。 夏天的时候,我的圈子里也发生了两段小插曲,都很难说清是忧还是喜。 周甘宁准备向林舒求婚,私下约我和叶皎出来征集创意,叶皎翻白眼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就差拿起那支安大略冰酒泼他一脸了。 周甘宁说:“这酒可贵啊!还有,你现在大小是半个公众人物了,注意点行为举止!” 叶皎压低声音,气势却丝毫不损:“周甘宁,你可真能变着花样作死。” 周甘宁举起酒杯,碰了碰叶皎的杯沿,气质温文优雅,口中吐出的内容却是另一番景象…… 他说:“别这样,亲爱的,你我如今都是有家室的人。” 我听不下去,借口出去打个电话,想躲个清净,却被俩人同时叫住。 我坐回沙发后,俩人又都不吭声了,沉默地喝着酒。 “你们俩这是闹哪出?”我也喝了一大口酒,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一股愤慨之气,指着他们俩鼻子痛斥道: “叶皎,你现在家庭美满事业如意,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周甘宁,林舒是林老师的女儿,我们从小一起看大的!你要真把人家当回事,就认认真真地对她好,别当面深情背后又一口一个‘亲爱的’去逗别人、寻开心,你这像是要娶人家的样子么?!求什么婚?先把你们俩这些破事理清楚行不行?你们两个,没完没了地纠缠了十几年了,真真假假、暧昧不清也总要有个头啊,老马和林舒都不是傻子,我夹在中间看着更难受。作为朋友,我就想奉劝你们俩一句——要做朋友就守好界限,做不了一拍两散也干净,不要祸害别的无辜的人行不行?” 我借着一点点酒劲,把憋了好多年的话,终于一口气说了个干净。 两人都直直地盯着我看,依旧沉默,神色晦暗不明。 慷慨陈词完,我觉得舒服又解气,也不管他们在想些什么,端起面前的酒杯,痛痛快快地喝了起来。 这酒冰凉甘甜,沁入肺腑,几道轮转,又泛成了热气染回我的脸颊与耳根。 我一向酒力不好,还有些不知深浅地贪杯。 周甘宁举手夺下我手里的酒杯:“别喝了,我叫司机送你回去。” “不用,孙维禹说忙完顺道来接我,我在这等他。” 周甘宁又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对叶皎说:“你开了车没?给你叫代驾?” 叶皎摆摆手,目光始终停留在窗外,不与我们任何一个相对:“我助理就住附近,她会送我回去。” 周甘宁没再多客气,点了点头,自顾自离开。 很快,叶皎也被她的助理接走,只留我一个人,静对着城市最高处的落地窗户,欣赏着满城繁华又凄迷的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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